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沒遇到索焰以前,冷烈覺得自己是全世界最固執的人,現在猛然發現還真是人外有人。至少索焰的那股子扭勁兒他就比不過。
那人已經把組樂隊當成了人生的唯一信條,敢情已經把追“男神”這件事兒擺到了其次。
有好幾次,冷烈都忍不住笑,想給索焰潑涼水——你才幾斤幾兩啊就想着出來瞎顯擺。
但是看着索焰每天都膩在身邊拿着別家樂隊的照片兒啧啧感嘆,又把話都咽了回去。
“你怎麽就這麽固執呢?錄音棚給你開的工資高嗎?”索焰等冷烈一下班就在錄音棚門口截住了他。
“你可真倔!”冷烈抓了把頭發往樹蔭下面躲,“你這個倔勁兒花到追男人身上,保準一追一個準。”
“你不懂,”索焰有自己的想法,一本正經地解釋,“和你組樂隊四處去演出,本身就是我追男神的第一步。”
“呵……”冷烈聽着都覺得臊得慌,這種話這人怎麽就輕而易舉地說出來了呢。
“我不僅要你的人,還要你的心,但關鍵是得契合你的靈魂,懂嗎?讓你能最大限度地做自己的事兒,那就是我作為你未來男朋友給你的最高福利。”索焰追着冷烈走了一路,額上不斷有汗水湧出,可他一點兒都不覺得累,“還有,我得先讓你認識我,才決定要不要和我共度一生,組樂隊就是一個絕佳的機會。”
逆着陽光,冷烈看着索焰英俊的側臉和嚴肅認真的神情,不動心是不可能的。他差一點兒就脫口而出——那好吧。
可是又習慣性地壓抑自己,不知道為什麽,從小到大他都覺得太好的東西自己配不上。
“都扯到共度一生上了?”冷烈笑着搖搖頭,把索焰拉進稀稀拉拉的樹蔭下面。
“你說嘛,”索焰用胳膊肘撞冷烈,看着對方笑嘴角也扯出一絲弧度,“是不是也心動了。又不是讓你辭職,就是每天抽點兒時間一起玩兒,反正和你住一起的那鼓手不是剛辭職也閑着嘛。”
“呵。”冷烈徹底被索焰黏糊地沒了脾氣,只覺得對方這股子又倔又幼稚的勁頭真是好笑。
他根本不可能一邊兒上着班,一邊在外面搞樂隊。剛來棚裏的時候才16,什麽都不明白,簽了一堆亂七八糟的合同內容,裏面清清楚楚寫着“不準從事本工作室以外的任何音樂類活動”。
“哎。”冷烈一遍遍地嘆氣,好像這樣就能澆滅身邊那個突然熱血起來的人。
Advertisement
……
冷烈不知道別人的夢境會不會重複,總之自己的夢裏總是重複出現一些相同或類似的場景。自從索焰在耳邊吹風的這一段時間,他總是做一個關于綠草潭的夢。
夢裏,他站在一片曠野裏。一眼望去,全是望不到盡頭的綠色。天籁不絕于耳、微風徐徐,遠處星星點點的光亮漸漸靠近自己。他背起吉他,撫弄琴弦,身邊站着一些模糊的身影,再一擡頭,剛才那些亮點居然是前來看自己演出的觀衆。
人越聚越多,光點變得色彩斑瀾,每一張臉上都洋溢着熱情的微笑。
他知道,那些微笑都是因為自己!
每次夢醒,他都會笑,索焰還真是厲害,不知不覺間在自己心裏種了這麽一個傻不拉幾的夢。
而現實沒有夢境那麽惬意。
大偉從展鵬錄音工坊辭職之後,一直閑呆在家裏,茶飯不思、魂不守舍,鼓也不練了。又一次酒醉後,他竟然推開上前遞水的冷烈,毫無緣由地責怪對方。
冷烈本身就是話不多的人,看到大偉那個樣子,也不好直接搬出去,想着多個人陪總是好的,雖然被大偉誤會他自己也覺得冤。
在錄音棚的工作依然瑣碎無趣,加上大家都知道郭展鵬要捧冷烈,對他都敬而遠之,甚至還有背後議論的。他最不想聽的就是“不就是冷牧陽的兒子嘛,憑什麽就比我們這些辛辛苦苦搞創作的人機會多”。
現在,除了和索焰見面的時候,能被那家夥的傻勁兒逗樂,他整個人都是蔫的。
那一天清早,冷烈剛拐了個彎跨上大街,就看到索焰腫着兩只大眼泡,裹着長袖牛仔襯衣站在核桃樹下。
“你這是……哭了?”冷烈不知怎麽,大清早在樓下見到索焰一點兒沒驚奇還有點情理之中的感覺,他快步走到索焰跟前盯着兩只眼泡覺得那樣子挺好笑但是又不好意思笑。
“哭什麽,我有病啊!”索焰吸溜了一下鼻涕,緊了緊身上的襯衣,“估計昨晚有點兒着涼,感冒了,不知道我媽搞來一碗什麽亂七八糟的玩意,吃了之後眼睛就開始腫了。”
“不會是過敏了吧?”冷烈聽索焰的聲音也有點嘶啞,側臉往其他露出來的皮膚上瞅。
“沒事,吃了抗過敏的藥,不過也好,她以後肯定不敢再給我整那些亂七八糟的玩意兒喝了,嘿嘿。”索焰微微一笑,眼睛只剩一條小縫,一張口又是那句,“樂隊那事兒,你想好沒有?”
那一瞬,冷烈是徹底服了,或許內心深處也渴望着從索焰嘴裏蹦出來這最後一根稻草。他突然就想,去他媽的流言蜚語,去他媽的被人酸着,老子就任性一回組個樂隊玩玩!
