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一大清早,孫亮就開始查找關于黎謹睿這個人的各種資料,而這個時候,黎謹睿和白班的司機交了班,在街口的沙縣小吃買了兩籠小籠包,拎着走進了自己住的小區。
“小黎回來了啊。”幾個在小區空地上跳操的大媽笑眯眯的和他打招呼。
“是,剛下班。”黎謹睿溫和的一一回答她們。
“你媽剛才才走,帶着小碩一起去買菜了。”領舞的趙大媽手裏的扇子舞成了一朵花。
“謝謝趙大媽,那我先回去了。”黎謹睿對她點了點頭。
等一曲結束,幾個大媽坐在空地旁邊的臺階上,一邊擦着汗一邊聊着天。
“诶,趙大姐,你不是最喜歡給人做媒的嗎?我看黎司機就不錯,你怎麽不給他介紹一個啊?”
“對啊,我就挺喜歡這小黎的,人也和善,長得也不差,雖然是個開的士的,辛苦了一些,可是的士司機收入高啊,聽說那車子還是他的,又買了房,就是有個兒子……不過男人有個兒子總比女兒好,女兒和繼母那是天生的對頭。”
趙大媽笑眯眯的看着幾個老姐妹,等她們說的差不多了,才嘆了口氣,“你們當我沒給介紹過啊?我都介紹了好幾個了,可是一直不成。”
“啊?你給介紹的誰啊?不是那不靠譜的吧?”
趙大媽一瞪眼睛,“你們當我是誰,這媒能随便做的?我介紹的可都是好女孩,有一個還是我表侄女,從小看到大的,那脾氣最是溫和不過了,又是大學生,在銀行工作,長得又好,可是小黎沒看上,我有什麽辦法?”
“嘶,這黎司機的眼光那麽高?你表侄女我見過,那可是個美女啊,這麽漂亮的都看不上啊?”
趙大媽自得的一笑,也不生氣,“所以說你們都和社會脫節了,要多看看新聞,別一天到晚的只顧着看孩子、做飯。”
“這保媒拉纖的和新聞有什麽關系?”
趙大媽把腦袋湊過去,壓低了嗓子,“我跟你們說吧,現在很多男人不喜歡和女人結婚了。”
“什麽意思?不喜歡和女人結婚,難道和男人結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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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大媽咧嘴一笑,“同性戀,知道嗎?就是男人喜歡男人,女人喜歡女人,現在這種人可多了,我懷疑黎司機就是同性戀。”
“诶?不會吧?同性戀我是聽說過,可黎司機是有兒子的啊。”
趙大媽的神情更顯得意,“告訴你們吧,我上次在居委那邊都看到了,黎司機是未婚,他根本就沒結過婚,兒子是領養的。”
“哇,這可真沒看出來,馮大姐對小碩那可是捧在手裏怕摔了,含在嘴裏怕化了,竟然是領養的。”
“不過如果黎司機真是同性戀,也就不奇怪了,同性戀又生不出兒子,馮大姐可不就把小碩當親孫子了嘛。”
趙大媽擡起頭來,一臉的嚴肅,“我可和你們說清楚啊,就算黎司機是同性戀,你們也不能歧視他,不能在馮大姐面前說什麽難聽話,我前幾天才看新聞裏說,一個同性戀因為受不了別人的歧視,最後跳樓自殺了。”
“你放心吧,小黎這孩子是個好孩子,上次我家老吳摔了,還是他幫着送到醫院的,怎麽可能歧視他。”
“可不就是嗎,這孩子雖然不太愛說話,可是人是真真的好,咱們小區誰找他幫忙他都幫,我家孫女今年高考之前晚自習,全都是他給接回來的,還非說順路不肯收錢,我當時還以為他有那麽點意思,想着如果等幾年我孫女畢業了,他要還有那意思,也不是不能考慮,可惜……”
“你這話說的,黎司機當時又不是只接你孫女一個,是好幾個咱們小區的孩子呢,而且,你那孫女也太小了吧。”
“這你就不懂了,男人大一點才知道疼人……”
……
馮娟帶着小碩拎着兩條排骨和幾把青菜回來的時候,立刻被一幫小區裏的大媽包圍了,一番關懷備至的話讓她整個人都懵了。
回到家,她關了大門,推開裏面的一扇門,仿佛是一個水泡突然破裂,露出裏面雅致的花園和一棟晉代風格的小樓,清幽的琴音正從小樓裏流淌而出。
馮娟抱着小碩走進花園,從她進入花園的那一瞬,身上的衣服開始變化,變成了一套寬袖、窄腰的晉代曳地長裙,花白的頭發開始變黑,長長的垂到腳踝,被一縷絲帶簡單的系了起來。而小碩的身上也換了一套粉色的直裾小襖。
一路上都沒說話的小碩突然掙了掙,“乳母,下來。”
馮娟連忙把他放下來,為他拉了一下身上的小襖,“小郎君不要亂跑,郎君在撫琴,不可去打攪。”
“我想去聽阿父撫琴。”小碩眨了眨烏溜溜的眼睛。
馮娟向小樓看了一眼,心中猶豫了一下,“那……小郎君就在旁邊安安靜靜的聽,不要讓郎君不喜,好嗎?”
