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穆嘉欽将柳憬言一路抱上了車,面對四周投來的或明或暗的目光,柳憬言直接單手捂住了臉,埋在穆嘉欽懷裏裝死。
一上車,穆嘉欽就讓随行的醫生給柳憬言從頭到尾做個身體檢查,而他則是在一旁緊緊地盯着,生怕柳憬言受什麽傷。
柳憬言難得看到他這副緊張的模樣,嘴上閑不住地又開始跑火車:“阿欽,我的手好疼。”
穆嘉欽一聽他說疼,連忙拉起他的手仔細看了看,沒發現有什麽傷口淤青,正想問問到底是哪疼,卻不防被柳憬言反手握住,拉至唇邊親了一下。
末了柳憬言還沖他眨了眨眼:“別緊張,我沒事的。”
穆嘉欽:“……”
這種時候怎麽還玩上了?
他不知道該說柳憬言心大還是體貼,最後只能露出一個無奈且帶着點寵溺的神情,但不得不說,經柳憬言這麽一鬧,穆嘉欽一直緊繃着的神經也稍稍松緩了點。
兩人就這麽靜靜地坐着,哪怕車外再喧嘩,他們只沉浸在彼此相貼的心跳與體溫之中。
穆嘉欽握着柳憬言的手,目光專注而又溫和地看着他,好似所有話語都融進了這一個眼神中,只是被這樣看着,柳憬言的耳尖就紅了一點。
直到柳憬言身上那些細小的擦傷都被處理好後,穆嘉欽才道:“你從華晟出來後都去了哪?”
“白承昕讓我去機場,說是有話跟我說,對了——”說到這裏,柳憬言才突然想起來自己還有要事沒辦,他連忙坐正了身子,握緊穆嘉欽的手,目光灼灼地看着他。
穆嘉欽被他這架勢弄得有些不明所以,緊接着就看見柳憬言深吸了一口氣,神态無比認真:“穆嘉欽,我喜歡你。”
穆嘉欽先是一愣,随後笑道:“我知道。”
“你知道?”柳憬言納悶道,“你是看了我放在你床頭櫃裏的情書了嗎?”
穆嘉欽微詫:“什麽情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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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憬言:“……”
他不敢置信地看着穆嘉欽:“從我進組之後,你不會就再也沒打開過床頭櫃吧?”
穆嘉欽:“……”他還真沒有打開過。
柳憬言見他這個反應就知道了答案,當即哭笑不得:“你忘了我之前說要給你禮物嗎?就放在床頭櫃裏。”
穆嘉欽沒想到離自己最近的地方竟然還藏着柳憬言精心準備的禮物,這也是自國外的那支鋼筆後,他所收到的,來自柳憬言的第二份心意。
他忽然勾起唇角笑了,指腹在柳憬言的手背上輕輕摩挲:“我以為,你是把自己送給了我。”
這句意有所指的話讓柳憬言瞬間想到了回A市的那兩晚,耳尖又再一度不争氣地發燙。
他重重地咳嗽了一聲,有些不好意思但卻終是鼓起了勇氣,對着穆嘉欽一字一句道:“早就送給你了——穆嘉欽,我說的是我喜歡你,從17歲一直喜歡到現在。”
話音落下,穆嘉欽就愣在了原地,過了好半天才回過神來:“你是說……”
“嗯,我一直喜歡的人都是你,”柳憬言索性将之前的種種都攤開來說,“我當初以為你喜歡楚楓,我看見成人禮上有人跟你告白,你拉着楚楓說你喜歡的是他,我就……我就沒再敢上前了。”
說到最後,柳憬言的語氣裏帶上了一股子懊惱。
如果不是他當時打了退堂鼓,那他和穆嘉欽早就終成眷屬了。
而柳憬言說的這件事,穆嘉欽隐隐有些印象。當時他好像是被那個女生纏得煩了,就随手拉了身邊的楚楓來做擋箭牌,卻沒想到這一幕會正巧被柳憬言看見。
但他也不知道怎麽跟柳憬言解釋,千言萬語在此時也只化作了一句最直接的告白:“我沒有喜歡過楚楓,我喜歡的也一直都是你。”
只要一開口,往後的話便好說了許多。
“我曾經也以為你喜歡楚楓,一直以來你對他都是超乎一般的好,就跟對以前你感興趣的那些女孩一樣,”穆嘉欽道,“我以為你是真的喜歡他,就沒有把自己的心意說出口。”
“但是,我現在知道不是這樣了,憬言,”穆嘉欽輕柔而又缱绻地喚着他的名字,那層冷如冰霜的外殼也在這一瞬間分崩離析,露出他只在柳憬言面前才有的溫和與柔軟:“我愛你。在我心裏的人,一直都是你。”
時隔多年,在無數的誤會與坎坷之後,他終于能将這句被死死壓在巨石之下的心聲說了出來。
剎那間,他感覺有無數新生的嫩芽從石頭下蹿升出來,在名為柳憬言的陽光照耀下,緩緩展開翠綠的枝葉,不過片刻,就鋪滿了他的心田,煥發出勃勃生機。
雖然早就從白承昕那裏得知了這個事實,但當這句話由穆嘉欽親口說出來時,柳憬言的心髒還是不由自主地雀躍地跳了一下。
他看着穆嘉欽的眼睛,又重複了一遍:“一直都是?”
