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辭

第67章

沒人能在喜歡的人面前自信，陸晚山也不例外。

所以饒是在這之前，陸晚山已經檢查數遍，确保沒有任何纰漏，但在此時，卻仍然擔心他做的這一切不得莊西辭歡喜。

看着眼裏閃着光的莊西辭，陸晚山輕嘆一口氣，先下車繞到副駕駛座，替莊西辭開了車門。

莊西辭面上一喜，嘴角的弧度越揚越高，“到了？”

面前是一棟八層樓高的建築，盡管現在已經臨近半夜，卻依舊燈火通明，人往來不絕。

“嗯。”陸晚山笑道。

走進去後，莊西辭才發現這家餐廳和他印象裏的大為不同，雖然餐廳裏的人很多，可大家都忙于自己的事，就算有人見了，也只是匆匆一掃，便又收回了視線。

完全不用像他以前去過的餐廳那般，不僅得和人合影，還得防着人偷拍。這讓莊西辭放松很多。

聽到莊西辭松了口氣的聲音，陸晚山沒忍住笑了，側頭問他，“喜歡這兒？”

“喜歡。”莊西辭實話實說，“讓人很放松。”

陸晚山提提嘴角，不甚在意地說，“喜歡以後就多來……”

“我又不住在津市。”莊西辭失笑，“再喜歡也不可能總來。”

莊西辭這麽一提，陸晚山才想起莊西辭和他一樣定居在全城，離津市還有好幾個小時的機程。

說來也奇怪，比起全城，津市無論哪個方面都更為發達，機會也要多一些，所以很多明星拼死也要留在津市。

也不是說全城沒人定居，就是相比津市要少一些，而像莊西辭這種咖位的，在全城安家的就更少了，更多的明星只是在全城置辦房産，并不會真住過來。

陸晚山是這麽想的，也就真問了出來，而莊西辭聽清陸晚山的疑問，笑了笑沒有回答，倒是問他，“還沒到？”

莊西辭本來以為他和陸晚山進來就行了，卻不想陸晚山卻拉着他往電梯那走，而現在電梯數字跳到了五，也沒有停下來的趨勢，這不免讓莊西辭疑惑。

這話喚回了陸晚山的思緒，讓他記起他正在做的事情，一時也顧不上去想其他的，腦子裏全是等會到了後要跟莊西辭說的話，“快了。”

莊西辭一路跟着陸晚山往裏走，自然看出了這不是一家普通的餐廳，來往的人非富即貴，所以現在到了頂樓，莊西辭當陸晚山是包了一間包廂。

可等他出了電梯，跟着陸晚山的步子往裏走時，才遲鈍地反應過來他想岔的有多離譜，也才明白這家餐廳有多奢侈會享受。

不比下面幾層要麽是公共大餐廳，要麽是包廂式餐廳，頂樓則整個被打造成一個環境清幽的音樂餐廳。

而此時的音樂餐廳，一改它原本的模樣，被人用心裝飾了一遍。

莊西辭驚愕地站在入口處，盯着裏頭的一切，久久沒有挪動半分，至于陸晚山則一臉笑的站在莊西辭身邊，也半天沒動。

餐廳裏氣球随處可見，更有鮮花在不同地方點綴，而餐桌就放在稍遠處的靠窗邊。

但……

莊西辭盯着餐桌上的大紅色的花，再看旁邊正燃着的蠟燭，怎麽看怎麽覺得怪異。

此情此景，若不是還有氣球拼成的英文版的生日快樂，莊西辭幾乎都要以為這是告白現場了。

莊西辭的心裏忽然湧現出一個大膽的想法，只是還不等他細想，莊西辭就又強迫自己不去想這個想法，笑了笑就去看陸晚山。

陸晚山見莊西辭側頭，跟着笑了起來，對莊西辭擡擡下巴，示意他往裏走，“進去看看。”

莊西辭深吸一口氣，又借着低頭緩解眼裏的酸澀，在心情平複下來後，莊西辭才再擡頭看陸晚山，笑着說，“好。”

