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宿醉
在發現上司躺在自己身邊之後,譚韶詩僵住了,不敢亂動,連呼吸都小心翼翼,害怕自己聲音大把餘芷給吵醒了。
她盯着餘芷一會兒,确定對方暫時不會醒便松了口氣,恢複正常的呼吸頻率。起伏的胸口與絨軟被面摩擦,她後知後覺地想起自己“裸睡“的适時,心裏咯噔了下,捏着被子慢悠悠掀起一角。
餘芷穿着衣服。
這算好事嗎?
譚韶詩也說不了準,目光在餘芷的睡顏上轉悠一圈——比起上班的時候,餘芷褪去精致的妝容,亂了長發,天生彎翹的眼睫在素白幹淨的臉上打下小小的扇影,唇瓣泛出自然的一抹紅,水潤粉嫩,似乎很軟……
等等,想什麽呢!她驚醒過來,收起凝視上司唇瓣的古怪行徑,思忖片刻,輕輕扭一扭因保持同個姿勢許久而發麻的腰部,緩慢轉身。
譚韶詩吃力地用最輕的動作轉了回去,背對餘芷,扯扯被子裹好想着應該能松口氣,卻不期然撞上了房間裏的一片狼藉。
她的衣服散落在地上,大衣,襯衫,牛仔褲,還有……內衣。
頭又有些疼了,譚韶詩怎麽也想不起來自己怎麽搞成這樣的,感到羞恥懊悔,破罐破摔閉上眼睛冷靜一下,恨不得就這麽長睡過去,不要去面對餘芷醒來後的尴尬。
餘芷真的醒了。
不知過了多久,她感到被子動了動,片刻後聽到窸窣的聲響,趕緊繼續裝睡。
比起她伸懶腰翻個身的磨蹭勁,餘芷的起床動作很是幹脆利落,掀被坐起,不忙着披上自己的衣服,先撚好被角不讓冷風漏進去,指尖有意無意撫過譚韶詩的背。
譚韶詩覺得那隔着被子似有若無的碰觸帶得被子松軟的毛絨輕輕蹭過皮膚,帶起微微的癢之後便生出一陣綿長的暖意,揪緊被角,咬牙忍着不動。
她的忍耐是有用的,餘芷整理好被子便下床,動作輕而慢,只發出一小點聲響。
等到房間安靜下來,譚韶詩把眼睛睜開一絲縫,小心地查看情況。
然後她絕望地發現地板上的衣服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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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譚韶詩坐起身,不敢相信地再把房間找了一遍又一遍,就是沒有看到自己的衣服。她總算明白餘芷方才緩慢的動作是在做什麽,欲哭無淚,裹好被子想着下一步怎麽辦。
門扉突然開啓,打斷了她瞎腦補出來的裹被單買衣服的畫面。
“早上好。”餘芷似乎不覺得一個不穿衣服的下屬出現在自己的床上是什麽大事,笑着與她道早安。
譚韶詩扯了扯嘴角,擠出個笑,“早、早上好。”
“你昨天太醉了,沒有說住哪裏,”餘芷解釋,“你的室友不接電話,我看時間晚了就把你帶回來了。”
譚韶詩裹緊小被子,悶悶道歉,“對不起,給你添麻煩了。”
“沒事。”餘芷拿着一沓衣服走過來,坐在床邊一一與她說,“這是浴袍,你穿起來去浴室洗個澡,這是我沒穿過的衣服,你湊合穿着,一會兒我送你回家換。”
說到衣服,譚韶詩記起自己裸丨着身體的尴尬現狀,臉上發燙,縮了縮身子,瞥一眼餘芷溫和的眉眼鼓起勇氣問,“我怎麽沒穿衣服?”
餘芷的笑容難得不自然起來,“昨天我扶着你去洗臉,打濕了,你覺得不舒服就全部脫掉了。”
她……當着上司的面把衣服全部脫掉了?
