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醋意
“爸把我叫過去幫忙, 我的确遇到了他。”肖暑道,“畢竟是副局長,一棟樓裏不小心碰到的。”
付秋野的情緒看上去很不穩定,也許是因為近期一直保持次形态, 屬于獸類的那一部分東西被放大,他很難控制自己的脾氣,尤其是涉及到自己的伴侶的時候。
他甚至不希望肖暑從他的視線範圍內消失哪怕幾秒, 而現在他身上帶着別人的味道,屬于成年雄性的近乎挑釁的味道。
付秋野的太陽穴在一突一突地跳動,他不想對肖暑做出什麽過分的舉動,于是繃着臉轉過身, 背對着他靠進陽臺邊的椅子裏, 微微弓起背部緩解人形時的腰疼。
肖暑跟過去,順毛一樣理了理他的黑發,然後捏捏他的耳垂:“生氣了?”
付秋野不說話, 肖暑在他身後站了一會, 沒有得到回應,于是自己離開房間,走到隔壁的房間裏, 帶上了門。
付秋野的目光追随着他的背影,很快便從房間裏面聽到了嘩嘩的水聲。
他從椅子裏站起來, 過了會又坐回去, 焦躁地喝了小半杯水, 告誡自己不要再去想肖暑和付秋明之間發生了什麽樣的對話、為什麽他會碰他的頭發、有沒有肢體接觸, 他幾乎坐立不安地聽着那水聲,最後還是忍不住推開門,走到浴室裏面。
水溫調得很高,浴室裏全是蒸汽,肖暑正在沖掉頭頂的泡沫,赤.裸身體被氤氲的水汽包裹着,顯出一個近乎完美的修長棱廓。他平日裏喜歡用沒有什麽味道的産品,但今天特地用了付秋野的沐浴露,房間裏彌漫着清新的柑橘香味,把身上沾的那點極淡的氣味蓋得幹幹淨淨。
付秋野進來的時候他吃了一驚,把花灑挂在牆壁上,抹掉臉上的水,道:“別進來,小心把衣服弄濕了。”
付秋野沒有理會,光着腳徑直走到了他的身邊,花灑噴出來的水瞬間把他淋了個透,棉質的衣服軟趴趴地貼在身上。
肖暑伸手撥開他亂糟糟的留海,幹脆調高水溫,一邊把花灑拿下來對着他淋,一邊解掉他的上衣,替他抹上洗發水:“現在我兩身上一個味了。”
付秋野透過霧氣注視着他,然後環住他的肩膀,在滿鼻子的柑橘香味裏面咬住他的嘴唇。
肖暑的手被抱得沒法舉直,只能把花灑貼在身前人的頭頂,部分水順着額頭流下來,經過兩人緊貼的唇舌,一個不經意便咽下去不少。
“等下……水……”
付秋野的手摸到開關,沒有關水,而是把龍頭撥到了最大,水流嘩啦啦地噴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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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混着水咬着彼此的嘴唇,付秋野逼得很緊,在他快要喘不上氣來的時候終于松開了他的舌頭,将手裏的花灑固定在了牆壁上,拿了沐浴露,擠在浴球上開始替他搓背:“我大哥跟你說了什麽?”
肖暑舔着嘴角被咬破的那塊皮,有些無奈地轉過頭來:“我兩非得在浴室裏聊這個?”
付秋野在他的肩膀處咬了一口,肖暑“嘶”了一聲,不敢再刺激孕中期的暴躁狼,老實道:“沒聊什麽,他問我懷孕怎麽還胖了,我說你把我喂胖的。”
付秋野從鼻腔內發出一個意義不明的音,把他的頭發往後面捋了捋:“那怎麽還動上手了?”
“他想弄我的頭發,我捏住了他的手腕,”肖暑說,“就那麽一下。”
付秋野在他身後沉默了好半晌,臉色不大好看。肖暑怕他在浴室裏面胡來,接過他手裏的沐浴球,快速沖掉身上的泡沫,道:“你也沖一下,我出去換衣服。”
等到他也洗完出來的時候,肖暑已經裹上了浴袍,站在鏡子前面拿毛巾擦着濕頭發。
付秋野從身後摟住他,看上去情緒依然沒緩過來。他回過頭來問“怎麽了”,身後的人沒說話,摟着他的腰将他整個人提到了盥洗臺上。
浴袍的帶子被拉開,肖暑用小腿盤住他的腰,雙手扶住他的肩膀:“還在生氣呢?”
“不知道,大概是吧,”付秋野低聲說,“你是不是有什麽事情瞞着我?”
