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縱雲
“去!”,蓮回兩指向前,喝道,縱雲鏈靜靜躺在手腕上,她慌了神,知道自己這半吊子功夫根本無法驅使縱雲鏈,吓得抱着樹就往上爬去。
獅虎獸後腿微曲,輕巧的躍到樹上,張開嘴就朝蓮回咬去!
蓮回吓得咕嚕嚕從樹上滾下來,連滾帶爬的往外跑去,完全記不得禦物之術了。
“該死的老虎,這可是月神的仙器,你就不怕咯的牙疼嗎?”,
蓮回邊跑邊罵,解下腰上的鐵石朝着獅虎獸砸去。
嗷嗚,鐵石重重砸在獅虎獸鼻子上,鮮血流出來,激的獅虎獸暴怒,張着血盆大口朝着蓮回咬去。
蓮回驚惶的靠在石頭前,心想這回完了,她緊緊握住剩下的那塊鐵石,至少敲掉它一顆牙罷。
就在這時,淩空落下一個人影,緩緩站在蓮回後方的大石上,獅虎獸嗚咽了聲,四肢伏地,溫順的埋着頭。
蓮回扭頭,刺目的陽光,看不清人影,唯有那一片在烈日裏翻飛的銀色衣角,就像是翻飛的蝶翼。
縱是不看她的眼睛,也知道她此刻必是面若冷霜,眸光厭惡。
“宮主!九舜有錯!請宮主責罰!”,九舜落在蓮回跟前,誠惶誠恐的說道。
一巴掌重重的扇在九舜臉上,氣氛冰冷而僵硬。
蓮回站在九舜跟前,“九舜她沒錯!是我自己來的,跟她有何關系!”。
刺目的陽光照進蓮回的眼底,她睜不開眼,看不到纖阿的神情,卻知道此刻的纖阿定然是生氣的。
因為纖阿從小生氣時,就是惜字如金,沉默寡言。
手腕突然刺痛,就見縱雲鏈突然離開手腕,往上掠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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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給我!”,蓮回喊道,縱雲鏈輕輕落在纖阿的手掌心,在陽光裏發出點點璀璨光芒。
“那不是你的!是我娘留給我!!你沒有權力拿走它!!”,蓮回怒極喊道,
纖阿垂首,臉頰掩蓋在陰影裏,她緩緩阖上手掌,“你還不配擁有它!”。
蓮回緊握着手掌,只感覺屈辱和委屈,渾身輕顫着,“我不配,難道你就配嗎”。
又是一巴掌打在九舜臉上,“你便是這麽教她的”,纖阿冷聲斥道,“不知規矩!”。
九舜雙頰紅腫,嘴角出了血,跪倒在地,不敢出聲。
纖阿轉身掠走,銀色錦袍遮天蔽日的擋住烈日,唯有陰影籠罩,就如在她籠罩下的萬神山,讓人感到窒息壓抑。
回去的路上,九舜一言不發,蓮回偷偷瞥她,塞給她絲帕,“擦擦嘴”,
九舜沒有接,反而朝着她攤開手掌,蓮回愣了楞,才不情不願的把匕首遞給她,“借來用用而已”。
蓮回下意識摸了摸空蕩蕩的手腕,心裏難過,便取出草螞蚱握在手裏,緩緩說道,
“九舜,我總有一天,會離開這裏的”。
九舜的腳步頓了下,繼續往前走。
“我會提前給你留信的,你立刻就逃出缥缈,這樣宮主就不會罰你了”,蓮回認真說道。
“你以為,真的逃的了嗎?”,九舜眸光沉沉的望向蓮回,
“逃,便有一分勝算,不逃,什麽都沒有”,蓮回笑了笑說道。
眼看着要到纖阿的六百歲生辰,萬神山忙碌的籌備着。
山外不斷有賀禮送來,皆是為了讨好神虛宮的主人。
蓮回坐在木虛峰崖邊,晃着腿,嘟囔道,
“也不知今年是誰在張羅,鬧的萬神山都不消停了”,
“宮主不喜熱鬧,唯有生辰宴,允人操辦,也是萬神山最為重視的事”,
九舜走到她身後,說道,“主人,可想好給宮主生辰禮了?你畢竟是...”。
“啰嗦”,蓮回捂着耳朵,說道,“她有那麽多的賀禮,難不成還惦記着我的?”,
“去年你送宮主的那顆鳥蛋,九舜瞧着也...”,
“別提了”,蓮回打斷了她的話,
“你都不知那些人在背後是怎麽取笑我的?說是,堂堂神族,就拿出一顆鳥蛋當賀禮”。
九舜靜靜看着她,“主人何必在乎旁人看法”。
“我練功去了”,蓮回佯裝正經,實則躲開九舜。
自木虛峰走到蒼木林,吹了聲口哨,通體雪白的山風自林間歡快的跑來,親昵的在她身邊蹭着,“走,去神木澗”。
蓮回跨到山風背上,如疾風般朝着神木澗而去。
