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二天早上,天剛微微亮。
頭昏昏沉沉的,門口傳來若有若無的敲門聲,我費了好大的力氣才吐出“請進”這兩個字,聲音已經嘶啞得不像自己的了。
昨日的那個女孩巧笑翩然地走進來,她見我依舊卧床不起,忙小跑到跟前:“少夫人怎麽了?”
少夫人?昨日還叫小姐,今日竟變成了少夫人,這是什麽邏輯?只是頭痛欲裂,我也沒空多想,整個人昏睡了過去。
醒來的時候已經在洛家,依舊是熟悉的布局,熟悉的房間,我已經忘記是怎麽回來的了,只是隐約記得好像在一個溫暖的懷裏。
嗓子幹幹的,像火燒過一樣,我支撐着剛想坐起來,身子發麻,便僵在了原地。這才發現身邊還坐着一個人。
此刻,洛弗正靠坐在床頭,他的眼睛閉着,長長的睫毛覆蓋在眼睑上甚是好看,寂靜的空氣裏彌漫着他清緩的呼吸聲。我第一次知道,原來,男生也可以有這麽長的睫毛。
“醒了?”他緩緩睜開了眼睛,慣性地看向我。
“嗯。”我又縮了回去。
“感覺好些了?”他扶我坐起來,幫我蓋好被子,然後倒了一杯水給我,動作一氣呵成。
“嗯。”我接過水,大口喝了起來。
“再來一杯?”他問道。
“不用了。”其實我很好奇,他是怎麽知道我想喝水的。
“還好只是感冒,是我疏忽了。”他的臉上閃過一絲愧疚。
“額。”我看着他,昨夜的情形在腦海一閃而過,略顯尴尬。其實,他不發作的時候,對我還是很好的。
“月,我承認昨晚有些心急了,但站在夫妻的角度來講,我們的進度太過緩慢了。”他看着我,思考良久,緩緩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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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避開他的目光,甚至沒仔細注意聽他的話,臉上微微發燙,好像他炙熱的胸膛依舊在我的後背一樣。
“在我面前,你可以不用這麽拘謹。”他靠我近了些,靠過來的瞬間,我不自覺地向床邊移了移。正是因為在你的面前,所以我才會這麽拘謹……可是我不敢說出來。
洛弗對我的動作似乎很是不滿,幹脆脫了鞋子,掀開被子坐到床上來,我被他的這一舉動吓得差點從床的另一頭掉落下去,還好他及時拉了我一把。不拉不要緊,他這一扯,我和他的距離不到十公分。這樣同床而坐,是我印象中從沒有過的,而他卻駕輕就熟,好像習以為常。
然後,我聽見他說:“我覺得我們有必要熟悉下彼此了。”
“那個……你……我……不用了。”我一時慌了,有些語無倫次。
“事實顯示非常有必要。”他又湊近了一點,我已無路可退,于是非常利落的起身跳到了地上,尴尬地站在床邊。
“我不習慣……天色不早了,你回去睡吧。”我支支吾吾了好半天,才說出這段話。
“剛好,趁這個機會讓你習慣一下。”他不但沒有走,反而躺了下來,然後拍了拍身旁的位置,示意我過去。
我僵坐在原地,尴尬地望着他,自始至終,思想一直保持着神游的狀态。終于,他看不下去了,長長的手臂一拉,我便朝床上倒了下去,半個身子趴在他的身上,不等我起身,他已用一只手摟緊我的腰,将我的頭按到他的胸膛。
我覺得快喘不過氣來了,甚至都不敢輕易呼吸,他的胸膛随着呼吸微微起伏,隔着薄薄的面料傳來燙人的溫度。
“能不能讓我先起來?我這樣很難受。”我小心翼翼地開口詢問道。
“誰讓你不呼吸了?”他雖這麽說,卻還是松開了摟着我的手臂,轉而将我拉到了他的身邊,共枕一枕,相對而卧。
這麽近的距離,無形的壓迫感紛至沓來,我覺得處境更艱難了。
“要不要我教你怎麽呼吸?”察覺了我的一樣,洛弗緩緩開口到,我所能感覺到的,都是他的氣息,清新而幹淨的氣息。
我忙搖了搖頭。
“這麽怕?”他說着,目光在我的臉上掃視,最後鎖定在我的唇上,随即湊了過來。我下意識地後移,卻被他的大手控制住後腦,随即他翻了個身,我便到了他身下的位置。
“你做什麽?你說過的,給我時間的。”我突然更慌了,他的手臂将我牢牢困在他與床之間,連逃脫的空隙都沒有。
“我的确說過。不過,我不介意幫你适應。”他說罷,嘴角微微一笑,将整個身體的重量依附到我的身上,我快被壓的喘不過氣來。
“起來……”我推了推他,卻如推一座山一樣,一點反應都沒有。
“別亂動,你這麽動來動去,我可不敢保證會不會對你做些什麽。”他眉清目秀的臉龐望着我,眼睛裏跳動着異樣的情緒,我忙僵住,不敢移動分毫,如同被施了定身術。
只見他的臉一點點靠近過來,呼吸也越來越近,近到我都快看不清他的臉,然後,他停住了。一厘米的距離,這麽近。
“感覺到我的呼吸了?”只聽他的聲音幽幽地在面前傳來,略帶嘶啞。
我胡亂地點點頭,無奈這一動作幅度太大,額頭與他的相碰,唇擦過他的唇。他抓住機會,吻了過來。從輕輕的觸碰,到一點點的深入,循序漸進,我本就呼吸不順暢,差點一口氣沒緩過來暈過去,還好,他及時從我的唇上離開。然後望着我,我從他的眸子裏看到了自己的倒影,倒影後是深不見底的黑色。
良久,聽他開口說道:“為什麽這麽怕我?”
