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下山
遠處的天空呈現暗紫色,幾縷霞光将半邊天空微微照亮,天色還不至于全黑。尋七駕着雲去總善堂領了十人份的靈石、丹藥、符箓,然後又去了明月的住處,讓她事先清楚這十天的路線,方便帶路。
之前尋七已有耳聞,他們之所以要提前十天出發是因為最近純陽宮管轄的地帶總是有異象發生,所以他們不能駕雲直達淼川鎮,必須親自從純陽宮下山,将沿途發生的不平之事處理完才能抵達淼川鎮參加比試。
這路究竟該怎麽走,要經過哪些州、哪些鎮、哪些村,如何在十天之內走更多的地方,這些都是需要事先準備好的。
尋七此次也要一同前去,所以她要向峰內弟子交代離開後的事宜,只能先把帶路的任務交給明月了。
飛雪殿是雪峰主殿,在主殿兩邊各有一偏殿,右邊的偏殿是尋七在住,左邊的偏殿是明月在住。
親傳弟子自然是跟着師傅一起住,記名弟子則統一安排在雪峰的半山中,那裏有成群的建築,都是記名弟子比試、修行、吃飯、睡覺的地方。平時無事,記名弟子是無法上飛雪殿見師傅的。
“篤篤篤!”尋七敲了三下門。
無人應答。
“篤篤篤!”尋七又敲了三下。
等了一會兒,還是無人應答。
尋七正準備轉身離去,卻剛好與回來的明月撞了個滿懷。
明月伸手扶住尋七,戲谑道:“師姐怎麽有空來我這裏?”
尋七看了看不遠處自己的偏殿,有些無語,她也不同她耍嘴皮子,而是直接進入主題:“明日師傅要帶我們去參加十日後的問鼎大會,我需要你幫忙研究路線,方便十日內的帶路任務,你可願意?”
“師傅要下山了?”明月有些訝異,從她到雪峰後,她就沒見過師傅下過山,突然聽見師傅要帶他們一同去參加問鼎大會,一想到到時候她可以在師傅面前一展風采,她的內心就抑制不住的開心。
“是的,你可願意?”尋七又重複了一遍她的問題。
明月點點頭,嘴角勾起不羁的笑容,“自然是願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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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好,明日我們就要出發了,你今晚研究一下。”
“是,師姐!”
尋七得到明月的答複,安了心,正準備離開,卻被明月叫住。
“你還有何事?”尋七好脾氣的看着明月。
在私下,她對明月總是很有耐心。
“你可認識師傅的故人?”
“故人?”尋七細細的咀嚼這兩個字,她從未聽說過師傅有故人。
看見尋七苦苦思索,明月心中已經明白了,“看來師姐也不知?”
“師傅已有九百餘歲,她尚年輕的時候應當有朋友的,不過我着實未曾聽說過。”尋七誠實回答。
明月聽了這話,又想打趣她,“師傅現在很老麽?師姐莫不是想我去告訴師傅?”
尋七一聽,告訴師傅?
她伸手就要撓明月,“好啊你,你從小可是我養大的,現在翅膀硬了就要咬人了不是?”
明月怕癢,尋七的手還未觸到她,她就咯咯的笑起來了,一邊笑一邊說:“我可不管,我的眼裏只容得下師傅。再說了,哪有用翅膀咬人的?莫不是師姐你養的靈獸是用翅膀咬人的?”
尋七就知道,明月的嘴那是天下第一嘴,和她耍嘴皮子肯定不落好,也不和她說,盡管悶聲撓她癢癢,笑得明月上氣不接下氣,直求饒。
看見她求饒,尋七這才收手,臨走前,她還張牙舞爪的亮了亮自己的手,意思是告訴明月,下次還敢這樣耍嘴皮子,求饒也不放過了。
明月站在門前目送尋七離去,她的眼裏蓄了些笑出的淚花,扶着門站在門口的樣子看上去美豔動人,她的思緒早已飄遠。
師傅,那個人究竟是你的故人,還是你的心上人?
——
師傅要下山了!
