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收拾攤子
【五】
秦雲彥在家安歇了沒兩天就又不回來了。
歡慶當然是很習慣他這樣的作風,奇怪的是他那個助理Dent,大晚上的給她打電話說秦總今天有會議要開,開完會要趕去別市出差,要個三五天光景。
“要出差就去,不用跟我報備。”
“這是秦總交待的,讓我跟夫人您說一聲。”
“好了好了,那我知道了,下次你不用跟我說。”歡慶的語氣十分打發,“還有,大晚上的沒大事情不要打電話到家裏來,這麽大個房子電話鈴聲鈴鈴響的,讓人起雞皮疙瘩。”
挂掉電話,Dent深吸了口氣,看了眼伏案寫字的總裁,欲言又止。
秦雲彥看他一臉憋得慌的表情,有些好笑。等簽完了手頭十多個文件,才微微笑着擡眼看他,“說吧。”
Dent思忖了半天也想不出什麽圓潤的句子,只能如實說:“夫人說秦總要出差的話就去,不用跟她報備。”他偷觑了眼秦雲彥的表情,好似沒有異常,才松了口氣繼續說道:“她說以後晚上少給她打電話,房子太大,電話鈴聲響起來讓人起雞皮疙瘩。”
秦雲彥默默坐了好一會,“你覺得夫人是個怎樣的人?”
Dent一愣,插嘴上司的家務事,這不是沒事自己找死麽。
糾結了幾秒鐘,一臉誠實地回答:“我跟夫人沒什麽接觸,不清楚夫人是怎樣的人。”
秦雲彥也大概覺得自己問多了,正要低頭繼續處理文件,就聽到門口一個打趣的聲音響起來,“我覺得嫂子是女中豪傑。”
見總裁一臉“懶得理你”的表情,楊天昊狗腿地笑起來,在一邊的沙發上坐下。看這個架勢,Dent十分識趣地走出了辦公室。
門一關,楊天昊就接着說:“老實說,雲哥,嫂子還真是我見過的女中豪傑裏的女中豪傑。我瞧着雲哥以前身邊那些女的,給你甩臉子表示清高不在乎的也不算少數了,但是像嫂子這種甩了你好幾年臉子的,還真就她一個。”
秦雲彥的臉立馬就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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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诶,雲哥,你別氣啊。”楊天昊嘿嘿笑着,“我這可不是故意刺你不開心,我這不是贊揚雲哥你眼光獨到麽,我對雲哥你和大嫂可是非同一般地敬重着,嘿嘿嘿嘿……”
秦總裁的臉色并沒有緩和多少,但細細一想,楊天昊和吳越兩小子好像确實從來對歡慶都挺恭敬,一副大嫂獨尊大嫂至上的樣子,“看起來你挺怕她的。”
“可不是!”楊天昊叫道:“大嫂那張嘴就是一把刀啊,紮起來是一點都不要命。看看吳越那小子在她嘴底下吃了多少虧就知道了,他可是比我還怕大嫂。”
秦雲彥有些好笑,“兩個大老爺們怕一個女人。”
“雲哥你可別說,其實到底我跟吳越也不是真的怕大嫂,說兩句就給說兩句,我們和雲哥什麽交情呀。”楊天昊說着,表情帶了一絲認真,“我們倆是真覺得大嫂不容易。”
“哦?”秦雲彥挑了挑眉。
楊天昊有些小心地觀察了一下面前這位總裁的表情,大義凜然地把心一橫,“我說了雲哥你可別生氣,照例說這是你的家務事,咱就算是哥們也不好說什麽。不過我看大嫂熬了這麽幾年還這麽維護你的,也真是覺得她不容易。”
“我記得是去年吧,我帶着我女朋友去逛商場,正好碰上了大嫂也在,正好……碰上了那誰也在……”
“那誰?”
楊天昊笑了笑,“雲哥你自己都記不清我哪還記得,就那段時間在你身邊一女的,我也不知道叫什麽名字,就聽到那女的跟那收銀員炫耀說自己是宜豐大廈某位高層老總的女人,管着一整幢大廈呢,買多少件衣服都不是什麽事……這說的除了雲哥你還有誰。”
“大嫂那會好像就買了件男式襯衫吧,剛要刷卡那女的就咋咋呼呼說也要大嫂手裏那樣的襯衫。那款式就那一件,那收銀員要能給了那女的才怪,正主在這呢!”
