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藍調時光
柳雁歡一面聽,一面心下冷笑:這柳家的男兒做買賣的做買賣,上學的上學,就他一個在這後院打牌。陳桂芳這個“母親”也是十分盡力地将他養成一個只知道吃喝玩樂的廢物了。
而原身也不負衆望地成了一個沒有半點能耐的纨绔。
柳雁歡手下做着牌,眼神卻望向坐對面的柳家三小姐柳景芝。
“景芝的生辰,可有想要的禮物,哥送你。”
柳景芝吓了一跳。身為大哥,柳雁歡的脾氣驕縱又霸道,柳景芝是有些怕這位大哥的。
“我……我想不出來,一碗長壽面?”
柳雁歡輕笑出聲,看着身側恬靜溫婉的女子,心下卻有了主意。
傍晚時分,柳明崇沉着臉進了家門。陳桂芳趕忙迎了出去,接過他手中的披風。
女人的直覺十分敏銳,見柳明崇臉沉如水,心知他心情不爽,忙指揮下人布菜。
今日的柳雁歡,不僅牌技好,哄人的功夫也是一流的。總歸他的月錢都是二姨太掏的,他也不心疼,明着暗着給柳景芝和四姨太送牌。
四姨太正笑容滿面地把玩着手上的玉镯子,突然聽見身後傳來一聲怒吼:“你這個逆子!”
惶然回頭,就見柳明崇手中舉着棍棒,眼看着就要砸下來,她尖叫一聲躲開了。
“老爺,老爺,這是怎麽了,有什麽話好好說,別和孩子動手。”
“是啊老爺,大少爺犯了什麽錯,總該有個說法吧。”
柳明崇喘着粗氣:“說法……說法,我看就是你們平常太慣着他,慣得他無法無天。你知道紅香居是什麽地方,居然到那兒買書看?你讓我們柳家的臉往哪兒擱?”
“紅香居!”柳明崇話音剛落,屋裏衆人的神色都不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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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歡兒,你糊塗啊,那種地方,哪裏是個斯文人該進的。”
“紅香居?”柳雁歡疑惑道,“那是什麽地方?”
“逆子,你還裝蒜,要不是樸耀廉的人找到我說明情況,我還不知道你竟然荒唐到這個地步!”
“你們不要攔着我,今天我要将他打死,為民除害!”
柳雁歡一聽這個名字,瞬間猜到了事情的始末,他情急道:“父親且慢?”
“敢問紅香居,是不是一家書局?”
“逆子,你還敢提?腦子整日想着那下三濫的東西,居然還讓人告到家裏來,我……我抽死你!”
幸好柳老爺被三個姨太太拉着,棍子最終沒有落到柳雁歡的身上。
“父親,請您聽孩兒解釋,我想其中定然有些誤會。我聽聞紅香居專賣一些情色雜志,雖然名聲不佳,銷量卻很好,是以存了向樸老板取經的心思……”
“旁門左道!好的不學,淨學些旁門左道!”柳明崇吼道,“咱們就算揭不開鍋,也絕不沾染這等低俗糜爛之物!”
柳雁歡從善如流地應道:“是孩兒錯了。”
正在此時,門外忽然傳來響亮的笑聲:“父親,母親,孩兒下學回來了。”
柳雁歡順着聲音看去,就見兩個穿着黑色立領中山裝的年輕男子,一前一後進了門。
身量較高的那位想必就是柳家的二少爺——柳雁麟,而較矮的那位,則是四少爺柳雁均。
看到兩個孩子,陳桂芳忙迎上去:“回來了?可是餓了?快,快來吃飯。”
柳明崇臉上的怒色也收住了,只是不再往柳雁歡的方向看,專注問兩個小兒子的功課。
新式學堂不教四書五經,柳明崇對此很是不滿了一陣,覺得這變法變得,連祖宗的東西都丢了,對洋文一科,更是嗤之以鼻。
看着柳雁麟小心應答的模樣,柳雁歡樂得自在。
他魂游天外了一陣,忽然聽見柳明崇喊他,猛然回神道:“父親何事?”
“你也老大不小了,總是呆在後宅內院像什麽話?既然你不願上學,就到書局來幫忙,柳家沒有你這般好吃懶做的大少爺!”
“老爺!”陳桂芳往柳明崇的碗裏夾了一塊肘子肉,“歡兒還小,玩心重也無妨。”
“慣慣慣,你就知道慣着他,都是你慣出來的破德性!”柳明崇将筷子往桌案上一拍,吓得整桌人噤了聲。
滿座寂靜時,柳雁歡卻柔聲道:“母親說得對,孩兒的确還未做好準備,恐怕要讓父親失望了。”
說着,柳雁歡放下筷子,在衆人驚詫的目光中離座起身。
對書局的事業,他并沒有興趣,面對陳桂芳明顯的防範,他也不想打破府中這種微妙的平衡。
他要做一件最要緊的事情:在柳景芝生辰前,将賀禮趕制出來。
柳家也算得上是寧城的書香門第,也有那文人雅士焚香的傳統,是以家中常年備有香材。
柳雁歡想為柳景芝,配出一味梅萼衣香,制成香囊當做賀禮。
然而手邊雖有些許香材,卻沒有制香、品香與用香的工具。
與現代發達的“某寶”不同,在柳府,柳雁歡只能自力更生。
柳雁歡忙碌了多日,這一天他拿着工具走到院子裏,卻發現院中的石凳上,坐了一個人。
“景芝,你怎麽在這兒?”
柳雁歡剛一開口,就見柳景芝慌慌張張地站起來,把手上的東西藏到背後去了。
柳雁歡看得分明卻并不揭穿:“怎麽了?吓到你了?”
“沒……沒有……大哥,你怎麽來了?”
“我來做些小玩意兒。”
說着,柳雁歡取出工具,細致地打磨錘子,又為雲母隔熱片鑲上銀邊。
柳景芝看着他熟練的動作和專注的神情,緊張的心情慢慢放松下來。
往昔她從來沒有仔細打量過柳雁歡,柳雁歡也嫌她性子悶,不願與她多親近。
眼下這般對坐的光景,真是絕無僅有的。
柳景芝一高興,就把手中的書擱在了石桌上,兩手支着下颚,專心看柳雁歡忙碌。
幹活的空檔,柳雁歡一擡頭,餘光掃過書的封皮,就瞧見上頭“槐墨”兩個大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