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冷烈在大偉那兒舒舒服服地洗了個澡,打開電視,無聊地按着遙控板。恰好《非常新歌手》在某衛視重播。
屏幕上,眉清目秀的男孩挺養眼,冷烈盯着屏幕多停了一會兒。
“謝謝評委、謝謝觀衆,”男孩聲線柔和,一個勁兒地鞠躬,“非常感謝大家能給我繼續晉級的機會……”
聯想到郭叔之前說是“提前安排好的”,冷烈不禁打了個哆嗦,手指一滑,轉去其他頻道。最後停到紀錄片頻道,遙控器上的按鈕卻按下去彈不上來,冷烈只好盯着一對黑猩猩發呆。
從棚裏出來時,郭叔的那一句“回去考慮一下”回蕩在耳邊。
他知道,這幾年郭叔對自己有恩,是他把自己從一群街頭小混混裏拉回到正常的生活。給了他工作,讓他做自己喜歡的事情,還給他工資。
現在,郭叔新開的娛樂公司,正在打造新人呢。他用腳趾頭想都能想明白,為什麽身邊那麽多長得好看還能唱會跳的不選,非要選他。無非是想借着老爸冷牧陽昔日的名氣好炒作一番。
你們看啊,這就是冷牧陽的兒子!你們昔日心目中猶如神一樣存在的冷牧陽,他消失了,他的光芒将由他兒子繼承。
可是,他對選秀,按照劇本表演式的比賽一點兒興趣都沒有。當然打小從明星堆裏呆過的他也知道,這個圈子就是個坑,什麽妖魔鬼怪、烏七八糟都有。他只想好好彈琴。更何況,他确定,自己是真的不會唱歌。
冷烈永遠記得小小的自己被老爸一雙大手抱上音箱,站在高處往下看去,院裏群魔亂舞的男男女女立刻啞然。一只巨大到需要雙手才能握住的麥克風遞到手心的時候,他是非常慎重地選擇了最喜歡的“小兔子乖乖把門打開”,卻沒想到,沒有贊許,沒有誇獎,反而得到了看耍猴一樣的戲弄。
從那時起,他就再也沒有當着別人的面唱過歌,久而久之就什麽都不會唱了。
“呵……”冷烈苦笑一聲,強迫自己不去想煩心事,把注意力集中在電視上。
屏幕裏兩只黑猩猩正在耳鬓厮磨,英文解說,“專家發現在黑猩猩群體中,同性|性|行為非常常見……”
冷烈這才看清,正對着自己的倆黑家夥居然都是公的!
“哎我去!”冷烈哭笑不得,心裏感嘆,這注意力轉移地也太直接了吧,有點兒不好意思地擡手撐住腦袋半靠在沙發裏繼續看。
目光掃到茶幾上那本從家裏帶出來的英漢辭典,躬身把辭典拿過來。一下子就翻到夾着蒲公英花的那一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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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怎麽地就想到了下午才見過的索焰。
在外面混了這麽多年,什麽人沒見過。雖然和索焰重逢是因為那人要“嫖”才見面的,可他總覺得那家夥透着一股子被蜜罐泡大的單純。他信“嫖”只是個意外,且說那人一次都沒和人真槍實彈地做過他都信。
冷烈拿手機對着幹枯的蒲公英花拍了張照片,然後打開微信找到索焰的頭像——一只吐着舌頭的大金毛,把照片發了過去。
此刻的索焰正在家裏面對着老爸、老媽、姐姐、準姐夫的輪番轟炸心力憔悴。從英國逃學回來一個多月了,之前都騙他們說國外放假比國內早,所以是暑假回來的。現在騙不了了,姐姐今天帶回來的準姐夫高中開始就在那邊兒讀書,更是一口氣讀到博士畢業,什麽時候放假門兒清。
索焰把之前預備好的方案都拿出來,還是塞不住四張嘴的質問,最後只好招了,說不喜歡那邊兒,沒意思,就是想回國。最後為了讓自己罪責輕一點,拉上老媽做墊背,說:“誰讓老媽做的紅燒肉那麽好吃,國外都吃不到!我都要饞死了!每晚都是邊流口水邊哭着睡的,你們知道嗎?!”
