第32章 他的愛生死相随
陸遺珠被他壓在門板上吻,他吻着吻着就失去了原本想要發洩的情緒,慢慢變得溫柔起來。他們已經好久沒有做這種事情,顧顏殊覺得自己她的唇那麽軟,她的呼吸那麽輕柔,甚至于,就連她微不足道的掙紮,在他眼裏都有種說不出的可愛。
他一邊吻一邊伸手把她撈起來,輕輕扔到床上然後壓上去繼續吻。從唇到脖頸,一路吻到她心口。手也不規矩地探入她衣服裏,不輕不重地揉捏。陸遺珠睜着眼睛眼神很空洞,沒有別的情緒,眼中卻有一種濃重的悲涼散發出來。
慢慢的她就不再掙紮了,反正也不會有用的不是嗎?
感覺她無言的反抗,顧顏殊重重在她心口咬了一口,閉上雙眼熾熱的眼淚便雙雙墜落。濺落在她白皙的胸口,像火焰灼傷了她。
“你這裏,到底裝了什麽。”他問得悲涼,實際上想問的不過是一句,有沒有一瞬間,我有沒有進過你心裏面。
顧顏殊不想承認自己瘋狂嫉妒着小諾,甚至于那麽一條狗,在她心裏的地位都比自己高。這麽多年,他到底得到了什麽。
“我以為你知道的。”陸遺珠閉上雙眼,眼淚順着眼角滑落,這樣的時候,她竟然連眼淚都是冰涼的。伸手插到顧顏殊濃密的發叢中,她感覺自己喉嚨口有什麽堵住了。很難受卻說不出來。“那裏面什麽都沒有。”
時隔多日,顧顏殊終究還是為面前這個女人落了淚。他心口很痛,卻一邊痛一邊吻她。衣服下她的肌膚還是和從前一樣,雪白卻輕微的涼,因為太過光滑,透過窗外隐隐約約的光,甚至發着微微的亮光。很容易就讓人想起玉骨冰肌這個詞。
多麽可怕的記憶重疊,這樣的畫面好像又回到當年,顧顏殊第一次徹底占有陸遺珠的時候。也是這樣的夜晚,沒有開燈,月光給她的身體鍍上一層玉的光輝。她的眼淚在月光下冰涼,碎成一灘傷心。
顧顏殊其實是個相當清心寡欲的人,在看到陸遺珠的身體的時候,卻感到自己最原始的一種獸性都被點燃了。
這種感覺太奇妙太不可确定,卻滋味好得讓人感覺在天堂。他在天堂,陸遺珠卻覺得痛的像是在地獄。從十四歲逃離那個地下室後,她從沒有這麽痛過。
顧顏殊第一次占有陸遺珠,是在陸心纖和錢其揚接連離開之後。
陸心纖離開的時候是陸遺珠二十歲那年的冬天。那一年特別冷,雪花飄了厚厚一層。陸遺珠從未見過蘇城下過那麽大的雪,好像是在祭奠誰的死亡。她走的那天沒有太陽,天色陰沉像是下一刻就要哭出來。
那一天看上去很尋常,陸心纖穿着一身白裙子。惶惶然還是當年幹淨美好的模樣。陸遺珠陪她坐在梨花樹下的秋千架上,相視而笑。
“遺珠,其實有時候我有點羨慕你。”當她蒼白着面容說出這句話,是遺珠第一次,心疼面前這個女人,自己的母親。
她朝着她笑,笑得非常溫柔,并且治愈。“那是因為媽你的前半生,過得太苦了。”
“是啊,太苦了。所以,我累得太早。”前半生那麽多愛恨糾纏,多少苦痛糾結,過早耗費了她所有心力。以至她累得太早,走得太快。說完這句話,像是支撐不住一般,她輕輕垂首靠在陸遺珠肩頭。“遺珠,讓我靠一靠……”
陸遺珠不說話,擡起頭的一瞬間,卻看見錢其揚站在不遠處看着他們。他面無表情,卻在落淚。那是陸遺珠,第一次看見自己這個剛毅的父親流淚。
他只能遠遠地看,不敢走近。因為在人生的盡頭,陸心纖不想看見他。說來多可悲,他自己一手寫的結局,到最後他自己親手翻閱。
“媽,爸在看你……”
“我知道……”陸心纖總是喜歡哭的,在這樣一個大悲的時候,她反而平靜得如同一潭死水。“遺珠,你是我這輩子唯一對不住的人。所以我一直寵着你,護着你。”
她默然,“媽對我一直很好。”
“所以……”陸心纖咳了一聲,有暗紅色的血從唇齒之間溢出,沾到了遺珠淺粉色的漢服上,像是一朵妍麗的梅花。“所以在我死之後,一定要找個人,替我繼續愛護你。”
陸遺珠當然知道,她這話裏話外的意思。陸心纖一向很看好顧顏殊,覺得在自己死後,除了他,再沒有別人能夠對自己好。