冷烈看那兩條小縫都快粘在一起了還要強撐着抛媚眼,連忙伸手打住,指了指地鐵站的方向,說,“走!今兒陪我去個地方。”
索焰得意着,一扭頭就把自己開過來的小紅車棄了,屁颠屁颠地跟過去,兩手環抱胸前時不時地吸幾下鼻涕。
進了地下車站,冷烈掏出城市卡哔地一聲刷進去回頭才發現索焰還傻愣愣地站在原地。
“那什麽……”索焰抓耳撓腮,突然想起來沒坐過幾次地鐵壓根兒就沒卡,且錢包還在車上呢,問驗票機對面的冷烈,“我怎麽進去?”
冷烈無語,又繞遠路出來站在自動售票機口買了張票帶着索焰重新進站。
索焰狂喜,啧啧,男神給我買票了!
進了車廂,冷烈習慣性地站在自己的老位置,擡頭沖對面的空座位仰了下脖子,示意索焰那個病號過去坐。
索焰捏着票,拇指在票面上使勁揉搓着,搖頭晃腦走到索焰身邊抓起把手,眼睛不用刻意眯本身就是一條小縫,裂開嘴傻笑:“陪你!”
“哼。”冷烈無奈笑一下,塞上耳機,背過身看窗外隧道裏的巨幅廣告牌。
索焰伸手從冷烈耳朵上取下一只耳機塞進自己耳朵裏:“我也吸一耳朵?”
冷烈沒有回話,嘴角微微彎起。
仿佛兩個每天結伴上學放學的親密朋友,對彼此的一切了如指掌,見了面寒暄幾句,一個招呼就跟着一起往前走。
車廂晃動中,兩人眼眸裏快速閃過窗外地鐵裏藍綠色的廣告畫,聽着同一曲音樂,指尖跟着輕輕地打拍子。
那一刻索焰心想,所有的一切都是值得的,前一夜因為沒等到回信徹夜未眠,半夜又被喝醉的老爸拎到院子裏因為逃學回國罰跪,和眼前這個心心念念想把每一絲氣息都裹進自己懷裏的冷烈比,根本算不上什麽。
到了站,冷烈扯下耳機,在站門口的攤子上買灌餅,兩份,還給病號多加了一顆雞蛋。
站在錄音棚小院裏,曬着晨間柔和的暖陽,兩人吃完餅擦擦手,冷烈深吸口氣:“在排練室等我,一會兒幫我擡點東西。”
冷烈拍索焰的肩頭,不等回答就跨上往三樓走的臺階。
一般早上和傍晚郭老板都在,他得回來伺候那缸熱帶魚。
冷烈敲了敲半開着的房門,輕聲問了句:“郭叔,在嗎?”
郭老板撚着山羊胡,笑眯眯地來開門:“正準備給你打電話呢,今兒就是報名最後期限了。”
“我正是來說這事的。”冷烈進門,盡量讓自己語調平和。
他不想去琢磨那些讓人抓空心思也猜不透的人際關系,既然處不來覺得有壓力,又有索焰等着自己,離開是最好的選擇。
“我想辭職。”冷烈躬身把郭老板遞上來的一份合約推回去。
“……”郭老板愣在原地,一手拿着合約一手松開了一直撚着的山羊胡,苦笑一下,“我上次說的那些你沒聽明白是吧?”
冷烈努力調出一個微笑:“聽明白了,就是說,我不在您這彈琴也沒別的地兒可彈了是吧?”
“聽得出來還這麽拗?”郭老板皮笑肉不笑,微微咬着後槽牙。
“我知道郭叔您人多路廣,圈裏威信極高,您不願意用的人別的地兒也沒人用,不過……我哪兒都不去還不成嘛。”冷烈想離開卻不想把關系弄得太糟,繼續勉強着不要撕破臉皮。
“瞧那點兒出息!”郭老板一掌把合約拍到辦公桌上,指了指冷烈,“瞧你那樣,除了彈琴還能幹什麽!你就不想火了天天在電視上露臉,讓不知道藏哪兒的冷牧陽高興高興?”
“我信我過得開心無論怎樣我爸都高興,對不起了郭叔,我今兒就回去了,多謝這些年的照顧!”冷烈覺得長這麽大,真能爽快如願地做一次決定,倍兒爽。
郭老板根本就沒有放棄冷烈的打算,他葫蘆裏的藥別人不知道,他自己可是一清二楚。讓冷烈站在公衆面前,利用他老爸冷牧陽的名氣火一把?
他玩音樂這麽多年,錄音棚開到全國前幾,這些年和娛樂沾邊的公司一家接一家開,手裏紅着紫着的明星不是沒有,更不是指望着冷烈紅了能給他賺多少錢。而是,他只希望能用冷烈把冷牧陽炸出來!
三年前,冷牧陽帶走了一筐秘密,他不能讓自己永遠這麽茶不思飯不想地畫地為牢,活得沒點兒盼頭!
他要讓冷牧陽知道,你兒子,那個成天膩在你身邊被你視若珍寶的冷烈在我手上,所以你丫還是乖乖地滾回來,告訴我事情的真相!
郭展鵬早就料到冷烈是個對名利沒什麽興趣的主,但也知道他酷愛音樂、癡迷吉他,如果給他一個機會,讓他戀上舞臺,那家夥一定會沉迷其中無法自拔,像他爹一樣,為了能長久地在那個舞臺上閃耀下去什麽風險都肯嘗試。
然而,這一刻,他有點懵,一切超出了自己的預料——冷烈那家夥居然準備辭職!
作者有話要說:
明天繼續,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