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投誠者蘇浩
蘇浩的人生就是潑了幾大盆狗血的庶子逆襲2.0版本,史仲竹看到延年遞上來的消息,都想去問問是否老鄉同穿否,這種模式在幾年前真是太常見了。
蘇浩的母親是安順布依族最大族群黎家嫡支的女兒,當然可能布依族不講究什麽嫡支不嫡支,總之當年蘇家家主看到的是一個不染塵埃的凡間仙子,就和黎家女兒發生了關系,蘇家再是世家,影響力在安順也小的可憐,黎家女兒非要嫁給他,當年的蘇家家主也沒有辦法。在安順布依族人的底盤,按照布依族的規矩成親後,蘇家家主花言巧語的騙黎家女兒到了蘇家大本營,從此妻變成了妾,黎家女兒本可以和族人聯系,請族人給自己做主和離,即使不行,自行脫身也是可以的。
可是,每一個身世凄慘的孩子,多有一個不負責任的母親,被愛情沖昏頭的黎家女只想着她的郎君,孩子不在她的考慮範圍之內。蘇家老家主在政治家族大事上自然是值得稱贊的,但在內院上,他享受的不過是把一個仙子變成凡人的快感,既然已是凡人,又如何留得住他,黎家女就這樣淹沒在了後院。
對于蘇家女主人來講,不過是一個外族的女人,即使有了孩子,受寵過一段時間,但死了就是死了,和以前遇到過的所有女人無甚區別,她不特殊對待,和所有庶子一樣,養廢就是了。
幸好蘇浩還有黎家女留下的幾個忠仆,護着他長大,蘇浩自己也争氣,自己考了舉人,又走關系授官,主動來到了窮鄉僻壤的安順。
對蘇浩而言,蘇家從來就不是家,可是在忠仆嘴裏的黎家,到了之後也發現不是想象中的好。那是黎家啊,蘇浩從小到大通過忠仆的嘴,得知黎家就是一個世外桃源,人間仙境,人們熱情友善,會有親人對他歡迎之至。
可到了才發現,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現在黎家做主的已經不是他的外公,幾個舅舅空有血緣,關系也淡了,在安順的一切,蘇浩除了能借個名頭,實質上的幫助基本沒有。
所有,到目前為止,蘇浩的人生,除了娶妻生子以外,幾乎就是庶子版小受的标配人生,為什麽他不是男主角?因為他沒有顯赫的妻族和成群的紅顏知己,為什麽他不是男配?因為他沒有對一個莫名其妙的女人一見鐘情、事事維護、終生難忘。
史仲竹帶着一腦子的八卦、狗血和腦洞,見到了這位聞名已久的蘇浩。
蘇浩今年三十多歲,兒子過兩年都可以娶妻生子了,穿着四品佥事的官服,在大廳左下首等候。
見史仲竹進來,起身見禮道:“史大人萬安。”
史仲竹叫起,又吩咐下人換熱茶,兩人就着安順的天氣風景繞圈子,蘇浩也在心裏打腹稿。
史仲竹剛來的時候,蘇浩是沒有把他放在心上的,多虧了在蘇家多年的鍛煉,蘇浩心裏怎麽想,面上對上官還是一如既往的尊重,想來,應該沒有得罪人。現在看到史仲竹快刀斬亂麻解決了同知,安順大權有三分之一,實實在在的落到了手裏,才想着該是正式見面的時候了。
所以為什麽有那麽多人熱衷于給下馬威、殺雞儆猴之流的把戲,梗這麽老,用的人依然前仆後繼,就是因為這是最快展現你實力的途徑。
蘇浩認為史仲竹不是簡單來鍍金的纨绔子弟,想搶在所有安順官員反應過來之前,做第一個投誠之人。
“史大人到安順已有半年之久,又喜獲麟兒,不知可否有幸請大人到西堡給下面人指點迷津。”蘇浩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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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仲竹詫異的看了他一眼,他當初給蘇浩的定位其實和撲街了的郭鐵碧差不多,畢竟另一個佥事牛璞還在四王八公的勳貴範圍內,總有那麽七拐八拐的關系可以拉攏,蘇浩有當地族人做依靠,怎麽迫不及待的來了?
“蘇佥事武功精湛、禦下有方,我又有什麽能指點的。說來慚愧,我雖是武将家出生,走的确是文官路子,對練兵、防衛這一套一竅不通,倒是辜負蘇佥事的好意了。”史仲竹先端起。
蘇浩也知道,兩句話就忽悠一個聰明人相信自己不可能,放下茶杯,誠懇道:“不瞞史大人,下官的兒子今年一十有五,大人在這個年紀已然金榜題名,聞名天下,我這兒子不敢和大人相提并論,但和常人比讀書上還有些靈性,我想送他去貴陽、去京城。”
“佥事一片慈父之心,可感可嘆。”
“嫡支已折,蘇家卻沒有垮。”蘇浩淡淡道。他相信這麽沒頭沒尾的一句話,史仲竹聽的懂。
“所以?”
