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再見傾心2
兩人各自打着電話,聲音交疊在一起,卻又沒有互相幹擾。程禮恒醫院以前也做過急救電話專題,所以打電話這種事兒他還算在行,等他詳細報完了事故現場所在的地點,大致人員傷亡情況時,葉軒城還在打電話。
“對,對。第一次撞擊後引起了追尾,大概有兩個行人受傷。對,有二次撞擊,是直接朝駕駛室撞的。不,不是巧合,應該是故意的惡性事件,現場十分混亂。”
“是,龍舟路,對就在白癜風醫院對面。嗯,嗯,可以,當然,一定配合。我已經開過紅綠燈了,靠邊停着,沒事我能等你們......”
程禮恒突然就想到了昨天,葉軒城賭氣地說完那句話跟他生氣走掉的樣子。他昨天心情不好,一半兒是因為想起往事,一半是因為葉軒城。
小助理走過他面前的時候讓他去搜,他還就真的去搜了。從百度搜到微博,還真如小助理所說:成都紅領巾。
葉軒城入行四年,辦的大多數都是刑事案件。并不是所有刑事案件的犯罪嫌疑人都是出生于萬惡的資産階級家庭,所以他的收費并不高。收費不高就算了,辦起案子來跟不要命似的,為了接近事情的真相,熬夜什麽都是小事兒,親自模拟犯案過程的事情都幹過。除此之外,他還是近兩年來成都接收法援案子最多的律師。
法援并不是件容易幹的事兒,因為接觸到的犯罪嫌疑人大多數都是來自底層社會,自己受的文化教育水平較低,素質也相對較低,有時候政府給了他免費的律師,他還跟大爺似的,各種不配合。所以是個律師都不愛做法援的案子,明裏暗裏沒少托關系希望別排到自己。但葉軒城不同,司法局派過來的案子從來沒推過,不僅如此,他對待所有委托人都一視同仁。
為了更好地提升自己的服務質量,他甚至去學了手語,就是為了能第一時間了解嫌疑人的困境,不至于總是依賴翻譯。
關于葉軒城的事兒他看了一下午,心中不是沒有懷疑過這種報那種報上面的好人好事兒都是花了錢貼上去的,但是這卻是讓他産生了一些愧疚。
他自問不是一個愛說人閑話的人,只是私人原因對律師這個團體有抵觸,為了了解自己到底有沒有錯,昨天下午他特地去了劉院的辦公室跟劉院說了這事兒。
他在華西學習了和工作了十年,劉院以前也當過他的解剖學老師,所以兩人交談起來并沒有什麽隔閡。劉院把黃志勇母親的事兒告訴了他,之後像怕他不信似的,又專門兒找出了他跟黃志勇的短信對話。的确是為了他母親的種植牙。
所以當他知道自己錯了的時候他很懊悔,各種情緒夾雜讓他第一次産生了買醉的想法。而現在,在目睹了一場算得上十分慘烈的車禍後,當大多數人都選擇躲的遠遠的時候,葉軒城卻主動停下了車,這讓他動容。
“我的車,紅色法拉利,車牌是川A.BT666,好的......”
葉軒城剛挂了電話就聽到了不遠處傳來的警笛聲。
“估計是交警先到,這次事情停嚴重。公安那邊的人估計二十分鐘才能到,這種案子現場很不好搜證,所以我得等等,待會兒得在現場跟他們做個筆錄。程醫生,我幫你打個車去電視塔?”
“不用,現場能走的人都差不多走了,我留下來跟你一起當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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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葉軒城摸摸腦袋,“那,那也行,現場搜證還是很快的,那,那待會兒我再送你。”
“好的,謝謝。”程禮恒回答一如既往的平靜。
“不用,不用。那個程醫生你別緊張,做證人其實很簡單的。那啥,不是,其實每個公民對于這種刑事事件都是有作證義務的,只是大多數人都本能選擇趨利避害,所以真到有事兒了願意出庭的不多。”
程禮恒若有所思,沉默了一陣,然後抿了抿嘴角:“你說的很對。”
剛才還表現的生龍活虎,下定決心一定要泡到程禮恒的葉軒城,這會兒卻突然覺得有點兒羞澀。他想,自己這就是賤的,人家都主動留下了,自己反倒不好意思。
痛定思痛,他又找了個話題:“程醫生,你知道為什麽我要報公安而不是交通警嗎?”
