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關系
譚韶詩發現自己在關鍵時候總有一句話氣死人的本事。
總經理已經被餘芷、卓微瀾和她同時請假, 花瓶經理擔不起大任的事情搞得焦頭爛額, 被她一嗆, 實在容忍不了地發了火,“好, 你去找!過兩天來辦離職手續!”
說完, 這位在衆目睽睽之下給餘芷難堪的沖動總經理,再次無禮,挂掉了她的電話。
譚韶詩無所謂, 抱着小熊去找餘芷。
途中,她手上的手機出現了一條信息, 來自石助理:“你別急,要辭職就好好寫書面資料, 按照正規流程辦手續,免得總經理想辦法找你麻煩。”
譚韶詩看到這條貼心的叮囑,總算明白餘芷當初為什麽信任石助理了。
她在廚房找到了餘芷, 餘芷正握着一個勺子,打量鍋裏微微燒滾的湯水。
看着女朋友纖柔優美的背影,譚韶詩的目光上下打量一遍,有種抱上去的沖動。然而, 她是個慫慫的性格, 有個念頭的沖動僅僅保持了一瞬,之後便想着些亂七八糟的東西——要是她沖上去,撞到餘芷怎麽辦?她吓到餘芷,讓熱湯燙了人怎麽辦?要是她走上去……
她低頭看了看懷裏無辜笑着的小熊玩偶, 抿唇。
它怎麽辦?
譚韶詩猶豫的功夫,餘芷轉過頭來,挑眉看她,“你怎麽不抱我。”
“……”
譚韶詩突然意識到,自己想了半天,怎麽就是漏了女朋友直接要抱抱怎麽辦。
“抱着玩偶嘛。”她找了個理由給自己推脫,轉到餐廳去把小熊放在座位上。
餘芷蓋好鍋蓋洗洗手,緊跟着走過來,等她一轉身就毫不猶豫地抱住了。
出于補救的心思,譚韶詩回蹭了下,悶聲說起方才的事情,“總經理打電話給我了。”
Advertisement
“嗯。”餘芷摸摸她的頭,“他有病,我們不理他。”
“……”譚韶詩呆呆地看着化身幼兒園老師一樣哄孩子的餘芷,準備好的話愣是沒說出口,幹脆乖巧溫順地待在懷裏享受了。
反正她訴苦也是為了女朋友安慰嘛。
“我炖了雞湯。”餘芷說,“再炒個小白菜就能吃飯了。”
譚韶詩昂頭看去,“這麽清淡……你受得了嗎?”
餘芷走到餐櫃,拿出一罐辣椒醬,“我有這個。”
“噢。”譚韶詩接過來仔細瞧,“沒有标簽……這是自家做的嗎?
餘芷點頭,“我媽做的。”
譚韶詩從沒有聽過餘芷說家裏的事情,好奇追問,“阿姨的手藝這麽好啊。”
“還行。”餘芷輕笑,“我爸不吃辣,她沒有發揮的空間。”
譚韶詩愕然,“哇,那他們平時吃飯……也是阿姨自備辣椒醬嗎?”
“對。”餘芷捏一捏她的臉,“跟我們一樣。”
被拿來跟相濡以沫二十多年的夫妻比,譚韶詩感到微妙的欣喜,笑了笑,大着膽子多說了兩句,“你要是回家,會不會少數服從多數,讓媽媽把菜做成辣味的?”
餘芷認真想了想,“多加一個你……不是平局了嗎?”
“是嘛~”譚韶詩覺得這話很動人,哪怕沒有想到見家長結婚那麽遠的事情,也忍不住為餘芷自然而然、天經地義的語氣高興。
餘芷被她拖長的尾音傳染了,也捏嗓子回了句,“是呀~”
爐上炖着的雞湯又一次燒滾噴氣,譚韶詩聽到聲音,沒讓餘芷低下頭吻自己,扯着袖子催了催。
餘芷明白她的意思,走過去關了火。
譚韶詩看到了泡在池子裏的小白菜,想幫忙洗一洗,被餘芷攔住了。
“水涼,你坐着。”餘芷二話不說把她推出去,按在椅子上。
譚韶詩沒來得及說話,懷裏被塞了只小熊。
餘芷親親她的臉頰,“照顧它哦。”
“……”譚韶詩軟軟應聲,跟着餘芷一起幼稚起來,捏着小熊的手玩着。
餘芷不願意讓抽風機轟隆的聲音吵到她,關起門,動作麻利地炒好菜端出來。譚韶詩幫着擺碗筷,沒像平時随意,格外認真地調整位置。
她把要辭職的事情忘光了。
吃過飯,餘芷又接到了謝經理的詢問電話,譚韶詩想起這事,等通話結束馬上說,“總經理讓我過兩天回去辦離職手續。”
餘芷無奈嘆氣,“謝經理這個樣子不行……我可能不能馬上離職。”
譚韶詩理解,“你要交接嘛……我們設計師一般各畫各的,沒這麽費勁。”
“你願意等我嗎?”