“嗯。”小碩點了點小腦袋。
看着小碩搖搖擺擺的走向小樓,馮娟眼中的憂慮更甚了。
當年就是因為老郎主的一名男寵不想離開故鄉,讓郎君一家人都失去了南逃的最佳機會,這才被石勒的部隊追上,老郎主、老主母和主母全部死于亂兵的刀下,郎君、小郎君和自己也是堕入深崖,九死一生……
郎君一直對龍陽之好深惡痛絕,又怎麽可能會是那什麽同性戀!
不過……
聽說這喜好男子還是女子,是遺傳問題,如果父輩就喜好男子,那兒子自然也有這種傾向。
所以說……
難道郎君這麽多年不願續娶,就是因為郎君其實喜歡的是男子?!
這可如何是好?!要是老主母和主母知道了,該有多傷心。
慢着!如果郎君真的納了一位男子回來的話,也未必是什麽壞事,起碼小郎君的安全可就有保障了。畢竟如果新主母有了孩子之後,又怎麽可能對小郎君視如己出,一個家裏要折騰一個幼兒,那可是太容易了。
而男子卻沒有這種顧慮,就像當初老郎主的那名男寵,對郎君和小郎君也就是視而不見罷了。
馮娟站在一叢花樹旁,心中百轉千回的拿不定主意。
小樓裏面卻是琴音袅袅,香煙環繞,黎謹睿雙目放空,似乎什麽也沒在想,又似乎在望着虛空中的某樣東西,修長的手指斷斷續續的撥弄着琴弦,偏偏這種仿佛無意中的斷續讓琴音更多了幾分清雅和淡然。
琴案的旁邊,小碩端端正正的坐着,只是畢竟年紀幼小無法理解琴音,他一會兒看看阿父撥琴的手指,一會兒擡起頭看向阿父的面容,只覺得琴音好聽,阿父也好看。
“你在看什麽呢?”黎謹睿停下手中的彈奏,扭過頭去看向自己的兒子。
“看阿父。”小碩笑眯眯的,宛若一個不知事的三歲孩子。
黎謹睿微微的嘆了口氣,摸了摸他的小腦袋。
可不是不知事嘛,不管過了多少年,小碩的腦袋裏只有當初南逃之前的事,新的記憶只有一天,只要子夜十二點一過,前一天的記憶就會消失,再次以為自己還在龍門的家中。
現在唯一慶幸的反而是當初小碩的大父迷戀男寵,大母和阿母天天為了幫襯母家,對管家權争奪不休,全都對小碩漠不關心,小碩從生下來,除了乳母就只見過他這個阿父,否則還真不好對他解釋別的人怎麽都不見了。
“早上和你乳母去哪裏了?”黎謹睿溫和的聲音十分的悅耳,就仿佛他的琴音一般清雅和淡然。
“和乳母去了菜市場,還看到了雞、鴨子和魚。”小碩掰着手指頭。
“那你想不想和阿父一起出去玩呢?”
“想!”
“阿父今天帶你去游樂場玩。”
“游樂場是什麽地方?”
“那裏有很多孩子和你一起玩,還有很多很多好玩的東西,不過你要記住,出去之後只能叫阿父為爸爸,不能叫阿父。”
“爸爸?”
“對……”
黎謹睿抱着小碩走出來,正見到馮娟站在花樹邊,嘴裏還嘀嘀咕咕的不知道在說什麽,他知道馮娟必然又在想一些稀奇古怪的東西了,不過馮娟雖然腦子不太好使,卻是個忠心的,這一千五百年來,一直安安分分的照顧小碩,所以對她偶爾的抽風,黎謹睿選擇了視而不見。
他所住的小區離游樂場不遠,只隔兩條馬路,所以黎謹睿抱着孩子就出了門,然而讓他沒想到的是,路上竟然又碰到了那個叫孫亮的小刑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