剛才在入口處看，莊西辭只覺得震撼，這會兒走了進來，莊西辭才驚覺陸晚山布置這個花了多少心思。

氣球與氣球間，拉了一條淺色的線，而線上要麽夾張照片，要麽是張手寫的紙條。

照片是跟莊西辭有關的種種，譬如這些年拍過的作品截圖，又或者是雜志封面圖，至于紙條上的內容則是一模一樣的。

稍微有區別的，不過是每張紙條的字體不一樣。

莊西辭連續看了三張紙條，不用去問陸晚山，他也猜出了紙條的來源，大抵是陸晚山找不同人幫忙寫的。

這讓莊西辭想到了一些往事。

莊西辭讀高中那會，因為是藝術班，于是班上談戀愛的不少，而少年人追求浪漫和新穎，做的一切都是為了讨心上人歡心。

恰逢那時流行送祝福，所以每每班上的有情侶生日，那另一個就會召集班上其他人手寫祝福，再在對方生日時整理成冊送上去。

莊西辭不記得高中三年，他為別人寫過多少次祝福，但莊西辭記得清楚的是，那時候他每次幫別人寫時，都十分迫切，希望以後他的心上人，也能為他這麽做。

盡管幼稚，卻戳人心。

而今數年過去，莊西辭終究等來了屬于他的那一份浪漫，雖然不是情侶間的，卻依舊讓莊西辭心動萬分。

陸晚山知道莊西辭多年不過生日，所以在籌劃給他過生日時，陸晚山腦中閃過的第一個念頭，便是這個。

礙于莊西辭的演員身份，注定有很多事沒法去做，免得引來不必要的麻煩。可在陸晚山看來，盡管如此，他仍想要他的大明星被萬人祝福生日快樂。

然後便有了眼前一幕。

陸晚山猜到了莊西辭會感動，卻沒想到莊西辭會感動成這樣。

見莊西辭眼紅成兔子眼睛，心疼地不行，突然後悔這麽做了，要不然莊西辭也不會哭。

陸晚山無奈地笑了，溫柔地替莊西辭拭去眼角的淚，“大過生日的，哭什麽？”

莊西辭也不想哭，然而今晚的陸晚山太溫柔，讓他的眼睛不受他的控制，一擡頭看陸晚山便會流淚。

甚至哪怕他已經竭力在壓制不該有的想法，可那個想法卻不受他控制，不聽話地冒了出來，慫恿着莊西辭借這個機會做點什麽。

莊西辭抽泣着沒回答。

而陸晚山見莊西辭這樣，心裏明白沒一時半會他是恢複不了的。所以陸晚山也沒強求莊西辭停下來，倒是牽着他的手往裏走，直至到了餐桌邊。

不比房間裏其他地方的花，餐桌上的花要鮮豔的多，莊西辭盯着那一捧紅玫瑰，再看旁邊跳動的燭火，忽然心領神會，覺得那個荒謬的想法也不是沒可能。

陸晚山見莊西辭在看花，不由提提嘴角笑，伸手拿出一支玫瑰花，遞到莊西辭面前，示意莊西辭接了。

在陸晚山的計劃裏，下一步理應是坐下來吃飯，所以在莊西辭接了花後，陸晚山笑笑便要叫服務員上菜。

只是陸晚山才擡起手，便被莊西辭伸手拉住，下一秒莊西辭手滑到陸晚山手腕，随後強迫性地和陸晚山十指相扣。

陸晚山見此，挑眉看向莊西辭，好奇他要做什麽。

莊西辭本來還想再忍忍，等過會兒蛋糕推上來時，再借着許願的機會跟陸晚山坦白，料想看在他生日的份上，陸晚山就是不喜歡，也不至于拒絕的太過分。

然而陸晚山這支玫瑰遞過來，卻打亂了莊西辭所有的計劃。

紅玫瑰的寓意，莊西辭再清楚不過。就算關系再好，一個男人也不會輕易送另一個男人這種花，所以此時陸晚山給他一支紅玫瑰，在莊西辭看來，陸晚山要表達的潛意思再明白不過。

“不吃東西，”莊西辭緊盯陸晚山，話說的急切，“驚喜是什麽？”

陸晚山訝然，沒想到莊西辭會直接問，他揚唇笑笑，正想回答時，卻又聽莊西辭說，“都這個時候了，說了也沒關系的。”

大概是怕陸晚山還有顧慮，莊西辭說完這句話後，頓了頓又補充說，“來的路上吃了點零食，我還不太餓。”

莊西辭話都說到這一步了，陸晚山再磨叽着不肯說，未免顯得太奇怪。

“莊老師不是都猜到了麽？”陸晚山輕笑，“那還問我做什麽？”

陸晚山這句話無異于一顆炸彈，炸的莊西辭有那麽一瞬間六神無主，而等他回過神來後，莊西辭死盯着陸晚山，還是沒敢相信陸晚山說的話。

陸晚山沒騙莊西辭，他說的都是實話。

幫莊西辭慶生是真，而除此之外，陸晚山最想做的，卻是打着慶生的名頭跟莊西辭告白。

陸晚山沒去看老僧入定般的莊西辭，在講完那句話後，便轉身朝另一個方向走，幾分鐘後推着蛋糕朝莊西辭走了過來。

“蛋糕賣相不太好，西辭小朋友将就一下，”陸晚山看來眼時間，見快到零點了，便把切蛋糕的塑料刀遞給莊西辭，“我在這裏向你保證，明年的生日蛋糕一定會好看很多。”

