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一點月色
從漆黑看不到五指的過道上來,每個轉角臺上方都有一扇小窗,透着一點月色。
艾茜拿着亮着光的手機打開門的時候,門外的費聿利也握着亮光的手機。不算刺眼的手機攝像頭照在彼此的臉上,也有那麽一瞬間的晃眼。
艾茜平靜地明知故問:“怎麽來了?”
費聿利同樣平靜地回答她:“過來看女朋友。”
艾茜抿了下唇,應了聲:“噢。”
費聿利望了望她,越過她,走了進來。
艾茜轉了一個身,站在屋裏的費聿利也轉過身來,無聲的對視,仿佛有了一股令人安定的力量;同樣,晦暗不清的屋裏看不見他和她的神色,好比兩人之間的那點心照不宣,不用刻意說明或交代。
男女之間的情人關系,有時候說透了反而沒了意思,不像有着合作屬性的夫妻,需要坦誠相告,以誠為貴。情人,比起未知的長久,當前的快樂最為重要。
艾茜倒不是非要與費聿利掰扯得那麽清楚,只不過在感情上,她和費聿利都屬于同一種人,對雙方都沒有信心。
可是,她必須承認,她也被費聿利吸引了。當然,她知道,他有在有意吸引她。
……
“所以你在北京的阿姨是你媽媽的閨蜜?”費聿利靠在卧室外面的陽臺圍欄,說話的口吻像是朋友聊天。
沒有僞裝的親昵,但也沒有拘謹和傲慢。今晚的聊天,兩人像是朋友。
以至于,艾茜對費聿利說了她和潇潇阿姨的關系。她這次回北京,除了參加研讨會,還有就是回去看潇潇阿姨。
她和潇潇阿姨已經冰釋前嫌,作為一個有着強烈道德觀的中年女性外加老黨員,潇潇阿姨對自己兒子危城渣男行為做出嚴厲的批判,外加失望地表示,男人都是大豬蹄子。
自己兒子也是。
“後來,你和你父親再也沒有聯系上?”費聿利再問。
艾茜點了下頭,一樣靠在圍欄,任由風吹着她的頭發。她不喜歡聊自己的身世,不是虛榮或者刻意遮掩,只是每次聊到消失的艾純良,心情多少受影響,變得沉重及乏味。
只不過今晚倒是奇怪,她像是對費聿利講故事,她所經歷的跌宕起伏,人情冷暖都只是故事裏的組成部分。
而她自己,已經從故事的主角變成了講故事的外人。
她一樣憐憫甚至心疼故事裏的那個艾茜,無比感激故事裏為她帶來溫暖的潇潇阿姨和……危城。
今天的中午,她和潇潇阿姨在家包了餃子,潇潇阿姨看着她面前玲珑小巧的餃子問:“阿姨記得你不會包餃子啊。”
“在英國讀書時學的。”
“當時危城一定要讓你到英國留學,我不懂為什麽,後來才發現這個決定對你是最好的。”潇潇阿姨感慨陳年舊事。她默默聽着,嗯了嗯,如果五年前她不理解危城的決定,去了英國她就感受到了危城的“良苦用心”。
潇潇阿姨也承認自己兒子當年的用心,甚至用了親子關系作比方:“就像父母對孩子的愛,在他還在成長的時候希望他變得更強大,真有一天等他強大到要離開這個家,心裏難免又悵然若失,懷疑自己當初的決定對還是不對。”
“以前的危城對你不像一個哥哥,更像……爸爸,以至于不管是我還是你危叔叔都看不出來。”潇潇阿姨取笑起自己兒子毫不手軟。
“茜茜,阿姨很抱歉,不是對你抱歉,而是抱歉我的兒子。如果當初我早點發現他對你的感情,也不會逼他娶了柳靜靈。”
“當然,危城他也沒有告訴我,當年是柳靜靈算計了他。”
……
……
……
危城和柳靜靈的故事如果不追究細節和始末原委,就是一本非常狗血的破鏡重圓言情小說,艾茜出國之前也信了兩人的故事,直到男女主角破鏡重圓并沒有過上如小說番外的幸福生活……
反而,是真正災難的開始。
艾茜有時候覺得柳靜靈太患得患失,為什麽不能做到當初的決絕,直到潇潇阿姨用算計定義了柳靜靈明明懷有身孕卻不告訴危城這件事。
但是,孩子總是無辜的,危宇航是那般爽利機智以及讨人喜歡。連她這個不喜歡孩子的人,每次見到危宇航都很開心,尤其危宇航眯着彎彎的眉眼叫她姑姑。
危宇航是更陽光的小版危城。
“其實,我也不喜歡柳靜靈,覺得靜靈太過感情用事,又心思細膩到難以琢磨。但是她給我生了一個危宇航這樣的孫子,我心裏感謝她。當年我讓危城把柳靜靈娶了,也是不希望宇航跟媽媽分開。”
“這次危城和柳靜靈選擇分開,宇航暫時跟媽媽,後面還是會回這個家……”
“前幾天潇潇阿姨生氣,是潇潇阿姨沒有控制好情緒……我知道危城離婚跟你沒有關系,只是宇航是無辜的,他還是一個孩子,如果你和危城在一起,他怎麽接受……”
“你是他最喜歡的姑姑。”
潇潇阿姨一席話,她低着頭把面前包好的餃子來來回回地數了又數,結果一直數不對,到底是二十五個,還是二十六個……
“我和危城不會在一起的。”
“潇潇阿姨,我有男朋友了,是你之前給我介紹的費聿利。”
“也是緣分吧,我和他真的交往了。”
原諒她,将費聿利暫時拿出來當了擋箭牌,然而她這樣說,潇潇阿姨神色又變得複雜,良久也替她高興地說:“好好處,但也別讓他欺負去。畢竟——”
“男人都是大豬蹄子。”她跟潇潇阿姨将這句當紅的網絡話講出來。
……
……
……
“在想什麽?”不知不覺,費聿利同她靠近幾分,借着稀薄暗淡的光線他目光研究地落在她臉上。
艾茜擡着臉,直言說:“在想……一句話。”
“什麽話?”
“男人都是大豬蹄子。”
費聿利呵地笑了,卻是一句愉快的哼笑,他的雙手已經抱住了她的腰身,微微低下頭,嘴巴試圖吻住她。
然後,在兩人距離三四公分時,停了下來。她已經可以感受到費聿利噴灑出來的熱氣。
“那你們女人是什麽?”費聿利反問她。
“是仙女。”艾茜眼睛有光地看着費聿利說。
費聿利又擡起頭,想了想否定她的話:“如果你們女人都是仙女,我們男人都成了牛郎?”
這是什麽說法?
因為牛郎配仙女。
“所以,如果你說我們男人都是大豬蹄子,你們女人就是——”費聿利又低下頭,這一次,他停下來的距離和她只有一兩公分。
呼吸已經開始打架,還差一點,他和她就要吻到。
“就是什麽?”艾茜輕輕擡着下颚,問這位面前人,眼底人。
“米線。”費聿利回答她。
艾茜哧地笑了:“你喜歡吃豬腳米線。”
“嗯……”費聿利難得心誠嘴實地做出肯定回答,同時點了下頭,微小的幅度剛好讓他吻住她。
……起風了,她和他要進屋了。
——
一個再不溫柔的男人,也有溫柔的一面。
一個再溫柔的男人,他也有粗粝的地方。
這兩句話,用來形容費聿利和危城最合适不過。
不過……她和費聿利如果沒有成為情人關系,她應該也發現不了費聿利的溫柔。
因為費聿利溫柔在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