穆嘉欽鄭重道:“一直都是。”
從早已記不清是多久的過去,到如今經歷了風雨仍然相依相伴的現在,我的心裏,一直都住着唯一的你。
柳憬言的眼圈微微泛紅,但他仍然挑眉道:“穆總,你未免也太悶騷了吧。這種事都瞞着不說。”
“你不也是?”穆嘉欽頓了頓,“我怕說出來連待在你身邊都不可能了。”
穆嘉欽的顧慮也正是柳憬言當初所顧慮的。如果不是害怕失去對方,不是害怕一時不慎斷送了多年來的友情,他們也不至于兜兜轉轉了那麽多年才迎來今日的心意相通。
隐忍是因為喜歡,膽怯是因為珍惜。
他們從兒時相識,一同度過了最美好的童年,在名與利縱橫交織的豪門世家中,互相保存了最真摯的感情,一路彼此扶持着走過青蔥年少,走過異國時光,走過寂寞孤獨,一直走到了如今的相愛相知。
他們既是彼此漫長的人生旅途中最重要的朋友,也是最難以割舍的愛人。
縱使互相誤會了那麽多年,他們也各自堅守着內心的那份唯一的感情,默默等待着一個未知的契機,将這份在歲月沉澱之下日漸深刻的感情彼此連通。
大概冥冥之中已有注定,無論兜轉多少圈,他們最終還是會在這裏相遇,迎來命運中的轉折點。
柳憬言突然笑了起來,笑得肆意張揚,連帶感染了身旁的穆嘉欽,破天荒地露出一個可以稱得上是燦爛的笑容。
兩人對視了一眼,都看見彼此眼中既有無奈又有尴尬,但更多的還是欣慰和喜悅——欣慰于沒有錯過對方,喜悅于自己暗暗喜歡了多年的人對自己也抱有相同的感情。
在這一瞬間,剛剛經歷的風風雨雨仿佛都已遠去,只餘下一間車廂,一雙緊握交疊的手,和一對彼此互通心意的戀人。
驚喜、感動、興奮……種種情緒交織在一起,彙聚成一道溫暖的陽光,讓近日來萦繞在柳憬言心頭的陰霾倏然消散,又變成了鳥語花香的桃源仙境。
他幾乎都要忘了車廂前面還有人,只直勾勾地盯着穆嘉欽看,像是要把以前沒能做到的正大光明全都補回來。
穆嘉欽被他這種目光盯得終是維持不住自己的冰山形象,扣着人腰就将柳憬言圈進了自己懷裏,他低頭在柳憬言耳尖落下一個輕吻,低低笑道:“再這麽看下去,我要忍不住了。”
耳尖是柳憬言最敏感的地方,此刻被穆嘉欽這麽一弄,果不其然地染上一層粉色。
柳憬言難得沒有因為這句話惱羞成怒,他閉上眼享受了下穆嘉欽懷抱裏的那種令人安心的感覺,待再度睜開眼的時候,眼角的淡紅已經差不多都褪幹淨了。
他一手抵在穆嘉欽胸膛上,和人拉開了一點距離,挑起眉梢又回到穆嘉欽熟悉的模樣,他問:“你是什麽時候發現自己喜歡我的?”
穆嘉欽道:“很久之前。”
柳憬言:“穆總,太敷衍了啊。”
穆嘉欽笑了笑沒說話,他扣着柳憬言的後腦吻了上去,用實際行動來回答柳憬言的“敷衍”二字。
柳憬言的這個問題他不是沒有想過,但想出來的答案卻是多種多樣的,而在柳憬言發問的這個瞬間,他的腦海裏浮現的卻是兩人初中時期的一件事。
他和柳憬言從出生就彼此不對盤,上了幼兒園就開始打架,一直打到初二。穆嘉欽深知自己性格很不讨喜,從小就很難融入到集體之中,有不少人都看不慣他,時不時跑到柳憬言那裏去慫恿對方收拾自己一頓,但柳憬言卻從來沒有因為這個來找過自己的麻煩,反而在有一次別人假借他的名義圍堵他的時候,親自出面動手收拾了他們一頓。
那時候他和柳憬言的關系雖然有所緩和,但他沒想過居然有一天會被對方保護了一次,他心裏說不清是震驚還是感動,最後只是問了柳憬言一句為什麽要幫自己,而柳憬言的回答他至今都還記得。
當時不過十三四年紀的柳憬言也是像現在這樣冷下臉色,對着那群被揍跑的人的背影“嘁”了一聲,說:“哪有那麽多為什麽,你只能給我一個人欺負懂嗎?除了我以外,任何人都不許欺負你。”
這樣嚣張至極的一句話,卻讓穆嘉欽在那一刻突然感受到了被家人之外的人保護與珍視的滋味,也讓他不由自主地露出了那麽多年來第一個開懷的笑容。
從那以後,他就開始學着收斂自己的脾氣,學着融入班級團體之中,而他和柳憬言也是從那個時候開始,真正地由“天生的死敵”變成了無話不說的朋友,而後又在日日夜夜的相處裏,逐漸産生心動的情愫。
柳憬言對他來說,是第一個打碎了他籠罩在身體之外的那層玻璃罩,将驚慌失措的他不由分說地拽出了自我禁锢的牢籠的人,同時也是唯一一個一直以來都在無意識地保護着他,真心喜歡着他的人。
而也是從那之後,柳憬言就收斂了自己的脾性,也沒有人再敢來找穆嘉欽的不痛快。
如果說以前的穆嘉欽單純地認為這是柳憬言突然轉性了,那麽如今的他卻從中窺得了更多不曾說出的懵懂暧昧,即使過了那麽多年,也仍舊令他心折。
穆嘉欽緩緩握緊了柳憬言的手,一記輕吻落在柳憬言的發頂,他微微勾起唇角,低聲道:“從你站在我面前,說出那句話開始,我就無法自拔地愛上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