秦雲彥盯着光潔的桌面,沒說話。
那張黑金卡是他送給歡慶的結婚禮物,當時也就是為了說明“我有錢”這個事實,雖說這卡很難得,但是本質上也就是一張信用卡。他一直自傲,身份這種東西,哪需要什麽卡片來象征,他就是秦雲彥,秦雲彥這三個字就是他所有的身份。
作為結婚禮物送出去之後,關于那張卡的消費記錄一度都是空白。他一度以為這不過是歡慶為了表示自己不愛錢財的美好品質,直到有次回家,他在儲物間裏看到那一箱子他送她的結婚禮物——精致的包裝紋絲未動,陳歡慶根本就沒打開過那個箱子。
承認自己自作多情實在是很不愉快的經歷,于是他冷着臉把箱子拉出來,還數落了歡慶一頓。
那會歡慶根本沒理他,直到她眼尖望見那個透明小盒子,裏頭安靜地躺着一張锃亮的黑金卡,“一眼看到就覺得值錢!”她那時是這樣評價的。
重見天日的黑金卡遭受的待遇好像并沒有多好,他以為能見到一溜的高端消費記錄,然而最終發現陳歡慶只不過把它當做一張十分普通的消費儲蓄卡的時候,內心真是五味雜陳。又莫名覺得她這種看鑽石跟看黑炭似的态度,深得他心。
他秦雲彥的老婆就該有這樣的霸氣,什麽顏色的卡都當做簡單的儲蓄卡一樣,買零食買白菜買薯片的絕不手軟!哪像是那些他随手給了一張金卡白金卡的就樂到天上去了的凡俗女子!除了愛買高級化妝品就是愛買跟着一串零價格的品牌服裝,俗氣!
真相什麽的,根本不重要,能漂亮地粉飾真相才是水平!
“雲哥你是沒看到,那女的跟大嫂真不能比,一眼看到那張黑金卡眼睛都直了。這卡才幾個人能有,懂點道道有點眼力勁的都知道今天是真碰上正主了,結果那女的明明看見了,還在別人面前跟大嫂叫板呢。”
“是嗎?”
他聽着語氣透出點森然的怒氣來,他一向不太關心女人的心思,拈花惹草這種事情也全看心情,至于搭上的對象是如何的性格和如何的脾氣,也從來懶得搭理。打心眼裏,他是看不起這些以色事人又對他的錢財感情有所求的女人,因此容忍度還挺高,小打小鬧的事情他從來略過。
可是,要是妄想翻了天,跑到他老婆跟前去作死,那就不一樣了。
楊天昊看到秦雲彥臉色不怎樣,就沒敢往下說,幾句話卡在嗓子裏,吐也不是,咽也不是。
“然後呢?”
“這個……然後就是大嫂把那女的用幾個嘴刀子給撂了。”
可以想象。
“什麽樣的嘴刀子把人給撂了?”
楊天昊忍不住露出一臉贊嘆的表情,那可真是記憶猶新。
他現在還記得那女的穿了一身名牌,硬着脖子跟歡慶宣揚自己的男人多麽愛自己的場面,真心不嫌臊得慌。女人一旦墜入情海還真是低智商,雖然秦雲彥很少帶歡慶出門這樣那樣的,媒體面前也從來見不到所謂的“秦夫人”,可人結婚證上寫着呢!
在公共場合當着外人抽歡慶的臉,那不就跟抽秦雲彥的臉一樣?
好在歡慶那張臉向來是堅如鐵石,金剛不壞。
一臉面無表情聽她說完,禮貌地笑笑,“這位小姐這麽想要就拿去吧,我也不是特別想要這件襯衫。”
那女的擺出一臉勝利的表情,“那真是不好意思了,你只能挑件別的送給你愛人了。”
歡慶尴尬地笑了笑,朝那女人舉了舉手裏的咖啡,“剛走路走得急,不小心在樓下撞到個掃地大叔,怪不好意思的,咖啡灑在他剛洗過的襯衫上了。”說着面帶焦急地看了眼收銀員,“我也不挑了,你随便給我包一件吧。”
楊天昊的嘴巴能成“O”型,搶了半天,敢情這國際大牌店的襯衫是送給掃地大叔的。
有錢就是任性。
那女人明顯氣場垮了一截,“你不是買給你愛人的?”
伸着脖子湊到陳歡慶面前去,不落刀真是對不起天地良心。
“我愛人不喜歡這種擺出來賣的。”歡慶一臉驚奇,仿佛覺得買這家店的襯衫送給自己老公是一種羞辱方式,“這位小姐我看你眼光還是不錯的,對你愛人也挺上心,推薦你給你愛人買件手工訂制的吧。男人嘛,就喜歡獨一無二的。”
那女人一時反應不過來,黑了臉幹笑,“你的建議我會聽的。”
歡慶接過收銀員包好的另一件襯衫,一臉溫和的笑意讓人如沐春風:“你和你先生的感情一定很好,這襯衫也是不便宜的了,想必你先生也一定是成功人士。”
那女人一聽,笑得十分自信,看向歡慶的眼神還帶着一股勝利的不屑,“那是當然了,他可管着一整棟大廈……”
事實證明,要充胖子,必須先打腫臉。
那女人硬生生接下了那句“你先生”而又不否認,就只能閉上嘴把臉送出去了。
只見歡慶一雙眼睛流露出十足的贊嘆,“真厲害啊。”說着她仿佛想到了什麽,眼神又暗了下去,“哎,成功人士總是有許多女人眼巴巴看着,我看今天咱倆都看上了同一件襯衫,還挺有緣的,別怪我說多了,男人啊,得看緊點,可也不能老看得太緊。”
“有時候啊,男人在外難免壓力太大需要發洩,舍不得往自己老婆身上倒苦水,找個小三小四小五小六的也是正常。還是要看開點,老婆就一個,可不能随手丢,那些小三小四小五小六的倒是不怕,滿世界那麽多拾荒撿垃圾的呢。”
楊天昊差點沒咬到自己舌頭,看着歡慶那一臉“同是天涯人”的真摯表情,簡直嘆為觀止。如果他沒跑錯片場的話,眼前這一幕明明唱的是一出戲,說的是同一個男人吧?怎麽就覺得這麽撲朔迷離,精彩絕倫呢!
