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姚真卻聽得似懂非懂,問起福寧公主的喜好忌諱來。
四姑娘美眸落在她身上,随後撲哧笑起來:“姚姑娘果然是個直爽的性子。”說罷,手一擺,就有人過來擺了做點茶盞在邊上石桌石凳上。她拉了三人坐下了,對着姚真笑道:“姚姑娘以後這般單純可不行。”
姚真也不是那等完全不懂的人,此時聽明白,大約中間有什麽關竅是自己不知道的,連忙虛心去問。
四姑娘嘆道:“六皇子與福寧公主,關系很是不錯呢。”她似笑非笑看姚真,道:“偏偏姚姑娘今兒就帶了這位來了。”
她與薛芷若的視線同時落在楊宛身上,灼灼得仿佛要灼燒起來。
姚真吃了一驚,也看着楊宛,焦急道:“這可如何是好?”她心中想着,若是讓六皇子看到楊宛,自己又在怎麽護得住她的安全?
薛芷若哈哈大笑:“劉四,你就不要吓唬姚姑娘了。就算六皇子到了這府上,又如何,總歸是在前院。這後院,也就是福寧一個人罷了。”
姚真這才醒悟過來,臉頰頓時微紅,嗔怪地看了劉四姑娘一眼。
劉四姑娘也笑了起來。
笑聲傳出去,倒是讓外邊的人聽得分明,好奇地探頭探腦起來。就見了三個姑娘正坐着聊天,三個人一爽直,一嬌美,一溫柔,端得是各有風情。
外邊偷看的人見了,一時之間滿心不快,悄悄地離開。
雖說後院只有福寧公主,可她一出現,目光就落到了楊宛身上,好似楊宛那裏在發光一樣,特別吸引她的視線。
楊宛今日穿着打扮并不怎麽出彩,站在那裏仿佛與旁的丫鬟沒有什麽兩樣。福寧公主卻冷哼一聲,擡了手指着她說:“那個是丫鬟?穿得倒比這屋子裏幾個小姐都穿得好。”
幾個穿得不好的小姐臉都紅了,心中尴尬又忿恨。那就算是個丫鬟,也是丞相府的,自己穿得差了,有有什麽奇怪的。
姚真咬了牙道:“多謝公主贊賞丞相府。”
福寧公主冷淡看她,說:“不過是一個庶女,居然也能站到這裏來,真是丢臉。”一番話出口,頓時得罪一大片人。薛芷若貼着劉四姑娘的耳朵說:“她也是個小妾生的,有什麽好得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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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四姑娘捏一捏她讓她坐直,說:“皇家的妾,可又與衆不同。再說,如今那位,可正當寵。”
福寧公主生在新帝登位前,生母以前确确實實是個寵妾,還是從樓裏出來的。若不是如今天變,她如今還是大将軍府上唯唯諾諾的庶女,哪裏輪得到她在這些人面前耀武揚威。
不過如今勢大,許多人也只敢在心裏面說一說,卻是斷然不敢在她面前說的。
福寧公主大約也是知道許多人在心中暗自腹诽自己,平日裏在外面,總是擺出一副驕傲的樣子來,生怕別人看輕了自己。
此時衆人都已經坐了下來,福寧公主先坐在了主位上。坐下來之後,對着茶水點心,她又是一番挑剔,底下竊竊私語的人更多,
楊宛以為她就此放過自己,結果等到她坐下來,卻又将冷淡的目光投了過來冷冰冰的說:“我不跟宮奴在同一間屋子,這樣的人在屋子裏我連茶都喝不下去。”
不知道是誰輕輕地說:“若是這樣,那不是早就餓死了?宮裏頭伺候的,除了前朝留下來的宮女,可都是宮奴。”
人群中有人低低的笑起來,表面上卻還個個都端莊賢淑,。
福寧公主大怒,一拍桌子,指着人群就道:“是誰在說話?”
屋子裏頓時安靜下來,靜悄悄的沒有一個人說話。
這邊一安靜,夫人們那邊就聽得分明。當下就有一位夫人過來,含笑道:“戲臺子那邊要開唱來,公主殿下可感興趣?”
福寧公主臉上卻依舊是一副怒色,根本就不看那夫人,只是道:“方才是誰說的?”見依舊無人回答,她冷了臉,沖過去一把将楊宛拉出來,高聲叫着自己身邊的宮女:“将這個賤人拖下去打死。”
那夫人大吃一驚,連忙讓身邊人來攔,自己伸手去拉福寧公主,口中道:“公主,今兒大好的日子,可不好見血。”
片刻的呆愣之後,姚真也回過神來,怒氣湧了上來:“我的丫鬟,誰敢動手?”
