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金姒之情
殘雪和明月跟着金姒又回到了昨晚那個山林,又到了一個大溶洞。
溶洞還是昨晚那個溶洞,只是布置有了很大的改變,昨晚還是陰冷潮濕又空曠的溶洞,今日卻有了很大的變化。
一襲青藍色紗簾将洞口掩住,甫一踏進去便踩在雪白的狐貍毛上,洞內擺了一張古樸的書桌,書桌背後是紅棕色的書架,書架上擺了兩三本古籍、一樽血紅色珊瑚、一個香爐鼎。
書桌的旁邊擺着一張可容納三四人的床,床上鋪着千柔錦制成的厚被,對于床上躺着的人來說,可謂是奢侈至極。
華麗的床上睡着一個面色蒼白,身體柔弱的,凡人。
雖然殘雪等人不算仙人,但是床上這個人确實是連半點法力也沒有的,是一個十足的普通人。
他長得倒是不比修仙之人差,修仙之人達到一定的修為可以通過丹藥改變自己的容顏,所以修真界的人随便一個姿色都遠超普通人。
然而床上這個人卻絲毫不比修真之人差。
只見他鬓若刀裁,雙眼閉着卻依舊可以從狹長的眼線上看出此人的孤傲,一雙薄唇微微阖着,面相上倒是一個無情之人。
凜冽刀鋒,積雪玉山,說的便是這人吧。
“他已經死了很多年了。”殘雪看了他一眼便知道,這人,怕是救不活了。
金姒聽了這話恍若五雷轟頂,身形搖搖欲墜,幾乎要跪了下來,但是心中強撐着一口氣,用期望的眼神看向殘雪:“無情尊者是須彌大陸修為最高的人,定能救他的,對不對?”
前頭已經說過了,殘雪最不喜人用期盼的眼神看着她,是以微微蹙了蹙眉,說道:“我與他并無相幹,救他,并不值當。”
“那就是可以救了?”金姒不在意殘雪拒絕的話語,他只在意,此人能否有一線生機。
“若他尚未投胎轉世,便可。”
殘雪方才說的死了很久的确是很久了,距今約莫三百多年,三百多年的時間,若說未投胎轉世,那真是不大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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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月聽到殘雪的回答,心中有絲遺憾,“師傅說的很久必定是真的很久,看來此人已經投胎轉世了。”
“不!”金姒雙目充血,面色悲戚,“他沒有投胎轉世,他死前曾許下誓言,往後的生生世世定不要再為人,我也用轉世珠尋過他,他果真是沒有投胎的。想他孤魂野鬼一人,不知飄蕩在何處……”
“既他不願為人,你又何必讓我救他?”殘雪不明。
金姒似乎是想到了什麽痛苦的事,閉上了眼睛,眉間有些猙獰之色,他恨恨說道:“他不願為人不過是因為有我,若他能活過來,我便讓他如願。”
明月從一開始就有些奇怪,金姒這人向來随意,做事放蕩不羁,不曾聽說有什麽人值得他這樣委屈自己,現在他既說了這些話,想必,他和自己也是同道中人。
只是那人應當恨極了他,不然也不會許下那樣狠毒的誓言,而金姒這樣的無心無肺之徒竟然會将他許下的誓言那樣當真,看來果然是動了真情。
那子修肯定是知道了金姒對他的心思,所以才不願為人再見金姒,子修是如此做的,不知往後師傅知道了自己對她的心思,又會如何?
想到這,明月忽然想試探一下殘雪。
“你與他,是什麽關系?”明月的眼神在子修身上流連,而後又宛轉到了金姒的身上。
金姒看懂了明月眼中的深意,但卻并不在意,他是魔修,不像修真者那般有許多戒律,所以做事向來依心而為,所以他也沒有遮掩,而是露出一個堅定的眼神:“他曾是我的夫。”
金姒說這話的時候,明月一直在看殘雪的表情,只見殘雪的眉頭微不可見的皺了皺,而後又舒緩了,面上依舊不悲不喜,讓人看不出她在想什麽。
“師傅,男子與男子也可成親麽?”明月見看不出殘雪心中所想,想加一把火,讓殘雪說出心中所想,便故意裝作不谙世事的樣子。
殘雪擡眸不鹹不淡的看了明月一眼,緩緩說道:“可與不可,全憑自己的心。”說到這,殘雪的眼神移到了金姒身上:“既然你這般執着,我便盡我之力救他,只是你需答應我一件事。”
“只要能救子修,什麽我都答應!”金姒的眼睛第一次崩濺出火星,裏面的光芒有些耀眼。
他就像是獨自在沙漠之中行走了幾萬裏,終于找到一口泉眼,心中的喜極而泣噴薄而出,讓他重新有了生的渴望,活的意志。
“我要你,永遠不得再見此人。”
殘雪的聲音冰冷而又無情,讓明月和金姒的心宛如墜落冰窖,沉到谷底,兩人一時不知如何應對,金姒不知如何應對殘雪的要求,明月不知如何應對自己的心。
愣了許久,金姒只是讷讷的看着殘雪,問道:“為何尊者要如此要求?”
