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BO盲嫁

第58章 白紙紛飛

在WSJC工作可沒有外面看上去的那麽光鮮。

這一點是林曦晨他們開始實習工作了以後發覺的。

對，縱使是精英如林曦晨這種Alpha，在進入WSJC後都需要經過三個月的考察期。

第一天他準時來上班的時候，正好撞見了今天早上才剛剛下班的一行人。大家在電梯裏默默對視一眼，然後悄悄地拉開了距離。

大都市的冷漠感。

這種感覺讓林曦晨有點不适應，當他皺着眉走進辦公室後，一個聲音響起。

“沒關系哥們。”

林曦晨才走進辦公室就有人喊了自己，斯內克那人早就抵達了自己的工位，對方喝着咖啡懶洋洋地靠在旋轉椅上問。

“看你一臉沉重，是不是因為沒有一個人主動和你打招呼？”

“不是。”

林曦晨下意識地否認了，斯內克不由嗤笑一聲，這人的目光在對方身上的西裝上來回打量，剛剛想開口。

“早，早上好！”

穆德莉拽着小背包一路跑進來，她一臉緊張，“我沒遲到吧？”

“沒有，”斯內克把咖啡杯扔了垃圾桶裏，“考評系統說你沒遲到你就沒遲到，做好來幹文書的準備了？”

女孩不由用力點點頭，他們三個人是同一期進來的，自然一開始會走的近。但都是新人，林曦晨和斯內克就像是森林裏的強者，而她——

就像是選錯了路誤入森林的家兔。

穆德莉在門口站立難安，她緊緊抓着背包帶子想着怎麽繼續剩下的話題，這個時候身後傳來了聲響。

“早上好，新手門。”

胡瑞姍姍來遲，也有可能這人壓根就沒走。胡瑞語氣不帶任何波動，他把一疊資料扔在桌面。

“新人組合來了就好，新鮮血液就應該發揮他們的重要作用。”

穆德莉小姑娘不由緊張地站直了一點。

“你們先去找艾維斯，內勤他負責，先問問他有沒有什麽事情需要幫忙，然後……”

胡瑞停了一下，可能是想起了什麽事，這人的目光從三人身上掃過，“再去找網絡安全部門的安，讓他把橙色級別第一位的資料給你們。”

·

程昱的一天從服用葉酸開始。

好吧，他是一個傻爸爸，一個畢業以後才追悔莫及的傻爸爸，之前逃了的生理課給了他深深一擊。

【熬夜對孩子有影響嗎？】

【O類從事高危工作需要注意什麽？】

【懷孕早期需要補充哪一些營養？】

【沒了A類父親的幫助，孩子在肚子裏會不會缺乏安全感？】

……

這些都是程昱搜索引擎上最新，也是查找最多的內容，有些東西程昱都會背了。

“先是每天标準葉酸0.4mg……”

他一邊嘀嘀咕咕地走進浴室，一邊打開花灑開始洗澡，洗完以後這人開始塗上一種特殊的身體乳。

[這個能夠讓你的體香發生變化，掩蓋額外的氣息。]

廣告上是這麽說的，但實際上的用途卻不是這個。大都市的人有大都市人自己的煩惱，尤其是懷孕後。

公司們會第一時間考慮孕婦們的工作內容，甚至剛剛發現就會把你辭退。

程昱是确認了無數遍這玩意的內部成分後才把這東西塗在身上的，他還是蜂蜜橙子味，但是能被人聞出來的屬于孕婦的味道已經被中和了。

“我是一個大橙子，肚子裏有個小橙子。”

然後他刷牙的時候會和自己說上這一句話。

這也許能讓他記住自己現在的身份，不再以身犯險，但也可以是程昱他和肚子裏的那一位在交流。

都是香噴噴甜蜜蜜的橙子，看在你爸爸的份上，千萬不要太過鬧騰了，小崽。

最後他帶上自己的防咬帶，那裏面貼了一片小小的，可以改變人語調的磁片。僞裝完畢，程昱梳理好，就可以出門了。

可今天還是有點不順利。

抵達MA公司的時候正好遇到上班早高峰，程昱在排隊等待的時候一陣氣流飄來，他差一點突然吐了出來。

就是……突然的……他想吐了。

“……”

程昱面色蒼白，誰都知道他是一個O，誰都能往這方向去猜。在場有十幾個A，任誰鼻子像林曦晨那樣靈敏的話都能聞出來。

但是沒有。

有人塞給了他一包紙巾，然後就離開了。大家默默排着隊等着進入公司，但是沒有人多看程昱一眼。

“哦！”

這位Omega扶着牆慢慢站直了身子，冷漠的社會，冷漠的衆人。

不像亞古斯都那樣的呱呱唧唧還有八卦無比。

但程昱他現在反而有點懷戀那個地方了。

·

艾維斯很忙，作為一個內勤你永遠不知道他在忙什麽。

這人花了一分鐘了解了事情的大致情況，然後就把林曦晨他們趕了出去，“去給我拯救世界，別來拯救我！內情不需要被拯救！”