加上勸說的拉架的看戲的,場面上一時熱鬧非凡,将那邊夫人們都驚動了。
不一會兒,夫人們都過來了。
楊宛站在人群當中,被福寧公主的丫鬟拉着衣袖,一擡頭卻看見長安公主,梳着婦人頭,一身銀紅色宮裝,雍容華貴走了過來。
一進門,一聲住手,加上湧進來的丫鬟們幫忙,場面上總算是安靜來下來。
長安公主看到楊宛,略吃了一驚。這個曾經時常見面,後來又在自己宮中過了快有一年的小丫頭居然也在這裏。看到她,長安公主大約也就明白,場面上為什麽會鬧成這樣來。
定然又是福寧公主不依不饒起來。
她冷了臉,看着福寧公主道:“福寧,如今你是皇室公主,該注意自己的身份才是,不要與人一般見識。”
福寧公主瞪了她一眼,指着楊宛說:“我不過是發落一個賤婢。”
姚真在旁搶道:“我家裏的人,憑什麽輪到你來發落?”
兩人鬥雞眼似地相互瞪起來。
若是平日,姚真也斷然不會失了分寸與福寧這般針鋒相對,可是此時此刻,福寧這般作态,卻是将丞相府的面子丢在地上踩了。
這一點,她忍不得。
長安公主的目光淡淡地掃過楊宛,冷淡背後卻有一點溫柔湧動,卻牢牢地被禁锢在眼底深處,不曾湧現出半點來。
“福寧,你今日逾越了。”邊上已經有人悄聲上前說了事情是怎麽鬧起來的,長安公主自然知道,是福寧做得過了。
冷淡的話一出口,福寧的眼圈頓時就紅了:“我的事,你憑什麽管。你不過是借住在娘家,你當時就應該跟着你的夫家一起去死!”
說罷,頭也不回地沖了出去。
衆人被福寧這句話吓得冷汗直冒,長安公主的夫家,那可是前朝皇帝!
長安看着她離開的方向,臉色蒼白,卻還是帶着笑的:“小妹不懂禮,讓諸位見笑了。”說罷,蒼白着一張臉急急告辭。
楊宛雖然早知道長安在宮中處境不佳,卻不曾知道,居然已經到了這樣的地步。身為新帝奪得皇位的最大功臣,身為皇後嫡女,居然落到了被妾生女這般鄙夷的程度。
楊宛擡眼凝視長安離開的方向,想,這樣的日子,總有一日,她忍不下去的。
長安一走,屋內的氣氛頓時尴尬起來。有人讪笑出聲試圖讓氣氛熱鬧起來,盡管衆人非常配合地說笑,無形中卻依舊有幾分尴尬。
姚夫人也待不下去,略坐了一陣之後,就帶着姚真走了。
路上姚真拉着楊宛的手,輕聲地勸撫她。楊宛早已知道有可能發生的事情,因此并不放在心上,給她一個笑臉,将這件事揭過了。
出了這件事之後,姚夫人再也不曾帶着楊宛出門去。
姚真的朋友在一次次的出門中漸漸地多起來,其中薛芷若與劉四姑娘與她漸漸成了要好的手帕交。楊宛還在丞相府內碰到過一同來玩的兩人,遠遠地看着兩人衣衫華麗地走過去。
但是這些,都與她漸漸再無關系,她的日子過得波瀾不興。
以前總有姚玉在邊上跳腳,如今姚玉被嚴加管教,也再沒有人說什麽不中聽的話來。她依舊是有人伺候,平日裏與姚肅聊天,與他一同上學,看着他被陸先生逗得惱羞成怒,一眨眼,就已經到了過年。
過年的時候,溫承給她送了一套面做的面人過來。面人的相貌惟妙惟肖地與楊家的幾個兄長相似,楊宛見了差一點就要落下淚來,最後小心地藏了起來。
轉頭,她就給溫承做了一雙鞋子送了過去,鞋底是綠柔納的,鞋面上的花卻都是她繡的。
姚肅見了也鬧着她要她幫自己做,楊宛笑道:“少爺的衣服鞋子可都是上好的針線師傅做的,我的手藝可不怎麽好。”
姚肅漲紅了臉,腳尖在地上畫着圈:“可是,那是你做得!”
楊宛歪頭想一想,嘴邊笑出兩個甜甜的笑渦:“我做出來只怕不太好看,畢竟手藝不太好。我給少爺做個荷包和扇套如何?”
姚肅伸出手指頭:“一樣兩個。”
楊宛方才笑着答應了。
天氣漸冷,屋子裏卻暖意融融,楊宛與綠柔一同坐着針線,天氣漸漸黑下來,外面開始下雪。
綠柔将窗戶關得只剩一條小縫,笑着說:“瑞雪兆豐年,明年大概又是個好日子。姑娘,再過兩天,可就不好動針了。”
楊宛笑眯眯地說:“左右少爺也不急着要。”
兩人嘻嘻鬧鬧地說着,外面踩着雪的腳步聲傳來,丫鬟掀了簾子說:“二房的席姨娘來了。夫人請宛宛姑娘過去。”
楊宛詫異地穿了狐貍毛的大衣裳,又被綠柔在手心塞了個暖爐方才出了門。路上雪已經漸漸地厚了起來,楊宛一路踩過去,慢慢地跟着前面帶路的珍珠走。
走到半路的時候,珍珠忽地輕聲對楊宛說:“宛宛大約沒見過現在的席姨娘,如今席姨娘可是一副富貴景象了。”
楊宛詫異擡頭看她,笑眯眯地說:“畢竟是二房姨娘,也是二房的面子呢。”
珍珠笑着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