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第二十五章
徐媽媽一路上,頗是高傲地跟她說了些宮裏的規矩,然後說到了尚宮局。
“太皇太後吩咐了,你以後就在司珍房做事,這裏是皇宮,可不像宮外随随便便的。”徐媽媽掩唇輕輕咳了一聲。
金鈴連忙應道:“多謝徐媽媽提醒,我才剛入宮,對很多宮中規矩都不懂,以後還請徐媽媽多多指教才是。”金鈴謙恭有禮地應着。
“哼,指教倒是談不上,作為宮裏的老人,還是能給你提點意見的。”徐媽媽轉過頭來,目光直勾勾地盯着金鈴頭上的珠蕊簪看,露出一副垂涎之色,笑道,“你頭上的簪子倒是挺好看的。”
金鈴在心中暗罵了一聲,臉上卻仍是吟吟笑意,取下簪子,遞給徐媽媽說道:“這支簪子寓意吉祥,倒是很配徐媽媽。”
“當真配我?”徐媽媽淺笑一聲,便接過那支珠蕊簪,往發髻上一插,沒臉沒皮地問道,“可好看?”
“當然好看。”金鈴仍然昧着良心說話。
徐媽媽笑得更歡了,把簪子拔了一下來,掏出手絹來,包好了。
這下,徐媽媽對金鈴的态度稍稍好了點,熱絡地說了些尚宮局的事情。
金鈴趁機問了一聲:“我聽說是原本給公主打造首飾的人受傷了,所以才廣招民間工匠?”
“呵呵,的确是這樣。”徐媽媽應道。
“那人的手藝應該很好吧,否則公主也不會找了這麽久也沒找到替代的合适人選。”
“姑娘倒是挺感興趣的,的确,那劉江氏的确是好手藝,不過手藝再好又有什麽用,現在她的手幾乎算是廢了呢。”
金鈴原本聽到劉江氏,心裏高興起來,只是一聽到手廢了,不由心頭一涼,連忙詢問:“怎麽會廢了呢?”
“手好像是撞到了石頭上吧,動都都不得了,更被提做首飾了。”徐媽媽嗤笑了一聲,扭着腰肢,指着前面說道,“那裏就是尚宮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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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鈴看着眼前這熟悉的一切,心裏莫然有些凄涼起來。腳步越來越沉重,金鈴覺得自己的心髒都快跳出來了,那種莫名的興奮感,夾雜着苦澀,充溢着整個胸腔,難以名狀的情感,讓她無法訴說。
她被徐媽媽帶到了蔡尚宮面前,依然是那熟悉的模樣,金鈴恍惚覺得那麽不真切。
“蔡尚宮,我可把人帶來了。”徐媽媽有些沒好氣地說道,“這可是太皇太後找的人,你要善用人才,不要再不小心,讓她傷了手。”
蔡尚宮冷着臉答道:“多謝徐媽媽操心了。”
“哼。”徐媽媽嗤笑了一聲,哼聲道,“姚姑娘,你可要小心呢。”
“是。”金鈴有禮地回應了一下。
蔡尚宮用目光把金鈴上下打量了一遍,才問道:“你叫姚金鈴?”
“是,民女姚金鈴。”金鈴答得流暢,并沒有露出一絲怯場之色。
蔡尚宮見她如此鎮定,不由露出一絲贊賞之色,沖着她點了點頭:“我從太皇太後那裏看過你做的首飾,手法上乘,這次公主的嫁妝,不容有失,你可清楚明白?”
“金鈴明白。”金鈴微微颔首,謙恭的模樣又不失大方,讓在場的諸位都覺得很舒服。
徐媽媽站在一邊,輕咳了一聲,說道:“你們就好好照顧這位姚姑娘,我還要回去跟太皇太後回複呢。”
徐媽媽前腳剛走,一個司制房宮女後腳走了進來,把新畫好的花樣呈給蔡尚宮看。那人偷偷撇過頭來,看向金鈴。金鈴也瞄到了她,觸及到那熟悉的目光時,金鈴的身子不由僵硬住,竟是快忘記呼吸了。
三好,現在就在她面前。
比印象裏的三好要年輕許多,如今和她一樣,不過是十八歲的模樣。
蔡尚宮這時候開口說話了:“三好,這個是太皇太後派過來的姚金鈴姑娘,以後公主的嫁妝首飾就由她來打造,你要配合她打造新的服飾花樣,務必讓公主滿意。
三好連忙應了一聲“是”。
她的眼睛還在偷偷地瞥看金鈴,似乎在尋找些什麽。
等到從大堂出來,三好才湊了上來,小心翼翼地喊了一聲:“金鈴?”