莊西辭接了塑料刀，低頭看了一眼蛋糕，再擡眸看陸晚山，震驚道，“你做的？”

“本來是去店裏定制的，但是老板娘臨時有事，我就只好自己去做了。”陸晚山解釋說，“快到時間點了，西辭小朋友準備切蛋糕啊。”

“我到忘記還有蠟燭了，”陸晚山拿出蠟燭，一一将蠟燭插好點燃，然後噙着笑看莊西辭，“小朋友快許願。”

陸晚山解鎖手機，切換到時間頁面，“十秒倒計時準備了啊。”

莊西辭原本還想和陸晚山說說話，但現在聽陸晚山這麽一說，他連忙閉上眼睛雙手合十，在陸晚山倒計時結束時，跟上天祈求他的願望能夠成真。

與此同時，陸晚山收了手機，輕聲唱起生日快樂歌來，而不遠處的河邊廣場，突然開始放煙花。

煙花在空中炸開，顯現出精心準備的字樣。

剛許完願的莊西辭，被外邊的煙花聲給吓到了，只是當他側頭看清煙花在空中炸出的字樣，卻瞬間紅了眼。

款式各異的煙花，在空中盛開後，紛紛化成三個英文字母ZXC。

莊西辭不傻，聯合今晚發生的事，不可能猜不出這一切是誰做的。他眨眨酸澀的眼睛，側頭想跟陸晚山說話。

“原本還想更直白一點的，但是……”陸晚山無奈道，“但我的小朋友是大明星，我要真這樣做了，會給他帶來**煩的。”

陸晚山不給莊西辭插話的機會，在說完這句話後，緊接着從旁邊的餐桌下拿出一個袋子，遞給莊西辭說，“生日快樂，這是禮物。”

這一晚莊西辭意料外的事太多，情緒久高不下，以至于現在接了陸晚山的禮物，莊西辭便直接拆開了。

而陸晚山這份禮物，成了壓死莊西辭的最後一根稻草。

莊西辭看着名為西辭成長日記的相冊，眼睛酸脹異常，眼淚不受控的往下掉。

相冊按照年齡順序，從他出生一直排到現在，每一歲都有相對應的東西。只是莊西辭小時候和早年間的照片流傳的少，所以在找不到照片的年紀，陸晚山便用一句胡代替。

這份禮物算不上多值錢，可在莊西辭這裏，它卻珍貴過其他各種奢侈品牌，畢竟這是陸晚山一份真心。

陸晚山做這個禮物時，确實花了不少心思，因為很多年歲的照片缺失，陸晚山只得用其他辦法彌補。

至于出道後照片多了，可大多數都是別的站姐拍的，陸晚山占有欲作怪，并不是太想用別人拍的圖。

但苦于現實，陸晚山除了接受也沒別的辦法。

不過好在莊西辭二十二歲這一年，可供選擇的照片多了不少，不用再像其他那樣用站姐或者作品截圖，以及各種雜志代言。

陸晚山笑了下，并不着急立馬告白，見莊西辭還低着頭在翻相冊，無奈地笑笑，提醒莊西辭說，“西辭小朋友，我們還沒吃蛋糕呢。”

莊西辭猛地回神，寶貝的把相冊抱在懷裏，然後紅着臉要去切蛋糕，可他這一動作，被壓在蛋糕下的東西便露了出來。

正是陸晚山付款時寫的賀卡。

陸晚山看莊西辭發現卡片，神情未變，拿出紙碟，一臉笑地等莊西辭切好蛋糕，他也好趁着一起吃蛋糕時，再跟莊西辭說一句生日快樂。

但陸晚山的打算，卻因為莊西辭的一句話而被改變。

“我不是大明星，”莊西辭看着手中的卡片，眼尾微紅地看着陸晚山，悶聲道，“我要做你男朋友，可以嗎？”

一路跟着陸晚山走過來，莊西辭不可能看不出陸晚山的目的，而他本來也确實是想等陸晚山先開口，然後他再跟陸晚山說喜歡的。

但是莊西辭等不及了。

他喜歡陸晚山這麽多年，又哪裏會在意這麽一會兒，既然結局始終都是和陸晚山在一起，也着實用不着計較到底誰先開口。

陸晚山沒料到莊西辭會搶在他之前告白，一時怔愣得說不出話來，只知道盯着滿臉通紅的莊西辭看。

萬事開頭難，告白也不例外。

所以在喜歡說出口後，往常讓莊西辭十分在意的東西，這會兒也被莊西辭抛之腦後。

“陸晚山，有句話我在心裏憋很久了，一直沒機會跟你說。”莊西辭直視陸晚山，眼裏噙着淚，“現在我要跟你說了，還請你認真聽。”