激流的水自崖上滑落,重重拍在澗底,蓮回站在崖下,帶着清泉雨露氣息的風,拂過臉頰,吹得發絲飛舞。
蓮回挽起褲腳,走到瀑布下,彎着腰摸索許久,方拾起一小塊石頭來。
原本的棱角被水流沖刷掉,光潔圓潤,晶瑩剔透的,裏面是五彩交織的紋路,像是一幅畫一樣。
大朵大朵粉色,就像是辛夷花,底下兩個小黑點,就像是兩個小人,蓮回把石頭握在手裏,仔細擦幹淨,放在懷裏。
就聽得天際一陣驚嘯,仿佛有彩霞墜落似的,徑直落在蓮回的肩頭。
“落英”,蓮回撫着它的頭安撫道,
見落英驚恐的望向不遠處,緩緩走出萬神山的人來,為首的便是神虛宮右使,自月神起便守護着神虛宮的敖修。
“敖修”,蓮回向他見禮。
“二主”,敖修敷衍回禮,說道,“宮主誕辰,那件百花拜仙裙上,尚缺兩只尾羽作飾..”。
“萬神山中靈禽衆多,為何要取落英的尾羽?”,蓮回輕聲說道,
敖修沉默片刻,方說道,“宮主喜歡”。
蓮回抿着唇,把落英護在身後,懇求道,
“請敖修給宮主帶句話,就說落英是蓮回的朋友,這尾羽可否以其他靈禽代替”。
敖修微微躬身,說道,“老朽人微言輕,不敢在宮主前說這些話,二殿下若是要求情,便自己去神虛宮說罷”。
也不待蓮回說話,敖修手裏揚起一道光,徑直擦過蓮回的臉頰,打在落英身上,就聽得落英低嚎一聲,翎羽飛散,直直往地上墜去。
“落英”,蓮回急忙伸手接過落英,山風急了,低着頭,朝着敖修撞去。
“不守規矩的畜生!!”,敖修愠怒的斥道。
也不知是在罵山風,還是罵自己,這話語聽在蓮回耳裏,格外刺耳,但敖修的動作比話語更快,一掌朝着山風頭頂拍下去。
掌風淩厲,若是落在山風頭頂,恐怕就沒了命。
蓮回上前,擋住山風,那一掌結結實實的打在她的背上。
噗,蓮回吐出一口血來,頭暈眼花的坐在地上。
“二主,你怎的沖了出來?!這讓宮主知道可如何是好?”,
敖修一下慌了,連忙說道,可眼底分明是一片冷然和淡漠。
蓮回緩緩拭去嘴角的血,
“萬神山雖只有落英這只彩鳳鳥,但那件百花拜仙袍也不是只能繡上彩鳳尾羽罷,就此罷休,可好?”。
敖修緊抿着唇,臉上皺紋皺起,遲遲沒作聲。
“敖伯”,蓮回放低了聲音,“算我求你,可好?”。
“二主若是真的不願意,可親自去神虛宮找尊主”,
敖修五指虛握,落英就落在他手掌裏,拼命掙紮着,
“況且,兩根尾羽而已,對彩鳳鳥來說,不算什麽,何必要掃宮主的興呢?”。
蓮回握緊了手,低聲說道,“敖修,放開落英!”。
敖修握着落英,轉身往後走,說道,“二主何必為了一只鳥,跟神虛宮過不去”。
敖修聲音輕嗤,“我,好歹是神虛宮的右使,就算宮主都得敬我三分。
你,卻敢對我直呼其名,好不懂規矩。大抵你在這萬神山做久了廢人,連規矩二字都不懂了”。
蓮回望着眼前這個須發皆白的老者,當年月神娘親還在時,便對他極為不喜。
當年敖修為博月神尊主歡心,不惜取了數百只雪羽鳥最柔軟的絨毛,編制出一件雪羽仙絨披風,潔白柔軟,獻給月神作為禮物。
可娘親卻責罰了他,說是敖修此人阿谀谄媚,只顧媚上,卻不知,數百只雪羽鳥失去絨毛後,會在寒冬被凍死。
娘親将敖修派到孤星峰去看守靈獸,直到纖阿成為神虛宮的主人後,敖修憑着一絲契機,才從孤星峰出來,一路做到神虛宮右使。
如此獻媚心狠的人,長久的留在纖阿身邊,并非好事。
蓮回冷眼看他,只覺愈發厭惡。
她那跟月神如出一轍的容貌,厭惡的神情,讓敖修眼神微凜,想起當年月神對他的責罰,心中不忿。
枯瘦的手指微動,就聽得落英哀呼着,一根尾羽被折下,流光溢彩,在陽光下折射出七彩虹光。
落英歪着僅剩的兩根尾羽,黑溜溜的眼睛,望向蓮回,光芒閃動。
“敖修!”,蓮回喊道,“我随你去神虛宮!向宮主求情!”。
“此等小事,何必勞動宮主”,
敖修見蓮回越是急切,越是痛快,只覺出了心中惡氣,落英又是一聲哀嚎,第二根尾羽被折了下來。
蓮回沖上去,作勢要搶過落英,被敖修推開來,語氣淡然,“二殿下小心”。
“敖修!”,蓮回上前,抓住他的手,用力去掰,想要救下落英。
可敖修的手跟鐵鉗似的,急的蓮回一口咬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