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22
秦景笙開車來到宋雅致小區的時候,看到的是一個穿着淺綠色連衣裙的姑娘,不顧形象蹲在花壇邊上,不知在碎碎念着什麽。
熄火,下車,一步步向着宋雅致靠近,只是,這個姑娘大約真的是難過了,居然都沒有看到他車子裏的燈光,仍舊一個人默默蹲着,一手放在他看不清是什麽的花瓣上,一手撐着下巴。然而,在這樣一個安靜的夜晚,秦景笙看到了宋雅致身上濃濃的落寞。
在秦景笙的印象中,這個姑娘外表所表現出來的強勢不過都是為了掩蓋內心的孤獨和脆弱,所以,此時此刻,當她看到這個月光下的背影表現出的失落,讓他莫名有些心疼。就如同是多年前的自己,明明很難過,卻仍舊假裝潇灑。
他不自覺放慢了腳步,與宋雅致一樣,蹲在花壇邊上,順着她的視線看去,“怎麽了?不是求收留嗎?還是你想就這麽在花壇邊上留一晚?”
帶着調侃的聲音,在她最孤寂的時候顯得格外溫暖,宋雅致一遍遍告訴自己,不能在秦景笙的面前哭,不能一次次讓這個男人看到她脆弱無助的一面,可是,她到底還是高估自己的控制能力,就如她一次次在爸媽面前失控,一次次說着最惡毒的話語一般。當她轉頭想要靠近這份溫暖的時候,嘴中嘗到了鹹鹹的味道。
她終究還是在這個男人面前又一次落淚了。
滿心的委屈和懊悔,在這一刻全部一下子彌漫心頭,她不是沒有後悔過這麽赤果果在爸爸和媽媽面前說出了從小時候以來,爸媽一直小心翼翼守着的秘密。在自以為爽快過後,其實,她更多的是悔恨,是難過。
“秦景笙,我又做錯事了。”宋雅致低頭,任淚水滑落,“秦景笙,你說,我是不是真的很讨人厭?”
明明是很柔和的路燈,但是對上那張滿是淚痕的小臉,秦景笙突然間有些不知所措。他想起了那一晚,在“鏡花水月”醉酒的宋雅致,她也是這樣,默默哭泣着,一遍遍叫着“江城”的名字,一次次問他,她是不是一個壞女孩。
他不知道,是不是就是因為這樣的宋雅致,他才會在她失意的時候,給她一個肩膀,在她一時沖動,提出兩個人湊合着一起過的時候,就這麽毫不猶豫與她去了民政局領結婚證。其實,很多時候,連他自己都不明白,他對宋雅致這個女孩到底懷抱着怎樣的情感。他更加不知道,這條湊合的道路上,他們還能走多遠。
但至少,此時此刻,他是真的不忍心看到宋雅致哭得這麽傷心,不忍心這個姑娘傻傻的,一遍遍問着他,她不是很讨人厭。
其實,宋雅致怎麽會是讨人厭的姑娘呢?相反的,她有時候脆弱得讓人憐惜。
“傻姑娘,還記得我曾經告訴過你的嗎?你是個好女孩,從來就不是壞女孩。”嘆了口氣,秦景笙輕輕将仍舊蹲着的姑娘擁入懷中,當懷中出現一團溫暖的時候,他卻明顯感受到了女孩的顫抖。那是不安與恐懼,是他無法想象的悲傷。
“宋雅致,不要把什麽都悶在心底,你很好,真的。”
宋雅致躲在他的懷中,哽咽道:“我不好,你一定無法想象,我對我的爸爸媽媽說了怎樣的話。你更加想象不到,在我說出這麽傷人的話之後,我的心底竟然有報複的快感。秦景笙,我不好,一點都不好,我真的很壞,是不是?”
宋雅致覺得,自己真的有些心理陰暗,她很難過自己在一次次的憤怒中失控傷人,也失落,自己的爸媽大約是真的要放棄自己了,否則,連秦景笙都來了,為何她卻不見她的爸爸和媽媽離開家去尋找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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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雅致,你真壞啊,又壞又矯情。
明明做錯事情,說錯話的是你,為什麽你還想着要爸爸和媽媽先來低頭?
“我以為我已經好了,我以為我能夠控制住自己的脾氣,我以為我自己不會再向從前那樣,夜夜買醉,有一點點的不順心就朝爸爸媽媽發火,我也以為,我不會再把已經與我遠去的江城放在我心底最重要的位置,可是,原來,當我今天口不擇言,當我今天居然把心底埋藏最深的秘密和陰暗的一面說出來的時候,我才發現,其實我什麽都放不下。”
“秦景笙,怎麽辦?我很難過,很絕望,很想逃離這個世界。”
如果能夠一睜眼就不用面對這些煩惱,那該有多好。假如,一睜眼,她還沒有與江城分手,那該有多好,那她一定不會再像從前那樣懦弱,一定好好争取一回,那麽,也許此刻就不會是這樣的結局,也許此刻,她也不會這麽難過,這麽不甘。
可是,哪裏來的假如,事實是此刻她躲在另一個人的懷抱哭泣,很無力,很絕望,卻又很溫暖。
“秦景笙,我真壞,你看,我還對着你喊着前男友的名字。秦景笙,你說實話,我是不是真的很不應該。”宋雅致擡頭,望着秦景笙眼底的那抹溫柔,忽然間,竟是什麽話也說不出來。
很久以前,當她的媽媽小心翼翼試探她與面前這個懷抱着他的男人的相親情況的時候,她是怎麽說的來着。她很直接,很冷的說她的親生母親貪慕虛榮。可是,後來呢,她跟這個她直斥媽媽貪慕虛榮的緣由的男人結了婚。
那麽,她又是什麽?