莊西辭心裏醞釀着一段長告白，是他從喜歡上陸晚山就開始準備，且這些年不斷潤色得出來的。他想将這段長達數年的喜歡，一字一字地說給陸晚山聽，讓陸晚山知道他的心意。

然而當莊西辭望進陸晚山眼底時，他又覺得沒那個必要了。

好聽的話固然重要，可最打動人心的，始終是不加任何修飾的直球。

所以莊西辭揚唇笑了笑，在陸晚山要說話前，再一次開口道，“陸晚山，我喜歡你，”莊西辭微頓，随即眼睛笑彎成月牙，追問道，“你要和我在一起嗎？”

雖然莊西辭已經明白陸晚山的心意，知道他這個告白只會指向一個結果，可莊西辭還是忍不住将主動權交給陸晚山，讓他來選擇是否和他一起戀愛。

陸晚山沒急着回答，反而低頭笑了起來。

他一直知道莊西辭是勇敢的，卻沒想到他雙眸通透勇敢到這一地步。陸晚山回望莊西辭，眼裏帶着許多笑意，“莊老師。”

“啊？”

“這話該我說。”陸晚山親昵地刮了刮莊西辭鼻子，噙着笑道，“也該我來給你告白的，你做什麽和我搶？”

“這不太喜歡你了麽？”莊西辭失笑，“所以我哪裏會在意這些。”

但陸晚山卻沒輕易讓這個話題劃過去，在莊西辭說完話後，他笑了笑，重複莊西辭剛才說過的話，“那我也有話要跟你說。”

莊西辭神色認真，等着陸晚山開口。

“跟莊老師一樣，我也有一個很喜歡的人。”陸晚山嘴角帶笑，聲音溫柔，“那個人在別人面前特酷，可一到我面前就很溫柔，愛臉紅還會撒嬌。”

莊西辭聽到這兒，臉又漸漸紅了起來。陸晚山見此，只是微笑，沒有說話逗他。

“我很喜歡這樣的他，或者說所有模樣的他我都喜歡。”陸晚山說，“今天是他生日，我本來是想跟他告白的。”

“但是我沒想到他搶在了我前面，比我先一步告白了。”

“這讓我有點遺憾。”陸晚山停了下來，溫柔地看着莊西辭，緩聲道，“可現在我又不這樣覺得了。”

“雖然他告白了，表達了他的心意，讓我知道他喜歡我，”陸晚山替莊西辭拭去眼淚，柔聲道，“但這并不妨礙我向他告白，向他表達我的心意，讓他知道我喜歡他。”

“莊西辭，我喜歡你。”陸晚山笑着說，“不知道該用什麽詞來形容我對你的喜歡，可是等我反應過來時，你已經成為那個我最想共度餘生的人。”

陸晚山說完這句話便沉默了下來，等着莊西辭對他發問，那樣他才好繼續往下說。

但卻不想莊西辭聽了這些話後，先是一直掉眼淚，讓陸晚山哄了半天後，說的第一句話卻是，“那你要做我男朋友嗎？”

陸晚山一怔，似乎是沒想到莊西辭會這樣說。

而莊西辭見陸晚山怔愣，頓了頓繼續說，“我喜歡你，我想做你男朋友，我想和你談戀愛，”莊西辭直視陸晚山眼睛，逼問道，“那你呢？”

是不是也跟我一樣？

陸晚山本就中意莊西辭，現在喜歡的人都這麽說了，陸晚山無奈地笑了笑，哪裏還有不答應的道理。

所以幾十秒後，高度緊張的莊西辭，終于等到了陸晚山的反應。

陸晚山朝莊西辭伸手，嘴角微揚，笑意直達眼底，柔聲道，“男朋友，請多指教啊。”

莊西辭愣了一瞬，随即反應過來也跟着笑了起來，好看的眼彎成月牙，“嗯，男朋友請多指教。”

……

陸晚山後面到底還是吃到了蛋糕，不過并不是莊西辭切好放在紙碟裏的，相反是陸晚山在莊西辭唇上抹了奶油，然後摟着莊西辭腰，借着親吻嘗了嘗他自己做的生日蛋糕。

而在親吻過後，陸晚山摟着羞的手指頭都紅了的莊西辭，登錄他有段時間沒上的微博，無視衆多信息，快速編輯發了一條微博。

沒提及半句生日相關，至于祝福則被放在了評論裏。

山晚陸v：他是誰的小朋友？/我的。

配圖是前一次接機時，莊西辭笑着望向他鏡頭的抓拍。

一分鐘後，消失半天的莊西辭上線，一衆粉絲奔走相告，做好搶沙發送生日祝福的準備。

然而讓她們意外的是，這一年莊西辭沒像往年那樣發小作文來慶生，相反發的這條微博十分簡單，配圖是一張虛化了的蛋糕照片。

莊西辭v：願望實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