金鈴把食指豎在唇上,做了個噤聲的手勢。
阮翠雲走了上來,說道:“姚姑娘,我先帶你到房間裏,把行李放下來吧。”
金鈴點了點頭,轉過頭來,對着三好也點了下頭。
三好臉上挂着驚喜的笑容,但是只能忍着,聽從金鈴的吩咐,沒有上去相認。
金鈴被分配到了單獨的房間裏,把東西放好之後,她向阮翠雲提出了要求,想要看看原來劉江氏設計的花樣圖紙。阮翠雲當然同意了,把她帶到了自己房間裏,拿出了江采瓊設計的花樣,對着金鈴作了一番解說。
金鈴看着圖紙,不由心生感嘆,道:“這花樣果然設計巧妙,我能不能見見她,我想當面向她讨教一番,我需要了解更多,才能做出更加符合原意的首飾來。”
阮翠雲笑着點了點頭:“當然可以。”
金鈴按捺住內心的激動,袖中握成拳頭的手不由出了些汗。阮翠雲把她帶到了江采瓊的房間,江采瓊坐在案前,正試着擡手掐金絲。阮翠雲見狀,連忙上去制止她。
“江掌珍,現在你的手受了這麽重的傷,就好好休息,不要再動手了。”
原來,江采瓊已經升做掌珍了。
這也好。
金鈴看到那張久違的臉,心裏不由充滿了溫暖。那個曾經因她而死的夫人,如今活生生地在她面前。喜悅裏夾雜着苦澀,眼睛澀澀的,像是要流淚了一般。
金鈴走了上去,拜見了江采瓊。
阮翠雲連忙介紹道:“這個就是太皇太後派來替你打造首飾的姚金鈴姑娘,你以後就不要擔心了,我看過她的手藝,的确是一絕。”
“姚金鈴?”江采瓊眼睛裏露出幾分疑惑,仔細打量着金鈴,很快,就豁然開朗了。
“是,我叫姚金鈴。”
“好……好啊……”江采瓊忍不住要落下淚來,拼命地忍住了,語速稍稍加快了,說道,“能被阮司珍誇贊的,必然手藝不凡。”
阮翠雲笑道:“看你高興的。你們聊着,我有事先去做事了。”
“是,阮司珍。”
金鈴一直屏息凝神,不敢露出半分異樣來。直到阮翠雲走出房間合上門一會,金鈴才噗通一聲跪了下去。
“夫人,能夠再見到您,真是太好了。”金鈴聲音不敢說得太大聲,那份壓抑在內心最深處的情感終于得以宣洩,那份內疚虧欠,在再次相逢的時候,終于有所緩解。
江采瓊連忙站起身來,走到金鈴身邊,想要伸手去扶她,金鈴反而反過來去攙扶她,将她扶到床上坐下,輕輕擁着她。
“夫人,看到你和三好沒事,我就放心了。”
江采瓊不敢相信地問道:“你真的是金鈴?”
“是啊,我是金鈴。”
金鈴低下頭來,看向她包紮着的右手,問道:“夫人,你的手究竟是怎麽受傷的?”
“我不小心跌了一跤,撞到石頭上了。”江采瓊有些躲閃地說道,顯然沒有說實話。
金鈴狐疑地看着她,準備繼續問下去,卻被江采瓊打斷了。
“先別說我了,金鈴,你是怎麽入宮的,你明明應該逃走了。”江采瓊關心地問道。
“這事說來話長。”金鈴将随身攜帶的房契地契拿了出來,遞給江采瓊,說道,“夫人,給你。”
江采瓊疑惑地接過,看清楚是她娘家的房契地契,經不住詫異,問道:“怎麽會在你手裏?”
金鈴簡單地把自己投靠江家,又學習了點翠之法,搶回江家房契地契的事告訴給江采瓊。江采瓊聽到父母雙雙過世,不由落淚。
“謝謝你,金鈴,自從沒入宮廷之後,我就沒想過還有一天能夠聽到父母的消息。”
“老爺老夫人過世的時候,我一直在旁伺候,他們去得沒有痛苦。”金鈴安慰着江采瓊。
江采瓊點了點頭,把房契地契塞了回去,說道:“你還能出宮,而我和三好恐怕要老死宮中了,這東西對我來說沒用。這采方軒是江家祖上傳下來的,如果可以的話,我希望金鈴你能夠好好經營下去。”
“夫人,你們能出宮的,一定可以。”
總有一天,光王會即位,等除掉馬元贽之後,便可以送三好和江采瓊出宮。
光王那麽喜歡三好,她的任何要求都會答應的。
兩個人又說了幾句話,聽到外面有腳步聲,才停了下來。
金鈴對着江采瓊低聲說道:“夫人,以後,在宮裏,我們要裝作剛剛認識的樣子。”
“我明白。”江采瓊知道利害關系。
門被敲響了,進來的居然是三好。
“娘,我給你端了藥來,你趁熱喝。”
三好話音剛落,就注意到了坐在母親身邊的金鈴,不由睜大了眼睛,又驚又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