于是他們轉向信息部，但那名叫安的負責人卻是一副很輕松的模樣。

實際上她才弄完一個通宵，作為一位女性Alpha，守在滿是大屏幕的房間裏整整三十幾個小時也是時候要要喘一口氣了。

“歡迎歡迎！”

看到林曦晨他們來了，她不由松了一口氣。

“可算有人來管一管我這邊的事情了，雖然是新來的也沒關系，先進來吧。”

林曦晨不确定WSJC的辦事流程到底是什麽樣，但是這位負責人倒是大大方方的調出了一個視頻來。

她伸了一個懶腰，“我去喝杯咖啡，這個視頻是我去年十二月份在網上閑逛時發現的，但是部門一直很忙，沒人有時間，結果上星期又發現了個……”

穆德莉不由小心翼翼地問，“什麽方面的？”

安拉伸的動作一停。

“就犯罪方面的一個小視頻，但是目前最大的争議是這個視頻到底是不是真的。是引人注目的惡作劇還是其他什麽東西，你們明白嗎？”

穆德莉站在這個三個A中間簡直就是鶴立雞群的存在，她一個文書就算不明白現在也要點頭表示自己明白了。

“……”

林曦晨不由多看了這個誠惶誠恐的O一眼。

“放心美女，”斯內克幫着林曦晨做出了答案，“我們明白了，你先去忙，等你回來就有結果了。”

安點點頭，“成，那我去放松一下。”

穆德莉還不明白即将發生什麽，她看着那位女A走出了房間，然後林曦晨上前操控終端，她還沒來得及問為什麽。

又一個暴力血腥視頻播放了起來。

·

在嘔吐事件過去兩個星期後程昱确認了，MA公司的人并沒有在意那個插曲。

大家依舊是和氣洋洋地互相打招呼，然後各自開始自己手上的工作。

沒有一個人在意有一個O就在自家公司門口差點吐了起來。

這讓程昱既感到欣慰又感到一絲困惑。

你讓他怎麽形容這家公司呢？

又或者傳說中的MA公司有多好呢？

差不多就是無比寬松的工作環境，一望無際的自然美景，取之不竭的零食和飲料，甚至還有許多人羨慕得不得了的人文關懷。

總之就像是夢中的烏有鄉。

但是只有你加入了這個公司才會明白這光鮮靓麗下的一切。

MA是不允許存在失敗者的。

·

這裏所有的員工是萬裏挑一，甚至是全世界萬裏挑一出來的。那些美好的福利和政策都存在，确實很好——

但沒有人會去享受。

這就是程昱的感覺，程昱來到這裏兩個星期後的感覺。

甜點室放滿了零食，大家匆匆拿起就不再光臨；窗外的美景無比動人，然而大家都低着頭注視着光屏；讓家屬和孩子們玩的玩具屋全部積了灰，因為壓根就沒有人有時間去娶妻生子。

“……”

程昱站在地底幾百米處眺望，滿目皆是蒼白，所有的地方都一塵不染，光鮮亮麗無比。

而MA所有的人都繃緊了發條，任何人都在無時無刻地向這家公司表現着最好的自己。

“太壓抑了……”程昱小聲嘀咕，“這對橙子種植業可不好。”

某種意義上，MA的員工應當是這個年齡同齡人中最優秀的那一批，但是當開始工作了後，這裏每個人臉上都沒有開心，驕傲或者其他什麽東西。

所有人只有表面上的熱情洋溢、互相關心，然而真的有人倒下需要幫助的時，卻不會有任何人伸出援手。

大家都急着前行，你倒下了後立馬會有人補上你的空缺。

傷感都沒有時間，哪還有時間流淚？

這就是這家世界頂級武器制造公司給程昱的感覺。

也讓他為林家的橙子種植業微微擔憂了一小會兒。

·

“不過也好，”程昱站在第一天面試時站的那個角度往下看，他自言自語，“大家都互不關心，那就沒人注意你到底在幹什麽了。”

其實那天程昱面試的時候故意說錯了一點，他假裝對下方那些紙質文檔一點都不感興趣，并且把它們貶得一文不值，而實際上——

如果按照軍方文檔保密最高等級來說，最妥善和最安全的方法卻反倒就是MA這樣，所有機密不進入電子系統，直接打印成文檔。

MA讓所有的參觀者來看到這個場景不僅僅是為了表演或者篩選，而是真真意義上的赤裸裸的炫耀。

将最重要最危險的東西暴露在常人眼底下，這樣有人想要接觸就能被第時間發現。

“很好，”程昱帶上手套，穿上白大褂的他就像是一位文質彬彬的學者，這人小聲嘀咕，“那就讓我看看你用我那一個億去幹了什麽，又或者——”

“MA弄出來了什麽好東西，使得你羅尼要花一個億來付訂金。”