這可是百年難得一聞的奇事,此次跟随師傅下山意味着要與師傅同吃同睡十餘日,明月加入純陽宮一百多年統共也沒與殘雪相處過十日,是以接到這個消息,內心十分激動。
她躺在床上,輾轉反側。
地圖她已經看了不下十遍,規劃的路線有十餘條,若是師傅想要了解一下平凡人的生活,那麽就帶她走平陽關那條路;若是師傅喜歡靈獸,便帶她走飛鳥關那條路;若是師傅喜歡植物,就帶她走松嶺關那條路;若是師傅喜歡美景,那便帶她走江水南……
總之,師傅喜歡去哪裏,明月就會帶她去哪裏。
一想到師傅,明月就想起白天她站在梨花樹下的姿态,雙眸若星,眼尾上揚,依舊是那副波瀾不驚,古井無波的姿态。
她滴着水的發梢,紅潤的雙臉,以及光着站在梨花上的玲珑小腳,無一不牽動明月的心魂,那一刻,明月幾乎要以為全世界只剩下她們師徒二人了。
莫名的,很想見到她,很想牽她的手,親她的眼,吻她的唇。
鬼使神差的,明月走到了殘雪的殿門。
此時夜已深,明月高懸。
天上的明月映照着地上的明月,将她敲門時不安的樣子照得一清二楚。
“明月何事?”許是因為夜深了的緣故,殘雪原本清冷的聲調因為刻意壓低,此時竟染上了一絲暧昧,聽得明月心中一暖。
“師傅,月兒有事不明。”明月認真的理了理自己的秀發和衣着。
“進來說話。”
殘雪話音剛落,門就打開了。
今日殘雪是準備休息的,所以殿內只安放了一顆釋放着柔和的光的東海夜明珠,珠光影影綽綽,又有珠簾的阻隔,明月将殘雪看得不大真切。
只知她是單手撐着頭,躺在玄冰床上的。
“師傅,我可以過來說話嗎?”明月想走近些,将她看得清楚些,但又擔心惹怒師傅,所以問得倒有些小心翼翼。
殘雪在簾中點了點頭,說道:“你到我跟前來說話吧。”
明月懷揣着顫抖的心慢慢靠近,輕輕掀開珠簾,只見師傅和衣躺在玄冰床上,她的手裏拿着昨晚那塊玉。
“诶,以前未曾見過師傅這塊玉,不知從何而來?”
這樣孟浪的話明月本不該說,可是一想到有可能是別人贈予師傅的,明月就忍不住,她的執念太深,占有欲太強。
殘雪直直的看着她,眼中有深意,“是赤炎君。”
這話,是故意說給她聽的。
明月聽到“赤炎”二字,笑容愈發燦爛,“師傅與赤炎君果然鹣鲽情深。”
殘雪歪着頭,打量她。
經過這幾日的相處,殘雪發現了一個現象,她這個徒兒一旦受到言語上的刺激時總愛佯裝開心,仿佛她未曾在意。就如當日她要逐她出師門一樣,她也是這樣的笑容,看上去燦爛無比,可是笑意卻并未深達眼底。
殘雪想,她今晚佯裝的原因定是不想讓自己知道她傾心于赤炎君吧。
“師傅,怎麽了?”看見師傅一直看着她,也不說話,明月有些不自在。
若師傅的眼神稍微柔和一些,明月定會以更加溫柔的眼神回應,可是不是,師傅像是看她的眼神像是在估價。
像是在看案板上的肉值不值得這個價錢。
“我在想,你明明不開心,為什麽要佯裝?”殘雪将手中的玉佩扔給明月。
明月倉促接下,“師傅?”
“明月,是不是我對你真的太不好了?所以你才要僞裝自己?”殘雪還記得當初那個站在月牙泉旁邊的小小丫頭,若不是她執著的拉着自己,殘雪怕是不會收她為徒的。
那個時候她應該六七歲吧,臉上的嬰兒肥還在,說話還帶着奶氣,殘雪看到的時候心裏的确是喜歡她的。
同樣是師傅,她在師尊面前卻是任性而為,而明月在她面前卻得僞裝,得認錯,得下跪,應該是她對明月太不好了吧?
不然為什麽總感覺她很委屈?
明月聽到殘雪這樣的問話,一時不知如何回答。
師傅對她好不好?
不能算是不好,但是也算不上好。
僞裝自己是為了讓別人喜歡自己,讓師傅注意到自己,并不是因為師傅對她不好,若她對師傅的感情止于師徒,那麽她也不會這樣費盡心思想要讓她多看自己一眼。
是自己對師傅有了不該有的念頭,所以才會僞裝才會讨好,不是師傅對自己不好,師傅已經将自己收為親傳弟子了,怎麽會對自己不好呢?
“師傅待月兒好得很。”明月的眼眸異常明亮,亮得殘雪有些懷疑是不是自己誤會明月了。
她越是要露出這樣含有期望的眼神看着殘雪,殘雪越是不敢看她,她垂着眸,緩緩說道:“你今晚找我何事?”
明月揚了揚手裏拿着的地圖,笑道:“是這樣的師傅,明日我們就要出發了,我想問問師傅喜歡什麽,方便為師傅安排路線。”
喜歡什麽?
殘雪也回答不上來,原先一門心思修道有一部分的原因是因為想去尋師尊,現在師尊回來了,她修道的心思便淺了些。喜歡是什麽樣的感覺?殘雪不知道。
“喜歡是什麽?”殘雪茫然的看着明月。
明月蹲了下來,眼神如水,注視着殘雪的眼睛,“喜歡就是想要得更多。看了一眼還想看,聽了一次還想聽,吃了一口還想吃。”
殘雪仔細的想了想是否有這樣的事務,而後得到一個堅定的答案。
“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