殘雪走到床邊,看着躺着的那個人,說道:“是他告訴我的,我只是完成他的心願罷了。”
“子……子修,他何時告訴你的……”金姒難以置信的看着床上的人,他的面容依舊那樣冰冷無情,沒有半點人氣。
殘雪看着床上這具冰冷的屍體,宛似嘆息般說道:“他的魂魄就在他的身上,剛剛他同我說,若你不離開,他就算被我救活了,也會再去死一死的。”
殘雪可以看見鬼魂,也可同鬼魂說話,剛剛就是聽見了子修對她的請求她才會皺眉的,只是子修既然有這個要求,她也不能違背死人自己的意願。
金姒聽見殘雪這樣說道,覺得這些話像是許子修會說的話,但是又覺得難以置信,許子修到底是不相信他的。
罷了,金姒嘆了一口氣,頹廢的說道:“若他要這樣,我離開便是。”
金姒深情的注視着床上躺着的人,沒有要離開的打算,他的目光迸濺着火花,似乎要将床上的人深深的刻在自己的眼中。
殘雪和明月兩人看見這一幕,心中多少都是有些感慨的。
這樣的場景,給殘雪帶來的震撼是巨大的,她從未涉足于這些男女情愛,竟然不知道有人可以為愛這樣付出,金姒與許子修之間發生了什麽,她并不知道,就是因為不知道原因尚且被金姒對許子修的感情感動,更何況知道了呢。
她修無情道,斷的便是這些情,但若是人人都如她這樣,那這個世界便沒有什麽意思了吧。
明月在凡間也聽過許多這樣的話本子,不過都是男女情愛,第一次親眼見到男男之情,自己的這種代入感更加強烈,她不想自己将來和師傅也像是金姒和許子修這樣,生死不相見,可是,如果有一天師傅執意要與自己生死不相見,那自己有什麽辦法呢?
唯一的辦法就是,超過師傅的修為,如果她要離開自己,那便囚着她,她可以不愛自己,但是不能離開自己!
殘雪走到床邊,将許子修的手從被中拿出,然後劃破他的手指,一顆紅潤的血珠冒了出來。拿出一盞燈,燈盞是熄的,殘雪将血珠滴入燈芯之中,血馬上沁入燈芯之中,殘雪将本命燈遞給金姒。
“這是他的本命燈,若他活過來了,燈芯便會燃起,你看見燈芯燃起便可放心了。”
殘雪做事向來如此周全,既然金姒請求自己救此人,那定當要讓他知曉自己是否做到沒有。
金姒像是捧着難得的寶貝一樣,将燈盞抱在懷中,彎腰在許子修蒼白的嘴唇上輕輕碰了碰,低聲對許子修說:“子修,你既然這般不願見我,那我便成全你,你一定要好好活着才是。”
說完,金姒直起身,對着殘雪和明月深深鞠了一躬,“昨日搶掠青敏姑娘實在是金姒對不住兩位,若子修能活過來,此生為兩位做牛做馬在所不辭!”
殘雪微微點了點頭,金姒就在兩人的注視下緩緩走出了溶洞,他的步子明顯有些虛。
金姒一離開,殘雪就在許子修躺着的床上結下了一個返生陣,返生陣是以殘雪的靈力結成的,呈太極八卦狀,許子修躺在陣中央,整個陣冒着藍光。
“明月,你替為師護陣!”
殘雪坐在乾處,往許子修體內打了三道真氣,許子修的面色開始變成青灰色,整個陣迸發出刺眼的藍光,殘雪明顯的感覺到許子修的魂魄在渙散。
她從随身空間中拿出一枚聚魂珠,将許子修的魂魄凝聚在聚魂珠上,然後又打了一道真氣進許子修的身體中,一陣寒氣從許子修的體內散出,殘雪的面色慘白了一分。
這打出的是積攢在許子修體內多年的屍寒,若修真之人沾上了屍寒便會覺得刺骨的冷,縱使殘雪修為如此之高,又有玄冰床溫養身體,卻還是被這屍寒侵入體內,損耗了許多靈力。
許子修的屍寒已經打出,接下來就只要将他的魂魄引入體內即可,只是這許子修死了幾百年了,想要将他的魂魄與他的肉體凝聚在一體卻是極難的事,沒有大乘的修為,是絕對做不到的,及時是大乘的修為,也要損耗自身許多的精力才能将許子修的魂魄引入他的體內!
此刻殘雪聚集的十二萬分精神,将聚魂珠扔至空中,聚魂珠上一縷如煙的魂魄便開始慢慢進入許子修的身體之中,待所有的魂魄全部進入,聚魂珠碎裂成粉,殘雪将自己的靈力源源不斷的注入許子修的體內。
剛剛被屍寒所傷,已經損耗了她許多的靈力,如若許子修多躺一會,殘雪損耗的靈力就會多一分,要是殘雪輸入的靈力超過自身靈力的三分之二,她的修為便會下跌一個小境界。
這一切,明月都不知道。
她只是站在旁邊,緊張的注視着殘雪的一舉一動,當看見殘雪的嘴唇變得越來越慘白時,她的心也越揪越緊,她看懂了殘雪在做什麽,也知道這樣做對她的修為有很大的損耗,她想終止殘雪往那人體內注入靈力,又怕傷着殘雪,只能焦急的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