·

然而等程昱真的踏上了下面這個區域的時候，他才意識到這是一個陷阱。

四周，之前他發現的那那不對的濕度早就調了回來，而摞到了十幾米高的紙張無形的給人一種壓迫感，走在這些白色森林中只覺得格外瘆人。

程昱往前走了幾步才明白，古人所說的請君入甕到底是什麽意思了。

對，所有人都知道紙質文檔其實是防止竊密最好的手段，而商業間諜們也清楚。

這個文檔室其實是一個智商篩選的過程。

這裏确實有MA最重要的頂級機密，但是卻是和所有的機密藏在一起的。隐藏一片葉子最好的方法，就是把它放入一片森林。

程昱他們要怎麽找？人工是不可能的。

想要繼續就必須要和這裏的電腦接觸，貿貿然轉了一圈什麽都不碰又出去反倒更加顯眼。

MA确實不可能把所有人的資料都審核過目，但是他們可以針對那些踏入了這個資料存儲室的人。

這麽明晃晃的把家底炫耀出來，居心叵測的人一定會上當。

程昱的場子都有點青了。

他以前可不會這麽簡單就跳進陷阱的。

啧。

·

“你好。”

每隔七八個高高的紙堆後面都坐了一個人，距離程昱最近的那一個工作人員擡起頭問，“你想要什麽？”

程昱轉過身。

“……”

淡定，雖然也許真的有一孕傻三年的說法，但只要第一次察覺到了，後面就不會有事。

這個Omega故作淡定，“我是來接手曾經A組劉先生的工作的員工，來這裏主要是想問一個問題。”

“稍等。”

程昱眼尖地看着那人手邊的控制版面，果然，所有的對話都是錄音的。

甚至可能還帶簡單的測謊功能。

工作人員細細看了一下屏幕上的資料，确認了，“程昱·林先生，資料審核通過了，請重新複述一下你的要求。”

“冠夫姓，應該是林程昱。”

“……”

工作人員沒有說話，這人無聲地盯着自己不放，實際上是細細過濾着每一句中的真實性，程昱于是笑了一笑換了一下話題。

“好吧，其實是我發現前面幾個工程師對照配方的時候對原版配方模板有所改動，不是直接的……”

這位Omega下意識地雙手交疊放在身前，捂住了小腹。

“是因為劉先生在這裏工作了整整四十幾年，他剛剛入公司的時候國際上對一個原子數值還沒有達到統一。我想看一看原始版本，确認ygy-37555配方上小數點精确到了最後幾位。”

小橙子你可不要聽你爸撒謊。

程昱豪賭一把，因為那位劉先生是外來移民，這件事很有可能在那個時代發生。

工作人員确認這個消息了以後按下了桌面上一個按鈕。

【檢測，确認，文檔掃描中，劉**保密內容，Y-GY-37000-657系列中，&保密元素采用的是前聯邦标準。】

賭對了。

程昱不由表揚了一句，“你們這裏的AI智能可真高。”

工作人員不說話，而是繼續操控下一道程序。程昱別過頭去，這人覺得這是可能是他這輩子說的最大膽也是最成功的一次謊話，但是還沒完。

工作人員再按了一下桌面上的按鈕。

“這是四十年前的老配方，調動極其麻煩，你覺得這個數值對整體配方影響有多大？是否需要調動？”

程昱深吸一口氣，猛地心算了一道。

“精确到小數點後四位來回折算的話，最終數據偏差會達到千分之六十三左右，需要調動配方。”

随着他這句話說完，還沒等工作人員按下按鈕，他們身旁的厚厚一垛紙就開始挪動了。

程昱身前的這位工作人員一時慌張，這人扭頭朝着一個角落大吼。

“羅賓！”

·

事故就是這個時候發生的。

·

兩垛紙重重地撞在了一起，可怕地抖了一抖。

程昱下意識地後退了一步，他開始轉身往外走。那個叫羅賓的慌慌張張再次按了什麽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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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高的紙堆一抖，往後後退，但還不如不做，只見剛剛相互支撐的紙垛傾斜了一下，最後不堪重負地往旁邊倒去。

一個接着一個，如同多米勒牌效應一樣，伴随着在場人員的咒罵聲，程昱只聽見了一句。

“小心！”

他不由回頭看了一眼，只見幾垛白紙如牆一般徹底向自己倒來。

四面八方，無處可逃。

程昱下意識地捂住小腹側蹲下身，他只聽得轟得一聲嘩啦作響。

然而什麽都沒有發生。

許久以後他慢慢地擡起頭。

林曦晨那人就站在自己身前。

·

滿天的白紙飄灑，程昱慢慢站起了身，他心髒像是停止跳動了般，瞳孔放大呼吸困難，鼻子那一瞬間就酸了大半。

他的丈夫用身體幫助自己擋住了所有的文件，而程昱自己沒有受到一點傷害。

“謝……”

程昱開口的那一瞬間就知道自己不能開口。

“你沒事吧。”

林曦晨站在漫天白紙中禮貌無比地問了一句。

“……”

白紙飄灑，程昱呆呆地注視着身前那雙蔚藍色的雙眸，晃神一秒後他這才意識到——林曦晨是沒有認出自己。

他不認識我。

他沒認出我。

我們現在就是陌生人。

“我沒事。”

程昱開口，喉部的小小磁盤讓他的聲音聽上去就像是一個陌生人，這位Omega低頭表示謝意。

“謝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