女人的臉更難看了,拿着襯衫的手指關節微微發白,愣是沒說出一句話。
歡慶歉意地朝她笑,“不好意思一下子說多了耽誤你時間,咱們有緣分再見的話再聊,我今天趕着給那掃地大叔賠禮呢。”
“順便,祝你和你先生百年好合哦。”
說完她一個眼神都沒給楊天昊,踩着高跟鞋就嗒嗒嗒地走遠了。
到今天想起這一幕,楊天昊還覺得意猶未盡。也是那會,歡慶在他心裏種下了一顆種子——老婆跟小三四五六什麽的,那是絕對不能相提并論的。
秦雲彥一邊聽着一邊眯起眼睛,心情有點複雜。
他還記得那件襯衫,大約是去年他生日前後吧,在家裏客廳的沙發上放着。他當時看到以為是送給自己的生日禮物,結果到第二天歡慶去上班,從頭到尾一個字沒提。後來他忍不住“不經意”地提起。
歡慶說:“哦,那衣服浸過狗血,別碰,我放在那辟邪用的。”
他現在領悟了,那件浸過狗血的襯衫應該就是那“掃地大叔”的。
原來,陳歡慶早就在他不知道的暗處,花樣出刀,捅過他無數遍。
楊天昊看他一臉深思的神色,忍不住想要為嫂子說兩句話,“雲哥,別的事情不好說,但我吧,真心覺得嫂子人不錯。你看別人都踩她臉上了,她也沒在外人面前下你的臺,不吵不鬧的,真心是不容易。”
說着,微微嘆息,下了個斬釘截鐵的結論:“嫂子是個好人啊。”
秦雲彥忍住去細翻舊賬的沖動,面無表情地點頭,“确實是個好人。”
正說着,總裁辦的秘書來了電話,秦雲彥才嗯了一聲挂斷,吳越就推門進來了。
“這是什麽風把吳總吹來了啊!”楊天昊笑着打趣。
“別離間我和雲哥兄弟感情,什麽吳總不吳總的,雲哥永遠是我大哥!”吳越嬉皮笑臉的,一直沒個正經。
秦雲彥冷哼一聲,“老秦家九代單傳,你打哪冒出來的回哪去。”
楊天昊差點沒一口茶水噴到吳越臉上,笑得就差在地上打滾了,“雲哥這是滅了自己叔伯也要正名的節奏啊,哈哈哈哈……”
吳越苦嘆一口氣,“雲哥跟嫂子真是夫妻同心,說起話來都同聲同氣一個風格!”
“還真是!”楊天昊說着給吳越遞過去一杯茶,“剛還跟雲哥說到大嫂呢,女中豪傑!”
吳越贊同地點頭,“雖然嫂子老磕碜我,但嫂子人是真心不錯,要不然怎麽是雲哥的老婆呢!”
秦雲彥隐約覺得,這兩個人身上藏了不少除了“狗血襯衫”以外的真相。
知道多了,心塞;放着不問,又覺得錯過了什麽。
“說起來,雲哥你在喬南大學投資造的那棟實驗樓是為了嫂子麽?”
“怎麽?”
“嘿嘿,雲哥其實還挺疼嫂子的吧。”吳越笑說,“我在喬南大學見到嫂子好兩次了,那棟實驗樓取名了嗎?是不是計算着取嫂子同名呢。”
秦雲彥挑了挑眉,歡慶去喬南大學?他看了眼眼前的吳越和楊天昊,心頭有些不舒服,好像關于歡慶的事情,他知道的很少。就連她那個在療養院的爺爺,也是結婚好一段時間了,他從秦母嘴裏知道的。
印象裏,陳歡慶除了看看動畫片,就是睡覺吃東西,平時也沒見到她有什麽關系很好的朋友。當然了,最大的可能是,歡慶有,而他不知道。
他的臉色冷了下來,“管這麽多,你公司很閑嗎?”
吳越嘿嘿一笑,“雲哥不好意思了。”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