“沒有。”我扭過頭,不去看他。其實想到了那件事,我還是有些後怕。
“說謊的小妖精。”他的大手揉了揉我散落的長發,指尖穿越發絲,一點點玩弄着。
“你可以起來了,很重。”
感覺身上一輕,我長長的呼了一口氣。他在我身邊的位置躺了下來,一只手将我攬入懷中。
“別緊張,這将是我們以後一起生活的常态,每一個夜晚,我都會像現在這樣躺在你的身邊。”他的話在我的耳畔響起。
每一個夜晚?這一晚,我已經快瘋了……“我……洛弗,會不會進度太快了?我适應不了,你能不能回去……”我的聲音像蚊子一樣小,字裏行間都透漏着緊張感。
“很明顯,我們的進度不在一個頻率,我怎麽覺得早就該這樣了?”他松開我,看着我的眼睛。
一秒、兩秒、三秒……直到大約一分鐘之後,他突然笑了。
“瞧把你吓的,都快哭了,我有那麽吓人嗎?”他重新把我揉進懷裏。“五分鐘,再抱五分鐘。”
還好,他并不打算留在這裏。我沒敢出聲,只是任他抱着,感覺這五分鐘像一個世紀那麽漫長,身體都快變成化石一樣。
只聽他的聲音幽幽傳來:“月,你要習慣有我在你身邊。”
終于,他松開了我。
“你有事先去忙,有需要我會叫芳姨的。”如果他繼續在這裏,我一定會瘋的,我覺得。
他看了我好久,才起身。
“好好休息。”他終于走出了房間,出門時還幫我關了燈。
我卻因為他這一番折騰和那句‘要習慣有我在身邊’而輾轉反側,失了眠。
夜已深。雪後的夜空格外明朗,漆黑的天幕被星星點綴,像一幅巨大的畫卷,甚是美麗。然而,我們所看到的星光主體,卻不知與我們隔了多少光年,如今,它們是否安然存于這宇宙之中,卻是個未知數。寄蜉蝣于天地,渺滄海之一粟。和這蒼茫的宇宙相比,我們終究是渺小的。
逝者如斯,不舍晝夜。我計算着日子,這樣的景色,以後不見得有機會再見了。如此一番良辰美景,錯過到顯得可惜了。
我起身,穿戴整齊,又添了一件厚厚的外套。在床上躺了一天,這會兒倒可以夜游一番。
離開了卧室,将門輕輕掩上,走廊裏大燈已關,只留下幾盞夜燈,昏黃微亮。
“少爺你怎麽這麽糊塗啊。”我正從書房路過,聽到芳姨的聲音,不由的停了下來。
“我已經決定了,而且,在法律意義上來講已經生效,你不必再勸了。”這是洛弗的聲音。
“少爺……你要是恨小姐,當年直接将她解決了不是更好?”
如果不是能聽出聲音,我一定不願意相信說出這話的人是芳姨。洛弗恨我?解決?我屏住了呼吸。
“那樣豈不是便宜了她?她那麽小,還不能好好體會痛的感覺。你知道麽?我看到寧氏夫婦死不瞑目的眼神,呵,別提當時心裏有多痛快。即使有了那場大火,也還不足以洩我心頭之恨!如果不是寧家,我至于早早父母雙亡,至于像現在這個樣子麽?”洛弗狠狠地說道。
我捂住了嘴,不讓自己發出一絲聲響,眼淚卻如同關不緊的水龍頭般狂流不止。
“既然是這樣,少爺為什麽要對小姐這樣好,甚至不惜……”芳姨的後半句話并沒有說完,便被洛弗打斷。
“因為捧得越高,才會摔得越痛!我要讓她愛上我,再親手毀了她。我要讓她明白恨是什麽樣的感覺!我要讓她一輩子都逃不出我的手心!月,別怪我,怪只怪你生在了寧家……”洛弗的聲音透着寒氣。只聽見芳姨一聲長嘆。
而門外的我,像被抽幹了力氣一般,差點癱軟在地。只是,還不能。
我蹑手蹑手的回到自己的房間,将門鎖住,整個人癱軟在地毯上。臉上早已濕了一片,眼淚卻怎麽也流不出來了。
原來,洛弗竟然存着這樣的心思,這二十多年的寵愛竟然都是一個假象,而我的成長,本身就是一個陰謀……
我将手放在心上,那裏沒有如剛才聽到談話時狂跳不止,現在很是平靜,竟然快感覺不到心跳了。
可是,好疼,為什麽這麽疼?這就是心痛的感覺麽?我竟然天真的以為洛弗是喜歡我的。昨夜湖邊的擁抱、那些漫不經心的小動作、他手心裏的溫度,還有剛剛那近似耳鬓厮磨的親密……一切都是假的。
可是我心裏的悸動卻是真的……
我不知是該後悔還是慶幸,後悔的是聽見了他們的對話,慶幸的是在事情到達無可挽回的地步之前提早知道了真相。寧家,原來,我姓寧。原來,我與他之間還有這樣的深仇大恨。
洛弗,你不知道的是,我已有了為你放棄逃出洛家的想法,而且差一點,就真的愛上你了……
作者有話要說: 不小心發現了秘密……不只是洛弗的,還是洛月的,應該都是吧。
誰來猜一猜,洛弗對洛月現在的表現是真的,還是一種假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