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用我一生築她一城
陸遺珠醒過來的時候,顧顏殊正坐在床邊看她。他的眼下已經有一圈青灰,卻依然認真地看着她。
“老師?你來了。”陸遺珠還沒有力氣,躺在床上說話的聲音非常虛弱。她的臉上沒有喜悅的表情,他卻從她眼中看出,她是放松的。
“還好你沒事。”顧顏殊拉起她的手放在自己臉上,借着她掌心的溫度,感知她的存在。“還有哪裏不舒服嗎?在那裏有沒有人欺負你?”
陸遺珠閉了閉眼,睫毛有輕微的濡濕。顫抖着,像是沾了水的蝴蝶翅膀。
“老師,我很害怕。”她的聲音在顫抖。“那裏很黑,又濕又冷,還有那些女人怪異的目光。”
她這話聽得顧顏殊心頭又是一陣酸澀,俯身就擁抱了她。一字一句地說:“不會了,再也不會了。”
他絕對不會讓自己的遺珠,再去遭受這種折磨。
他身上有幹燥溫暖的熱度,讓她僵硬冰冷的身體一點點回暖起來。她已經開始依賴,卻不自知。
顧晗羽從外面推門進來,看到這幅畫面,咳嗽着敲了敲門,“哥。”
放開陸遺珠,顧顏殊起身看向她,“什麽事?”
“看守所那裏要做個記錄,請你過去一趟。還有就是,宋汐想見一見遺珠。”
“知道了。”顧顏殊冷淡地回了一句,回頭問陸遺珠:“餓了嗎,想吃什麽?”
陸遺珠朝他露出一個蒼白僵硬的微笑,“老師做的蔬菜粥。”
“知道了,乖,再睡一會。”替她把被子掖好,低頭在她額頭上印下輕輕的一個吻,然後起身走出去。
陸遺珠乖乖的閉上眼睛,夢裏好像又回到那個地下室裏,一室冰冷滿身無助。
顧顏殊徑直往警察那邊走,顧晗羽叫住他:“哥,等一下。”
“什麽事?”
“辦這件事情的是卓非臣,為了宋汐的案子。至于陸遺珠,我想只是順帶。”
他也不回頭,背對着她,輕聲問:“甘陽舒告訴你的。”
顧晗羽默然。
他淡聲說:“你的事,自己處置好。我不插手。”
“哥可以為了一個陸遺珠放棄掉所有驕傲,我也可以!”因為愛情,能讓一個女人最大程度地堅強。
顧顏殊勾起一抹嘲諷的笑意,回身看向她。兄妹兩個站在醫院走廊裏,在冰冷的夜間注視着彼此,為彼此的愛情劍拔弩張,都想讓對方放棄。
“我可以,因為我足夠偏執。我願意用病态的愛情,去保護一個更病态的陸遺珠。我願意用我一生,為她建造一座城堡。而甘陽舒,即使你願意,他也未必那麽勇敢。”
世家子弟的愛情,永遠來的洶湧去的懦弱。
她是他的妹妹,他不想讓她也進入這個怪圈。兄妹兩個,總要有一個能夠過得随性自然。
“顧先生說的很對,感情這種東西,最講究門當戶對。”兩個循着聲音看過去,一個男人正站在不遠處看着兩人。依舊是黑色西裝,扣子扣到下巴下面,一看就嚴謹自律。
卓非臣。
京城卓家長房嫡子,真正的權貴。
人如其名,不甘為人下臣。
顧晗羽冷聲嗆回去:“卓先生,這是我顧家的事。”
卓非臣只是看了看手表,淡聲說:“三分又十五秒,顧小姐,我從不等人。”
“晗羽,你先回去。”顧顏殊留下這句話就往卓非臣那邊走,“卓先生久等了。”
不知道為什麽顧晗羽覺得自己哥哥那個背影,看起來其實非常堅毅挺拔。即使他是為了一個女人,去跟比人低頭,也依舊沒有折去風格。
情深至此,她沒有辦法理解陸遺珠的想法,為什麽還是沒有辦法愛上顧顏殊?
沒有心情再去探聽兩人到底談了什麽,她轉身就往另一邊走。然後,她就看見了那個背影,屬于蘇城第一美女的背影。此時的宋汐正坐在急救室外的椅子上,看起來很蕭瑟。
她也受了傷,卻只是被草草處理了一下。手臂上纏着一層紗布,紅藥水從裏面滲出來,像血。拜當初的驕縱蠻橫所賜,已經沒有父兄保護的她,沒有誰會放在眼裏。
聽到身後的腳步聲,她回過頭,看向顧晗羽的一雙眼睛像是一潭死水。“我能見陸遺珠嗎?”
“她睡了。”
“她睡不着。”宋汐扯出一個蒼白的微笑,嘲笑的不是別人,是自己。“相信我,她今天睡不着的。”
顧晗羽定定看了她一會兒,才說:“你跟我來。”然後就帶着宋汐往病房走。
陸遺珠正閉着眼假寐,聽見開門聲就睜開了眼睛。
她坐起來,“晗羽,你先出去。”
宋汐走過去,坐到她床邊。拿起一個水梨慢慢削起來,果皮變成很優美的弧線,繞過她的手,還沾染着清新的水果香氣。削到最後,她把水梨遞給陸遺珠。
“對不起,把你牽連進來。”
陸遺珠接過那個水梨,圓潤的,很少有人能把水果削得這麽好看。“那一刀,是後面有人推我。那場火,是林玲為了逃獄放的。跟你沒有關系。”
“其實我知道,只是很想找個人說說話。”她捏着那把水果刀在自己手腕上試探,“醫院裏面,太冷了。爸爸在監獄裏面自殺那天,我也在醫院的急救室外面等他出來。最後他出來了,以一輩子橫着的姿态。哥哥被虐待致死的那天,我在停屍間外面等了一天一夜。他們連最後一面都不讓我見他。我的爸爸,我的哥哥,他們都是枉死的。”
“你想幹什麽?!”陸遺珠一把拉住她的手,鋒利的刀鋒已經逼近手腕皮表,溢出一縷隐隐約約的血絲。
“擔心我自殺?放心,我不會的。”宋汐擡頭,朝着她嫣然一笑。即使狼狽不堪,即使蒼白虛弱。從這一個微笑裏面,依然能夠看出當初驕傲自信的美麗風姿。“爸爸哥哥的死換了我這條命,為什麽我要死?該死的,是他們才對。其實陸遺珠,你該慶幸的。顧顏殊那麽愛你。”
陸遺珠收回手,低頭在水梨上咬了一口。水分不夠,一點都不甜。只有滿口的淡水味道,像是在喝糖放多了的糖精水。
“你恨淩然?”
“一開始……或許是恨的,到現在,只是想忘記。”
她不想再有關于那個男人的不好回憶,要把那些痛苦深深埋到心底,與死亡同眠。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