他找話題這段時間程禮恒一直在往後望,他想看看現場的情況,連他自己都沒注意到自己的左手攥成了拳,車裏看的并不真切,他終于深吸了口,放開拳頭在衣擺上擦了下汗,道:“那個我想去現場看看。”
“其實是因為.......什麽?哦,好,好的,哪去看呗。”葉軒城話沒說完,聽到程禮恒說想去看現場才回過神來,一看才覺得,程禮恒整個人好像變了。
眉頭緊蹙,鼻翼竟然在冒汗,衣角都不自覺被揉皺了,明顯很緊張,他輕輕喚一聲:“程醫生?我陪你吧。”
程禮恒那一刻說不出的輕松,解開安全帶,朝現場奔過去。
這會兒離車禍過去不過五分鐘,不過短短五分鐘內,路況已經大變樣了,他們運氣好成為了車禍過後最後一批正常通過的車輛。龍舟路本來就是個交通負擔比較重的地點,現在交通不好,無論是急救還是警局的車過來都會有阻滞。
再次回到現場的時候那一塊兒已經聚集了很多人,特別是兩個行人被撞的地點,被圍成了一圈卻沒人敢上前。其中一人已經沒有意識了,另一個大聲吆喝着,外頭卻沒有一個人敢上去,紛紛以手掩面,似是不能接受這般慘烈的場景,卻又不肯散去。
程禮恒沒過來的時候,坐在車裏心裏七上八下的,這會兒看到如此血腥的場景反而鎮定了。他快步蹲在那個毫無反應的傷者跟前,先摸了他的脈搏,确定人還活着。他盡量回想當初本科時學過的急救課程,尋着地上那一攤血跡找到了創傷點。可能是撞車的時候被車上飛出來的東西挂到,傷者腰腹部有一個很大的出血口。
“帕子,有帕子麽?或者棉布,什麽布的東西,只要是幹淨的都成。”程禮恒就着傷者的姿勢,怕碰到傷口不敢動作太大,然後擡頭問葉軒城。
葉軒城呆若木雞,搖搖頭。
“誰有手絹之類的東西,麻煩用一下。”程禮恒沒等,立刻向圍觀群衆求助。
周圍的人反應跟葉軒城都差不多,先愣了兩秒,然後有個姑娘從後頭叫了聲:“我有,我有,麻煩讓讓。”
那姑娘在後頭舉着幾條手帕,大聲喊道:“剛在超市給我兒子買的手帕。”
葉軒城這會兒也反應過來了,兩步過去接了手帕遞給了程禮恒。
程禮恒接過手帕,疊了幾下之後捂在傷口上,跟葉軒城說:“幫我壓着傷口,兩只手,不用過重,他脈搏頻數變弱了,可能是氣胸。”
葉軒城作為一個打了不少刑事案件的律師,頭一回被真實的血腥場景弄的頭皮發麻,再麻也得頂上,這是條人命。
葉軒城接手後,程禮恒解開了傷者的外套,果然發現了創口,他看了手表,從風衣口袋裏掏出錢包,朝外圍喊道:“救護車大概還有七分鐘到,最近的藥店在我左手邊一百米內,請幫我買兩袋紗布,請你們幫我買兩袋紗布,錢随便你們拿。”
在場的說不動容是假的,這話一說完就有人跑着去藥店了,一百米的距離,加上買東西的時間,兩分鐘不到就有人買了紗布過來,而程禮恒的錢包就躺在地上,沒人去拿。
這時候交警到了,迅速開始疏散群衆,外頭圍着的人漸漸變少,路還是沒通。
程禮恒說七分鐘還真就是七分鐘,救護車到的時候葉軒城還使勁壓着創口,程禮恒已經幫另一名傷者止血了。
“左邊那個已經失血性休克了,最大的創口應該是我朋友捂住的那個,不清楚有沒有傷到內髒,右胸口有創傷,造成開放性氣胸,我已經封閉了創口,需要馬上急救。右邊這個左腿骨折,身上有擦傷,不是特別嚴重。車裏的病患我來不及檢查,但是肇事的寶馬跟路虎都經歷過二次撞擊,可能會更嚴重。”程禮恒在救護車到的第一時間跟醫護人員交流情況。
而另一邊空下來的葉軒城也在警察到的第一時間向警方講述了自己先前的所見所聞。程禮恒在把現場交給醫護人員後自己也加入了證人的隊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