“所以,我不想呆在安順了,我走了武路,可我希望日後子孫輕松一些,能到繁華江南、昌盛京都去見見世面。”
“哪裏能比得上安順,這裏是你的母族所在。”史仲竹提醒到。
“黎家族長還是姓黎,可與我已是陌路。”蘇浩道,不待史仲竹說話,補充到:“一個黎家,在安順是大族,在貴州不過一般,放眼大越,滄海一粟罷了。”
“為何是我?”
“盛名之下無虛士,我還搶在第一個恭賀大人添丁之喜,不是嗎?”
自從進了官場,就難得聽到這樣的實話了,史仲竹微微笑了起來,是的,放眼整個貴州,在蘇浩能接觸的人當中,只有史仲竹有實力和蘇家對抗,能護住他,而他第一個投誠,史仲竹選擇他也是順理成章的。蘇浩起身,從懷中抽了一本書冊出來,放在高幾上。道:“大人公事繁忙,下官就不多打攪了,下官在驿站休整三日,便回西堡理事,只望日後能多來府衙拜訪大人。”
客套幾句,史仲竹把蘇浩送出去,才轉身過來,看蘇浩留下的東西。
用過晚飯,史仲竹把去病延年和家裏帶過來的幾個幕僚召集起來,給他們看了蘇浩留下的東西。
衆人看了面面相觑,去病和史仲竹相處最久,無甚顧忌,驚嘆道:“安順竟然有金礦!”
“蘇浩給的消息準不準确,若真有金礦,為何都沒有人開采,蘇浩的消息又是從哪裏來的?”延年質疑到。
“黎平縣,帶了個黎字,該是黎家族人的聚居地才是,難道是蘇浩的母親留給他的?也不對,這樣的好東西,老族長不留給兒子,留給女兒是為了什麽?”史仲竹也想不通。
“主子,這些都是要查清楚的,如今蘇浩來的目的,不外乎投誠、誘餌兩項,若真是誘餌,那他背後又是什麽人?”去病擔心道。
是的,不管從哪個方向腦補都是一出大戲,要麽原蘇家家主是知道黎平縣有金礦的,所以他才屈尊降貴納了一個山夷為妾,要知道,蘇家這樣的世家,驕傲得連一般官員家的女兒都看不上的。
要麽就是蘇浩只是安順廣大山民的先遣兵,來試探史仲竹或者朝廷的态度,這個金礦是布依族人所有。
最糟糕的是這個金礦子虛烏有,或只有淺淺一層,是以蘇家為槍頭的世家給史仲竹挖的一個大坑,目的就是通過史仲竹,阻止、反擊皇室、朝廷對世族的打壓。
史仲竹随便一想,腦洞就止都止不住,看幾位幕僚也沒有什麽新鮮花樣可以說,就讓衆人先散了。
“去病、延年,你們先查查吧,查清楚了,才好做決定。”史仲竹皺着眉頭吩咐到。
史仲竹不知道聖人把他安排在安順就是為了磨掉他優柔寡斷的脾氣,善謀不善斷,到了真正該你拍板的時候,決斷的本事也就來了。史仲竹做什麽事情都想着查清楚、查清楚,這是謹慎,有時又是畏縮,魯莽與勇敢,有時做的是一樣的事情,時機不同,結論也不同。
中國的事情大都是這樣,理論性的大道理、好辦法,誰都能想出三五條來,真正實幹的時候,絕大多是人是做不了事情的。
史仲竹如今還沒有意識到自己的壞毛病,只讓去病延年先留下來,商量另一件事。
“去病、延年,你們跟在我身邊十幾年了,可有什麽打算?”史仲竹也不準備聽他們的職業規劃,直接說出了自己的想法:“藥師一直幫我打理庶務,近幾年一直在北邊和蓋寬一起養馬、販馬,我想着日後,藥師多半是要從軍掙一份前程的。南山志不在此,一心想要學醫,不願做官,我讓他培養些人來接他的班,好讓他專心此事,現在他也漸漸從瑣事中抽離了。他們連個年紀還要小些,我還能多看幾年。”
“你們倆,已過而立,也該為自己打算打算了。”
去病、延年面面相觑,說實話,自從賣身做了奴才,就沒有想過有一天能有個平民身份,更何況是做官。
去病道:“主子,我朝律例,奴仆就是贖身之後,三代也不能科考做官的。”
“是啊,可我什麽時候說過讓你們去科考,你們的賣身契又沒有在官府存檔,就是有官府記擋,總有辦法脫身。”史仲竹已經習慣了用上位者的思維思考問題,一點兒不覺得這樣有什麽不好。
“可若我們四個都走了,主子身邊可不就沒有得用的人了嗎?”延年擔心到,毫不謙虛的說,史仲竹就是他們四個陪伴着長大的。
“所以我這次出來,不是帶了許多有資智的小子嗎?只要你們不突然離開,把我閃在半空中,慢慢總能調教些人出來用的。”
“主子……”
“別,我知道,事先沒有給你們說,你們一時間也想不明白,這樣吧,這段日子,你們的主要任務有二,一是查探清楚蘇浩所說金礦一事,二是想清楚自己日後的出路。就這樣,都下去休息吧。”史仲竹快刀斬亂麻道。
延年、去病也不忸怩,應聲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