她從沒有正面回答過她,而現在,她點頭,說:“好,我知道了。”
“你還有個哥哥,雖然你們從沒有見過面,但是在我去之後,如果你有什麽困難的地方,就去找他。他雖然很不近人情,但是對你,一定會很好的。”說到這裏,她彎了彎眉眼,笑容如水溫柔。像是又想起,自己那個遠在京城,從小少年老成對母親和妹妹最好的兒子。
為了陸遺珠的安全,她一直隐瞞着陸蕾妍的真實身份。以至于錢昕然最後另娶,陸蕾妍大病。為了遺珠她舍棄自己兒子的幸福,她這樣偏心,其實好沒道理,卻偏偏無可厚非。
陸遺珠低頭看她。明明已經四十多的女人,此時此刻笑容如水悠悠,美好精致得像是還活在當年。當年名動京城的陸心纖,回眸一笑勾起多少無暇歲月。低眉垂淚疼皺了多少豪門公子的心,她的傳奇,開始于同錢其揚的糾纏,也終結與這個男人。
錢其揚終此一生都是陸心纖一場無解的劫數。
“我的寶貝……”陸心纖伸手撫上遺珠的臉,眉眼溫柔像是要把她的模樣深深刻入心底。“我要你這一輩子……都活得像明珠……一樣……安逸……無憂……”
她說這話的聲音越來越輕,輕到最後幾乎都聽不見。她的手輕輕墜落,像是告誡着她這起起落落悲喜交集的一生,終于能夠成埃落定,安靜地離開。
陸遺珠心頭驟然一空,試探着喊了一聲:“媽……”卻,再也不會有人回答她。
陸心纖的一生經過太多殘忍太多悲苦,所以她在臨死前為自己的女兒安排好一切。前半生她自己一個人面對這個世界的醜陋,後半生明明已經沒有力氣去愛,卻還是和那個傷害她的男人過了幾十年。她這一生都在委屈求全,為了生存為了愧疚到最後是為了子女。在人生的盡頭,為了她的遺珠,她卻自私地預定了一個男人的一生。
她要她的女兒,能夠永遠有人相陪有人愛護,能夠被這個世界,溫柔以待。她要她眼中看見的,全都是美好。
天空又飄起紛紛揚揚的雪,在梨花樹的枝頭慢慢積壓了一層。最後承受不住,終于灑落下來。輕柔安靜,溫柔得像是陽春三月梨花開時候,風吹花落了一場美麗的梨花雪。
對面的那個男人終于在雪裏一步步走進了他們,陸遺珠擡頭。他的淚已經幹涸在臉上,紅着眼睛,卻沒有看她。他從始至終都在看閉着眼安詳死去的女人,他心愛的陸心纖。這個被他折磨了半輩子關了半輩子,舍棄過侵占過,擁有過失去過的女人。
這一刻,他終于失去了她,徹底。
他忍不住單膝跪在她面前,顫抖着伸出手,輕輕拂去她肩頭零散的碎雪。把她還帶着餘溫的身體,抱進懷裏。“心纖……”他喚她的名字,即使不會有回應,也溫柔得像是對入睡情人的輕喚。他抱着她起身往屋裏走。
“爸!”陸遺珠不知道自己為什麽要站起來叫住他。
錢其揚頓了頓腳步,然後啞聲說:“有顏殊照顧你,我很放心。遺珠,我這一輩子做錯了很多事情。這一次,我還是想任性一次。”
說完他就大步離開,腳步很穩,卻蕭瑟異常。
錢其揚抱着陸心纖回到屋子裏,然後徑直上了樓。房間裏面,他昨天為她折的臘梅還在清水中散着悠悠的冷香。他輕輕把她安放到床上,她安安靜靜地睡着。
他單膝跪在床邊,俯身輕吻在她唇上。她的唇冰涼。
“心纖,你總是這樣。走的時候,一直都不肯告訴我。”說到這裏,他從背後褲腰裏拔出一支小小的手槍來。銀色的勃朗寧,看起來模樣很精致。他看了看手槍,又看了看她,微笑了一下。“不過這一次,我不會勉強你回來。這一次,我去找你。在路上你一定要等一等我……”
把手槍緩慢地移到胸口,錢其揚想到了很多過去的事情,嘴角含起一抹釋懷的笑意。槍聲響起,屋內傳來一陣皮肉焦灼的氣味。他重重倒在陸心纖身旁,睜着眼睛,像是透過這層層時光,又看到了當年最初見面時候陸心纖的模樣。
她穿着純白的棉布裙子從樓下逆光而來,看不清面容,他卻永遠記得她那條白的幾乎透明的裙子。
她說她叫陸心纖。
他記了一輩子。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