譚韶詩臉頰更燙,要燒起來了似的,低下頭不敢去看餘芷的表情,趕緊說,“對不起,我不知道自己喝醉了會這樣。”
“不用說對不起。”餘芷把衣服放在她的身邊,“朋友互相照顧是應該的。”
譚韶詩仍然不好意思擡頭,眼睛瞅着餘芷按在衣服上的修長手指,一時有點愣神——修剪整齊,指頭圓潤,幹幹淨淨沒有一點修飾,好像……
她不曾打聽過上司的性取向,卻在此時忍不住亂想,覺得昨天自己的行為尴尬真是到了極點。
“我去做早餐。”餘芷說,“洗手間在門口右邊,裏面有洗漱用具。”
譚韶詩忙回神,“好,我盡快。”
餘芷笑笑不多說,起身離開,關上門的動作跟先前不打擾她睡覺時一樣輕柔。
默數十秒,譚韶詩果斷起床,穿上浴袍拿好衣服往洗手間走。餘芷的準備很周全,架子上放了一次性內衣內褲和毛巾,洗手池旁有牙刷杯子梳子,一字排開,傾斜的角度都是相同的。
她簡單洗了個澡,換上餘芷給的寬松衛衣,大一號的程度算合适,就是下擺長,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衣服屬于別人。
譚韶詩莫名想到室友有時會穿着炮丨友的衣服回來。
“想什麽呢!”她驚覺想法再次跑偏,拍一拍臉頰讓自己清醒些,“這次是我自己丢人,給總監添麻煩,有什麽相關的。”
譚韶詩把頭發紮起來就走出卧室。
餘芷家是兩室一廳的公寓,一間房作為卧室,一間房改為書房,裝修是簡約風格,四處可見用心生活的細節——陽臺泛着水光的花草,玄關處擺放整齊的鞋子,各類雜物穩妥收在盒子裏不顯一絲淩亂。
譚韶詩覺得現在這個房子裏最亂的就是她了,扒拉下怎麽梳都沒按下去的翹劉海,走到餐桌前。
“坐啊。”餘芷拿着碗從廚房裏出來,“喝點粥。”
“謝謝。”譚韶詩接過,老實聽話地吃下了有淡淡米香味的粥。
吃過早餐,她們往譚韶詩家的方向走。餘芷開車,譚韶詩抱着衣服坐在副駕駛座上不敢吱聲,望着窗外的街景,有些迷糊的腦子愣是辨認出哪條路,搞明白餘芷家在哪裏了。
大早上沒有堵車,餘芷送到樓下一看手表,微笑說,“不到8點,慢慢來不用急。”
譚韶詩哪敢慢慢來,快步往樓上奔。
合租的房子是老小區,六樓,沒電梯,她連走帶跑喘不過氣,打開房門的手在打顫,哆嗦半天才打開門。
這房子也是兩室一廳,沒怎麽裝修,用着老舊的家具,牆體斑駁,最值錢的大概是譚韶詩和室友狠下心換的防盜門。室友在睡覺,房門緊閉,譚韶詩跑到陽臺收了上回穿的衣服換好,擦點護膚品,十分鐘左右就下樓了。
餘芷在玩手機,看到她這麽快有點驚訝,“好了?”
“好了。”譚韶詩拍拍胸口順氣。
餘芷笑了,“不用這麽急。”
“我把衣服洗好了再還您。”譚韶詩畢恭畢敬地說。
餘芷瞧她一眼,“您?”
譚韶詩抿抿唇,不安地看着餘芷。
“為什麽這麽客氣?”餘芷說,“我昨天說了,下了班不用把我當上司看。”
“對不起,我太緊張了。”譚韶詩下意識道歉。
餘芷盯着她片刻,忽問,“昨天的事情,你一點不記得了嗎?”
譚韶詩愣了,“什麽事?”
外頭正好有一群鬧哄哄的孩子跑去上學,餘芷的目光被吸引過去,再回頭時又是禮貌的笑容,“沒什麽,我開車了。”
譚韶詩點頭說好,端正坐穩,表面鎮定像是無事發生,心裏早就亂成一片。
到底什麽事?
——
會議之後,餘芷沒有大的動作,大家便明白初稿大體上得了肯定,從絞盡腦汁的趕稿狀态裏抽離一小會兒,打算組織一次火鍋聚餐。
譚韶詩對火鍋不感興趣,但她向來是個随大流沒主見的人,而且得了時日寬限不是什麽光明的事情,搞特殊讓人察覺只會有麻煩,她想着低調行事,跟随前往。
有人請了餘芷,餘芷表示有事外出,笑着說,“你們玩吧,下次再一起吃,我請客。”
辦公室裏自是歡呼一片。
自打酒醉丢人的事情發生後,譚韶詩害怕與餘芷對視,低頭看地板,在談話聲結束後糊裏糊塗跟着同事往火鍋店走。沒有領導,大家随意一些,說着八卦,突然間有個人賊兮兮地說,“總監昨晚好像有豔遇。”
譚韶詩的筷子驚掉了。
“你怎麽知道?”
“猜的,總監什麽時候有過黑眼圈,一看就知道沒怎麽睡。”
“切,你不許人家工作熬夜嘛,別亂講話。”
大多數人沒壞心,對帶頭亂猜的人嗤之以鼻,匆匆結束這個尴尬的話題。譚韶詩依舊不安,覺着坐不下去了,找個借口回家,打算好好洗一洗餘芷借自己穿了半小時的衛衣。
走到半途,她看到了常去的理發店人少,想了想腰酸背痛不好受,幹脆進去點了個洗頭加按摩的套餐。
為她服務的是熟悉的妹子,關系不錯,幫着捏肩膀的時候突然說,“你昨晚……”
譚韶詩愣了一愣,裹好毛巾往全身鏡那邊走。早晨的時候,她太着急洗漱沒留意,被人提醒才細細瞧,轉來轉去發現了吻痕。
這回,她真的懵了,沒心思按摩趕緊結賬回家。
譚韶詩一慌亂喜歡找點事情做,把衣服洗了把地拖了,累得倒在床上。她眯眼一會兒就醞釀出幾分睡意,半夢半醒之間,腦中閃過陌生的畫面。
她在另一張床上勾着誰的脖子在亂親亂蹭,迎向游走讨好的指尖,軟軟哼唧,聲音嗲得讓人臉紅。
譚韶詩猛地睜大眼睛,瞪着天花板捂臉痛呼,“我到底幹了什麽!”
花了半小時消化這個慘痛的事實,她想起餘芷早上欲言又止的為難表情,心生愧疚,想着成年人了不要這麽扭捏矯情,裝傻充愣,咬咬唇發了個信息過去,“昨晚我是不是占你便宜了?”
餘芷打了個電話過來,“不是。”
“噢。”譚韶詩松口氣:看來是場春丨夢。
餘芷下一句卻說:
“我願意就不是占便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