肖暑短暫地對上了他深邃的眼睛。
“是的,”他捧着他的臉,沒有隐瞞,坦誠地說,“再過兩個月,我全部告訴你,相信我。”
付秋野微微皺眉,肖暑低下頭吻他,他躲開了,咬了一口肖暑的下巴,像是要表達自己的不滿一般,将他的雙手腕都圈進手心裏,另一只手攔着他的腰,把他整個困在盥洗臺的臺面和鏡子之間,來來回回不肯給他個痛快。
外面有人在敲門,肖暑推他,他不肯放開,一直到那敲門聲開始變得急不可耐,兩人好不容易才分開,肖暑靠着鏡子,緩了好長一段時間才緩過神來。
付秋野從邊上抽出紙巾,俯下身靠近水龍頭漱口。
敲門聲還在響,但浴室過道裏的兩人誰都不想動。付秋野漱完口,又在肖暑的嘴角處親了親,幫他拉好衣帶,小聲道:“換好衣服再出來。”
肖暑點點頭,注視着他離開浴室,把房間的門帶上。
來的人有好幾個,進來之後說話的只有肖淩雲。肖暑在房間裏面換衣服,聽見老爸在外面問:“肖暑呢?”
付秋野跟他聊了會無關緊要的話題,肖暑推開門出來,肖淩雲的目光一下子落在了他被咬破的嘴唇上,然後又看了一眼身邊的付秋野,微微挑起眉。
他有些尴尬,野哥倒是很坦然:“你們聊,我差不多該轉形态了,先去一趟五樓。”
肖淩雲讓自己的兩個手下跟着他,房間裏很快就只剩下父子兩。
肖淩雲向來不是一個多話的人,肖暑只需要看他一眼便知道他是真生氣還是假生氣。父子兩僅僅是對視了幾秒,肖父冷着臉,問:“用的是你自己的血,還是随便找了個路人?”
肖暑沒答。
兩人都是如出一轍的倔脾氣,肖暑不肯退步,反而是肖淩雲沒有把話說死,道:“五樓和六樓我會封鎖起來,今天晚上付秋星轉院到特管局。我給你五天時間,如果你解決不了,我會以特管局的名義強制介入。”
肖暑道:“五天足夠了。”
肖淩雲依然氣難平,瞪了一眼自己胡作非為的兒子,什麽都沒有再說,轉身離開了房間。
付秋星在淩晨1點轉院到了特管局的次形特護區。
肖暑站在六樓的走廊盡頭,透過窗戶看到了被真槍實彈一路護過來的省醫救護車,有人被從車上擡下來,飛快地送上推床,從肖暑的視野範圍內迅速消失。
一個不到三十秒的無聲畫面,畫面中的付秋星似乎打了鎮定劑,比他想象中的要安靜,從頭到尾都沒有動彈,仿佛只是一個平穩入睡的正常人。肖暑的目光追随着他進入特管局大門,然後面無表情地收回了視線。
根據省醫給的診斷書,他沒有像付秋野那樣幸運地起了過敏反應,子彈裏的毒素在中彈兩個小時後蔓延到全身,短短一天內已經發作了三次,有一次不受控制地進入了次形态,幾乎毀掉了省醫的半層樓。
但只要挺過了最難熬的24小時,接下來的幾天,他的身體會像進入了回光返照一樣,逐漸适應體內的毒素,大腦保持冷靜的時間越來越長,發作的次數越來越短,甚至可以清醒又殘酷地數着自己最後的倒計時,迎接自己最後一次足以奪走性命的發狂。
肖暑向來不喜歡這些折磨人的玩意,以前偶爾跟着部隊去出任務,他總是習慣于一槍解決要害,給自己和對方一個痛快的了斷。
而付家家宴上那杯摻了料的酒,潑掉了他所有的原則和習慣,付秋野和那兩個小家夥被推進急救室的畫面像版畫一樣刻在了腦子裏面,每到深夜回想起來,依然會讓他感到戰栗。
他低頭看了眼手機,上面沒有任何來自律師的信息。直到現在,付家還沒有給出他們的答案。在付秋野的身份清算書上簽字顯然不是一個輕松的選擇,因為這意味着同時放棄付秋野和那兩個特殊的孩子。
一邊是奄奄一息的親生兒子,一邊是與死去的妻子神似的養子。
這麽顯而易見的選擇,居然還要他一個外人再次插手。
肖暑有一股強烈地荒唐感,他有些不可思議地笑了一聲,望着特管局大門前清冷的街道,低聲自言自語道:“都是瘋子。”
他把手機調到靜音模式,轉身回了房間裏面。白狼不知道什麽時候醒了,挺着肚子站在房間口,眼神裏帶着不滿地看着他。肖暑單膝跪下去,摸摸他軟綿綿的耳朵:“怎麽醒了?要上洗手間嗎?”
白狼的尾巴一下下拍打着他的背,顯然對他的回答很不滿意,前爪去勾他的衣服口袋。肖暑于是把手機拿出來給他看,道:“真沒什麽,我有點失眠,就起來走動一下,回去睡覺吧。”
白狼繞着他走了一圈,然後停下腳步擡起頭看他。肖暑只好老老實實地跟在他的身後,一起回了卧室裏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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