“當然了。”譚韶詩笑了,“今天總經理兇,但是說了一個我忽略的問題……在公司期間,我的設計可以說是職務作品,用來面試不大妥當,得重新開始準備。”
餘芷皺眉,“會不會很累。”
“沒什麽,我覺得我之前翻出來的舊稿子挺好,改進生澀的畫法,效果應該會不錯。我想走定制方向,這幾天看了f公司的作品,他們自己的設計師風格比較單一,主要的突破都在特邀設計師上……唉,好像哪家公司都會覺得外國的月亮圓啊。”
餘芷搖頭,“也不全是,有時候客戶想要國外的團隊一起設計,f公司為了滿足要求必須要請人。”
“這樣啊。”譚韶詩想摸摸下巴,“我們公司就不會這樣……”
餘芷說了大實話,“f公司的客戶財大氣粗,我們公司的客戶總想着怎麽打折。”
“噗。”譚韶詩忍不住笑了,“難怪總經理這麽在乎x集團的單子了。我們很少碰上預算這麽高的客戶,當然要抓緊。”
“對,他已經變得患得患失了,認為我批準微瀾的假期就是給大客戶後悔的時間。”
譚韶詩忽而想到卓微瀾狀态不佳也請了假,一個月假期後歸來不知道會怎麽樣,弱弱問,“等等,我們倆都辭職了……微瀾回來,會不會很茫然?”
餘芷斂笑正色,“莫霜會安慰她的。”
“噢。”譚韶詩驚覺自己又戳中了雷點,讨好地抱過去,“我忘了,嘿嘿。”
餘芷本要吃醋,對上她的笑臉又沒了辦法。
譚韶詩看餘芷面色稍緩,接着說正事,“如果你去f公司……也是總監嗎?”
“f公司的規模很大,結構比較複雜,不會像我們現在主要由一個人把關。”餘芷輕聲對她說,“米沁的意思是讓我在身邊協助,多學點東西。“
譚韶詩聽到這句話,便知道米沁和餘芷的關系并不是簡簡單單的校友了。
這一回,她抱着小熊玩偶,被餘芷摟着在沙發上舒舒服服坐着,近得不能再近,倒是沒有太深刻的“我和女朋友收入消費水平差距極大”的感覺,抿抿唇問了句,“你和米沁很熟嗎?”
“朋友。”餘芷解釋,“她老婆是我小姨的學生。”
等等,這是什麽意思?
譚韶詩一下子坐直了,不大确定地拿出手機搜了搜。
對,米沁的老婆是陸芸昭,出道作品斬獲影後,一時無兩,為了家庭而退出娛樂圈,現在仍是不少粉絲心中的白月光。
“你的小姨……”譚韶詩把陸芸昭的資料看了一遍,找到了關鍵,“是于慧君?”
餘芷點頭。
譚韶詩驚呆了。
如果說昙花一現的陸芸昭是很多人心中的白月光,于慧君就是高不可攀的神了。身為老一輩的表演藝術家,于慧君在藝術領域的成功是難以複制的,退隐幕後轉型導演,還拍了不少優秀的電影,名聲在外,電影圈說國內牛逼人物少不了的存在。
譚韶詩記得,這位厲害的人物能夠沉澱下來,在倒貼錢的情況下拍出那麽好的電影,家裏的資金支持必不可少。
“原來……”她明白了,“你家很厲害。”
餘芷疑惑,“什麽?”
“于慧君是你的小姨,y公司就是你媽媽家開的?”
