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圖紙·開玩笑
金鈴看着手裏到手的圖紙,微微揚起唇角,露出得意的一笑。
上了雇好的馬車,車輪慢慢地轉了起來,金鈴靠在後面的軟墊上,在腦海裏排練着接下來所要做的事。馬車颠簸着前進,金鈴撫摸着有些發痛的額頭,一手撩起簾子,看着外面一草一木在眼前掠過,天色漸暗,竟是有些惆悵不已。
在客棧裏換好了衣衫,發髻也重新盤了起來,将東西收拾好後,她并沒有退掉房間。從客棧裏走了出來,懷揣着剛剛得到的圖紙,心裏還是有些不太平靜。
剛剛準備上馬車,卻被人在身後輕輕叫住,金鈴聽着熟悉的聲音回過頭去,便看到高顯揚站在一旁,略微詫異地看着自己。
“高大哥。”金鈴的心跳漏了一拍似的,呼吸慢慢凝重起來,但是表面上還是佯作平靜祥和。
她的目光不由瞥向高顯揚身邊的素衣公子,有些錯愕地皺起了眉頭:“裴公子?”
“原來姑娘和高兄是舊識。”裴司寒唇角帶笑,笑容溫和,猶如春風拂面,但不知怎地,金鈴的心卻有些不安。
“今天真是多謝裴兄了,裴兄棋藝精湛,真是讓我自愧弗如。今天讨教了一二,受益匪淺。”顯揚側過身去沖着裴司寒作揖一拜,臉上滿是謙虛誠懇。
“和高兄對弈,也是讓裴某大開眼界。”裴司寒側過臉來,對着金鈴微微點頭致意,才說道,“天色已晚,裴某在此告辭。”
“告辭。”
金鈴看着裴司寒漸漸遠去的背影,心裏有股異樣的感覺難以言表。
顯揚收回目光,最終落在金鈴身上,問道:“金鈴,你怎麽會在這裏?”
“我聽說這裏的點心很好吃的,一時嘴饞就雇了車子來了。”金鈴從懷中取出白色的包裹來,沖着顯揚揚了揚,“那你呢,怎麽會和那個裴公子在一起?”
“在棋社碰巧遇上的,便對弈了幾局,等回過神來的時候,居然已經是如此天色了。便和裴兄一道出來了。”顯揚說得坦然,唇角含着淡淡的笑意,顯然今天非常盡興。
金鈴露出一個了然的表情,點了點頭,這才意識到白馬棋社離這裏的确挺近,臉上堆起笑容,俏皮地問道:“那天還是裴公子裴公子的叫呢,今天就是裴兄高兄,看來,你們已經很熟了。”
高顯揚笑道:“今天真正見識到裴兄的棋藝,讓我深感佩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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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謂知音難求,只是我瞧那裴公子很不簡單,你與他交游,也要小心一點。”金鈴想到裴司寒和馬元贽有關系,不得不提醒一下顯揚。
“與人交游,最重要的是信任。”高顯揚不着痕跡地反駁了一聲,忽地擡起下颔,看了一眼暗下來的天色,說道,“天色不早了。”
“是啊。”金鈴袖中的手不由悄悄握緊,心還在跳動着,不過高顯揚并沒有提出疑惑來,想必對自己還是極為信任的,不過這次意外相遇,讓她明白自己身處的環境,不得不更加小心才是。
金鈴趕回高府的時候,夜色已濃,高夫人關切地問了幾句,金鈴偷偷瞥過顯揚的臉色,心裏還是有些不太放心。
“伯母,這是我帶回來的糕點,您嘗嘗。”
“金鈴有心了。你們二人一同回來,可是發生了什麽事情?”高夫人一邊接過糕點,一邊有些好奇地打探起來。
“只是在街上偶遇了。”金鈴解釋道。
顯揚也是光明磊落地點了點頭。
“金鈴,你今日出去,可有覓到好的店鋪,若是有什麽苦難便對我們說。”高夫人熱絡地拉着金鈴坐下,吩咐人泡了茶。
金鈴是拿開店的借口出去的,她早有準備。
“我是看中了一家店鋪,位置很好,價錢的确很合理,不過,我現在手裏的錢財不是很寬裕,請不起太多工人夥計,我想再從長計議一番。我想先把拿些首飾到其他店鋪裏寄賣。”金鈴說出了自己的打算。
“這樣也很好啊。”
顯揚見她們聊得投機,便退了下去。