老媽向來溫柔善良,被寶貝兒子一糊弄就心疼了,連忙拉着索老板坐回座位安撫着。
索焰乘機偷瞄了一眼桌角突然亮起來的手機,居然是冷烈發來的信息——圖片!
索焰暗搓搓地把手機握進手心藏在桌子下面看,那圖片是一支夾在書裏的蒲公英花!
他居然沒丢,還這麽珍視地存着!
索焰難以掩飾心中喜悅,猛地拍桌子站起來,之前被責問的慌張和畏懼瞬間抛到腦後,樂颠颠地說:“我……我我出去一下。”
“哪去!”索老板厲聲呵道。
“劉勁那。”索焰每次出去玩只要說劉勁準沒錯。那小子的老爸和自己老爸是摯交。當年一起從山西農村一路打拼到今天,兩家人都拿彼此當自家人一樣信賴。
索老板揉揉眉心,挑眼看到第一次登門的準姐夫還端坐一旁。今天的主角本應是他的,怎麽說着說着就成了索焰的批|鬥大會。他這時才有點兒反應過來剛才的沖動,很不順心地揮了揮手,任憑索焰奪門而出。
“你還存着呢?”索焰鑽進車裏發了條信息過去。
屏幕上的黑猩猩為了驗證專家推斷似的,兩只雄性越靠越近,冷烈覺得臉頰有點兒燒,實在聽不下去了,起身關上電視,準備出去溜達溜達。
“這也叫花?”冷烈邊下樓邊回。
索焰開着車,直接發了語音過去:“怎麽不叫花啊,多漂亮啊,我摘的那朵可是那天整條胡同裏最大最美的!”
冷烈出了電梯,避開人群才聽了索焰的語音。連着聽了三遍,也不知道該回什麽。
周大偉父母留給兒子的這套屋子,在臨近街邊的一幢高層上,出了單元門稍微一拐就上了街。
夜晚降臨,熱氣消散。冷烈捏着手機在馬路上瞎溜達,琢磨着要不要和索焰繼續聊兩句。
剛才發那照片是臨時起意,他沒想着真能和索焰發生點什麽。又一遍聽了他的語音,心裏卻很癢癢。
他沿着路邊一排核桃樹走,漫無目的,送蒲公英花的炸毛小矬子和高大帥氣的索焰真的是一個人嗎?
冷烈嘴巴不由得彎起,想到了這朵花的來歷。
他那時候真是太孤獨了,原本,他以為只要半敞着門就能用琴聲吸引同齡的孩子來家裏,一來二去說不上就能交到朋友。
可是,站在院中間鹹菜缸上彈了好幾天也沒一個人來。
于是,他更大膽一點,抱着儲藏室裏那把落滿灰的“紅棉”國産練習琴,坐在自家門口的門墩上彈。
這一次,果真有人來——一個兜兜裏揣着糖,前襟上都是口水印的傻丫頭!
坦白講,冷烈對即将要交的這個朋友有點兒失望,可耐不住那時候真是孤獨,也就在傻丫頭的蹦蹦跳跳中彈了一曲又一曲。
直到夕陽完全落下,各家炊煙四起,一股股飯香味惹得冷烈也快和傻丫頭一樣口水滿襟,一只胖墩墩的手捏着那朵嫩黃微閉的蒲公英花舉到自己面前。
“太好聽了,送給你!”炸毛小矬子一臉癡笑,嘴角和眼睛都是彎的。
小冷烈的臉一下子就紅了,那是他人生中第一次收到花,第一次得到肯定,第一次有人說他彈的東西好聽。
作者有話要說:
晚安明天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