“嗯。”
譚韶詩震驚了,“哇,你到底為什麽跑到我們公司來的呢……”
“我當時說不需要他們幫忙,能自己找到一份設計總監的工作。”餘芷微笑,“我找到了這家公司,待了四年,也算是證明了自己吧。”
餘芷低調行事,譚韶詩驚訝歸驚訝,為了不讓餘芷感到不舒服,沒把這事看得太重,“嗯,好厲害。”
“所以不用太擔心。”餘芷摸摸她的頭,“你有實力,就算遇到一個看走眼的面試官,也不會錯過進入f公司的機會。”
譚韶詩看着餘芷真摯的表情,不由感慨:
“你怎麽把我可以當關系戶說得這麽清新脫俗啊。”
餘芷輕笑,把她摟得更緊,“不喜歡嗎?”
“……喜歡。”
——
譚韶詩等到大姨媽不折騰自己了,這才慢悠悠去辦了離職手續。
她不緊張,不僅僅是因為餘芷會陪在自己身邊,更因為她确認了一下存款,發現自己在不是在加班就是在宅的三年裏存了一筆可以維持自己好一段時間的錢。
經濟獨立,也就腰杆挺直了。
譚韶詩抽空給爸媽說了搬家的事情,爸媽對于她在同一個城市還租房的行為向來不滿,絮絮叨叨問了好一陣,聽說了餘芷小區的名字才稍稍安心。
她沒說辭職的事情,也沒說自己不是合租是同居。
譚韶詩習慣一件一件事情來,現在工作不穩定,便沒有心情去應對公布後的麻煩。
餘芷還需要在原公司處理些事情,譚韶詩乖乖在家裏準備新的作品集。她的動作比餘芷快,餘芷怕她在家悶得慌,提前聯系了f公司的人。
剛剛離職半個月,譚韶詩便去f公司參加了一場根本沒壓力的面試。
她沒想到米沁會親自面試自己。
“你好。”米沁不如媒體面前那樣高貴冷豔,妝容沒化得這麽濃,笑起來會有淺淺的酒窩,離得近能夠讓人看見。
譚韶詩有一種見偶像的激動感覺,緊張兮兮地握了手,“你好。”
“這麽早過來辛苦了。”米沁帶她到沙發邊,“請坐。”
譚韶詩好好地坐下,忐忑不安地捏着裝作品集的袋子。
“你帶作品集了嗎?”
“噢,有。”譚韶詩發現自己是催一下動一下的樣子,主動把作品集和簡歷雙手交出去。
米沁認真看了起來。
譚韶詩依然繃緊了身子,等待大佬點評自己的作品。
“不錯。”米沁的評價簡單,點頭的模樣倒是很誠懇,“跟餘芷說的一樣,多變的同時保持自己的特點,很難得。”
譚韶詩一聽,便有些發虛了——這到底是看餘芷的面子,還是看她作品的面子。
米沁簡單問了她的意向,譚韶詩受夠了過多受市場制約的商業鋪貨,希望參與定制方面的工作。米沁點點頭,與她說明了f公司的情況。
對方客氣,譚韶詩聽完了,才總結出一句話來:她一開始肯定不能像名聲在外的設計師們那樣,得跟着團隊學習,慢慢成長,工資待遇比以前好,前景也比以前好。
譚韶詩很滿意了,不斷點頭。
米沁是個随和的人,看工作的事情确定了,與她聊了聊近年來的設計趨勢。
譚韶詩從一番話裏學到了不少東西,終于明白大佬就是大佬。
工作定下來,她高興,米沁簡單聊了幾句,因為事務纏身不得不結束對話,送她出辦公室,“那你明天來報道。”
譚韶詩點頭,“好的,”
電梯到了,一開門,裏頭走出個身材高挑的大美人,皮膚白鼻梁高五官立體,眼睛像是藍寶石,潔淨純粹,瞧上去很是迷人。
譚韶詩頭一次見到這麽好看的混血美女,不由多看了兩眼。
美人看到米沁,笑着打聲招呼。
她們的語速快,用的又是外語,譚韶詩聽不出來也插不上話,便在旁邊靜靜等着。
“我還有事,助理送你下去吧。”米沁跟美人道別便與她繼續說,“替我跟餘芷打個招呼,下次一起吃飯。”
譚韶詩點頭,同時注意到不遠處的腳步聲停了。
她轉頭看了過去,發現走到半途的混血美人回了頭,正用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眼神打量着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