金鈴的餘光偷偷瞥過走出去的顯揚,心裏暗暗舒了一口氣,臉上神色亦如往常,與高夫人談了不久,金鈴臉上露出一絲疲倦之色,高夫人連忙囑咐她回去好好休息。
金鈴連忙道謝,回到房間裏,舒舒服服地躺進熱水裏。
“這樣下去也不是辦法。”金鈴想到自己一直寄居在高家,總是顯得不太方便,雖然能夠接近顯揚,但是做起事來總是顧慮重重。
今天差點就露餡了。
一想到這裏,她的心就像沉入了湖底。
不想讓顯揚讨厭自己。
她昂起下颔,嘆了一口氣。
好像真的有點喜歡他了。其實……以前就喜歡的。只是,顯揚的心裏只有劉三好一人而已。
金鈴從水裏站了起來,擦幹身子,披上衣服,走到案前,上面擺放着五個雕花錦盒,其中兩件是從揚州帶過來的,是她花了不少心思用點翠手法裝飾的金釵,還有三件是最近做的瑪瑙耳墜、三色步搖、絞絲銀手镯,花的功夫雖然不多,但是構思花了不少功夫。
金鈴小心翼翼地撫過每件首飾,唇角露出一絲寂寞的笑意,将盒子合好。
“這麽久的孤寂已經忍過來了,只是真的值得嗎?”金鈴的手不由漸漸收緊,下颔微微昂起,轉過身去,看向窗外,外面的月光晦暗不明。
翌日,金鈴偷偷出了高府,雇了人把圖紙交給了菡香軒,說是錦雲軒即将推出的首飾,信不信由你。
那圖紙不論是真是假,式樣皆屬上乘,對于菡香軒來說無疑是有利的。
金鈴的打算把偷出來的圖紙賣給錦雲軒的死對頭菡香軒,讓錦雲軒因為花式洩露手足無措,然後她再趁機将自己做的釵放到錦雲軒寄賣,可以借助老字號的聲名在京城推銷一下自己。
接下來的日子,金鈴也不往外走,坐等菡香軒和錦雲軒相鬥,自己漁翁得利。閑下來無事,便經常到高夫人那兒讨教一下女工。高夫人的一手刺繡之法,連金鈴都不由贊嘆。高夫人本是姑蘇人士,姑蘇刺繡自有一派風格,她從小耳濡目染,再加上聰明巧慧,刺繡功夫不俗。
金鈴本身女工就不算差,在高夫人的教導之下,居然更進一步,小有成就。
“金鈴,你的領悟能力很好,真的很有慧根。”高夫人撫摸着絲巾上細膩的花紋,點了點頭,眼睛裏含着笑意。
“是伯母教得好。”金鈴腼腆地一笑。
“金鈴啊,你的嘴巴真甜,若是有你這麽個兒媳婦,真是我們高家的福氣。”高夫人笑眯眯地說道,突然咳嗽了起來,金鈴連忙遞上手絹,撫着高夫人的脊背,問道:“怎麽了,伯母,要不要叫大夫?”
高夫人搖了搖手臂,說道:“無礙,老毛病了。”
金鈴看到手絹上染了血,心知不好。
“看過大夫嗎?”金鈴連忙端來熱茶,輕聲詢問。
“這病都多少年了,看了不少大夫,吃了不少藥,總是時好時壞。最近身子越來越差了,我也知道自己大限将至。”高夫人無比傷感地說道,“這件事你切莫跟顯揚和他爹說,我不想他們太擔心。”
“夫人健朗着呢,不要說這些話。”金鈴的心微微地抽痛。
“我不怕死,只是我想在我死之前能看到顯揚成家立業,這便了了我的心願。”高夫人執起金鈴的手,目光柔和,“若是我想你做我的兒媳婦,你可願意?”
金鈴被這突如其來的一問,弄得詫異萬分,一時不知道怎麽回答。
她雖是想要顯揚喜歡上自己,卻從未想過要嫁給顯揚,如今被高夫人這麽一提,竟是不知所措。
“夫人,金鈴何德何能配得上高大哥?高大哥,人中之龍,配得上比我好上千倍萬倍的女子。”
高夫人輕笑着:“我開玩笑的,吓到你了。”
金鈴走出房間的時候,正好碰到顯揚,臉上不由一紅。
“高大哥。”金鈴這幾日見到顯揚的次數不多,這個棋癡最近研究棋譜得緊,正準備考取棋博士一職。
“金鈴,你臉色看上去不大好。”顯揚關心地問了一聲。
高夫人笑着走了上來,說道:“都是我不好,跟金鈴開了個玩笑。”
“娘何時如此風趣?”顯揚稍稍安定了一些。
“我問金鈴肯不肯做我的兒媳婦?”高夫人故意在兩人面前拆穿這件事,想看看他們的反應。
高顯揚失笑,頓了一會,才說道:“娘,這種玩笑怎麽能随便開。我與金鈴乃是兄妹情誼。”
兄妹情誼……
金鈴臉上神色更加難看了幾分,低下頭來,悶聲地說了句:“我先走了。”便匆匆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