不知道應該怎麽說,但是,宋雅致知道,她又做錯了。
心底是濃濃的自我厭惡,卻又總是下意識尋找着秦景笙,這個本該與她不該牽扯上任何關系,卻因為一次沖動成為她丈夫的男人。
“走吧,帶你去一個地方。”秦景笙牽起宋雅致,起身的時候,因為長時間的蹲立,小腿酸麻的厲害。他伸手,摟緊了站不穩的宋雅致,眉心微皺,這個傻姑娘到底是在花壇邊蹲了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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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秦景笙帶着宋雅致來到歡娛旗下的攝影工作室的時候,他有些猶豫,當他打開那扇只屬于自己的休息室時,他卻突然笑了。
他不知道為什麽自己會想要帶這個傻傻的,就像個炮仗一樣的姑娘來到他如此隐秘的私人空間,但是,他是确确實實帶她來了,甚至,好像并沒有什麽不甘不願的情緒在裏面。
宋雅致第一眼看到的,是房間正中央那個大大的照片。照片上是一個女孩的背影,女孩長發及腰,穿着淺藍色的上衣,黑色的短裙,手上挎着一只小小的花籃,穿梭在異國鄉間的小路上。
那個背影有些熟悉,卻也是陌生的。宋雅致看不到女孩的正臉,但是,光從這樣的背影,她就知道,必然是個美麗恬靜的姑娘。
也許,這就是秦景笙一直喜歡的姑娘,一張簡單的照片,即便是她這樣從不懂攝影的門外漢都能看到攝影師對這張照片中的女子的情感。
所以,宋雅致下意識看向身旁同樣注視着照片中的女子的秦景笙,她想問他這個女孩是誰,然而,當她看到他眼底她從未見過的柔情時,所有的疑問和八卦都再也問不出口。她不該去詢問的,即便她是他的妻子,可她卻清楚的知道,這個照片中的女孩大概在秦景笙的心中永遠是最美的。就像是這張照片中所表現出來的一樣,恬靜的少女,安逸悠閑的環境,這個男人,只希望他的女孩永遠快樂無憂。
秦景笙啊秦景笙,當初的你是有多麽喜歡這個女孩,才會一直默默将自己的情感放在心中,唯有這樣一張照片才寄托了你心底最深的愛意?
這一刻,宋雅致的心底沒有一絲一毫的嫉妒,只有惋惜和惆悵。
“她很美,就像我也永遠會為了江城與爸媽争論,因為他是我第一個喜歡上的男人,即便他再不好,卻也是我心底最深刻的記憶。”宋雅致移開目光,視線掃向一旁一張張各異的風景照。
很美麗的照片,宋雅致覺得,自己簡直來到了另一個世界,随着照片,看着一個個不同的國家,不同的風景。
“你看這張。”秦景笙沒有回答宋雅致的問題,徑自帶着她走到一幅對他而言最特別的照片面前。照片裏并不是什麽美景,也不是帥哥靓女,照片裏只有一個吹着口琴的孩子,她穿着破舊的衣裳,在寒冷的冬天,在人來人往的繁華大街上顯得格外引人注目。
女孩不過七八歲的年紀,大大的眼眸裏,是一種渴望。宋雅致輕而易舉就能從那雙大眼裏看到不屬于她這個年紀的成熟,看到她對于生活的渴望。
“23歲那一年,我在法國的街頭看到這個女孩,她一個人坐在大街上,不同于其他的流浪藝人,她只是安靜得坐着,吹着并不好聽的口琴。身前的茶杯裏,是少得可憐的硬幣。”秦景笙看着照片中的女孩回憶着,“那時候的我其實并沒有那麽開心,甚至一度覺得人生并沒有什麽意思。可是,你不會明白,當你穿梭在人群,卻看到這樣一個孤獨卻希望好好活下去的女孩時,心底是什麽樣的感受。她很小,明明看着很可憐,但當你站在她身邊,聽她安靜的吹口琴的時候,其實,很奇怪,我竟會覺得心中是平靜的。”
“是不是很驚訝,一個大男人,卻在小女孩的身上感受到了平靜,也是從她的琴音裏,我聽到了希望。在那之後,我出了一場車禍,很嚴重,幾乎沒有機會像此刻一樣站在你的面前。在昏迷的時候,我好似還能聽到女孩的琴音,那時候,我就明白了,生活從來就不是完美的,從來就不是你想要什麽樣的生活,生活就能如你所願。生命的顏色并不是順風順水的單一,而是你經歷後的多姿多彩。其實,芽芽,那個時候的我,還不如一個六七歲的小女孩。”
宋雅致依舊站在原地,目光停留在照片中小女孩嘴角淡淡的微笑。随後,她上前一步,右手撫上小女孩的臉頰,說道:“我知道你的意思,也明白這個道理,可是,如果我最後還是做不到,那我該怎麽辦?”
怎麽辦呢?
宋雅致看不到身後秦景笙的神情,但是,很快,她就聽到了他低低的笑聲,還有那一句明明賤賤的,卻讓她不争氣的再次落淚的話。
他說:“沒有怎麽辦,我總會看着你的。”
作者有話要說: 芽芽和小秦的開始比較特別,所以注定現在他們兩個對對方始終都只有同病相憐的感覺。怎麽說呢,等到有一天,他們中的任何一人徹底醒悟的時候,他們是不是要後悔今時今日作為知心妹妹或是知心姐姐的角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