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纖纖柔婉玲珑心
慕辭第一次進玲珑閣的時候驚呆了。入目的規整雅致是她沒有想到的。秋水在一旁把她的表情看得真切，玲珑閣并不是普通的勾欄院，自然很不一般。
“我們這兒最出名的是美人，不過現在多了一樣，就是。”秋水說道這兒，停頓了一下，然後看着慕辭捂嘴笑了笑，接着道：“還多了一樣，月梨酒。”
現在還是中午，店裏還沒有營業，整棟精致的閣樓安靜的很，偶爾傳來一兩聲琴弦被撥動的聲音。慕辭随着秋水來到三樓，站在這裏，往下望，一覽無餘。
“這是幾個月來的賬簿，你來看看。”秋水從房中拿出一疊賬本，招呼着站在窗前的慕辭。
年輕的女子一手拿着狐毛邊制成的帽子，一手撫在窗棱上，含笑的眼睛向上微挑，說不出的好看。慕辭搖了搖手，示意她不用。這樁生意，她本就是空手套白狼。
秋水也沒再多說什麽，拉着她坐下來，“我們師傅等會兒就過來，你有什麽想問的就盡管問他好了。”
郭南一身布衣，他才進來的時候，慕辭還以為哪家的教書先生走錯了地方。
“小姐。”郭南見她微微俯身，慕辭回拜，她現在不過是一個學生。
慕辭拿出琵琶，憑着自己的感覺，彈了一曲《十面埋伏》。秋水雖然之前就聽過慕辭的琴音，不過這次還是忍不住感嘆，一個閨閣千金，能将琵琶彈奏地如此出色，甚至于，秋水心裏一笑，甚至于勝過了她們玲珑閣的歌妓。
郭南閉着眼睛聽完了慕辭整首曲子，半響這才睜開眼睛，年過半百的男人一雙眼睛裏閃過一絲複雜，然後立馬隐沒在平靜的神色中，他緩緩開口道：“小姐，這曲名是何？”
慕辭比劃到，但是她馬上就發現了這人看不懂手語，秋水在一旁拿出了紙筆，她也很想知道這曲兒的名字。
“十面埋伏。”
“好名字。”郭南撫掌，贊嘆道：“曲是好曲，小姐的琴技也是登峰造極，不過，此曲，小姐畢竟是女兒身，未能表達出它應有的慷慨激烈。但也是一首好曲了。”
慕辭斂了眉眼，低頭看着自己的這一雙手，她也知道自己的不足，但是到現在還是沒有一點長進。
郭南看出了她的消沉，寬慰道：“小姐，這曲目原本就不适合女子，你的這一身的琴藝，已經能算是琵琶中的翹楚了，無需介懷。”
慕辭點點頭，接受了他的好意，但是她明白，這一首曲目，她是始終沒有明白金鼓戰號齊鳴，衆人吶喊的激勵場面，更沒有領會到當時戰敗者項羽的悲壯慨歌。
秋水突然退了出去，在另一件隐蔽的房間見了一個坐在桌前手裏拿着一本兵書的男人後，猛然跪下，“主子。”
男人束發玉簪，只着一件簡單卻手工不凡的黑衣，漠然的眼睛中沒有太多情緒，沉聲道：“起來吧。”
秋水這才站了起來，立于一旁，整個人都有些緊繃，對于這個男人，雖然已經是相識多年，但是她始終抱着敬畏的心。“主子，今天那位小姐來了玲珑閣，是否要一見？”
穆顯放下了手中的兵書，“那個月梨釀？”
秋水點點頭，然後聽見上位的男人平淡道：“無妨，你記住你是這裏的主事人就行了，別的不重要。”
秋水跪下，雙手抱拳，“謝主子栽培。”
穆顯一擡手，然後拿書的手突然一頓，說話間帶了些興味，“來了新的歌妓？剛才那曲子聽着挺熟悉，比你這裏那些好多了。”
秋水微微一愣，然後一絲了然浮現在她眼中，俯身道：“這位就是月梨酒的主人，秋水無才，沒能找到如這位小姐一般的人才。”
穆顯：“哦？”他有些驚訝，既然是大家小姐，居然也會這樣優秀的琵琶？然後，他就了然了，既然能出面做生意，還有什麽值得他驚訝的了？
“你把最近的資料都拿來，我這沒什麽事兒，你下去陪那位客人吧。”穆顯說着就又拿起了剛才擱下的竹卷，這本書他也是找了許久，今日才送到他的手上。
秋水應了聲，然後就退了出去。穆顯看書一貫不喜被人打擾。
另一房，慕辭正跟郭南交流得起勁，最開始，慕辭還沉浸在自己那首怎麽都沒有魂的曲目中，然後就聽見郭南問這十面埋伏寫的是什麽。
慕辭寫下：“一個古代的領袖，憑着自己卓越的能力，推翻了一個王朝的統治，卻在最後關頭，敗給了一個無名陰險的小賊，被竊取了勝利的果實，戰敗自刎。”慕辭是這樣說的，其實，史記中并不完全是像她說的這樣，她把個人的感情滲透進去，項羽是她心目中的大英雄，她為他的自刎而感到可惜。而劉邦這個市井混混，着實令她覺得反感。
郭南拿着有着她的筆跡的宣紙看了半天，眼裏露出一抹贊賞，這樣有力的行書在女子中并不常見，“小姐不禁琴藝超群，就連這一手的行書都寫的精妙絕倫，郭某真是佩服了。”
慕辭不好意思地笑了，她這算不算作弊呢？前世請了名師的指導，加上這一世原本的慕辭也有一手好字，她不過是拾人牙慧代人受功罷了。
秋水走了進來，看見兩人之間相處的挺融洽，覺得今天把慕辭帶來是個正确的決定。聽到郭南的贊賞後，忍不住問：“真的嗎？先生快拿我看看。”
郭南摸了摸自己的胡須，笑着說：“秋水你還是算了吧，就你那一手的爛字，也看不懂慕小姐這書法的精髓。”
秋水笑了笑，并不介意他這樣的直白，只是道：“小姐果然是蕙質蘭心，到底是哪家的閨秀竟然有這等本事。”
說這話的時候，她悄悄擡頭看着慕辭的神色，後者依舊是一排鎮定，寫下到：“不過是天涯淪落人擺了，你們這聲小姐還真是高擡我了。”
秋水和郭南怎麽會不明白，這不過是她的托詞罷了，就她這一身的氣韻，要說是哪個小門小戶出來的誰會相信？秋水是真的有心想要試探慕辭，在漠北，還真的沒有她不了解的，就唯獨慕辭，從她第一天進漠北開始，秋水就沒有弄清她的身份。
第一晚派出的探子，均數被慕府的護院“請”了出來，後來，打聽到了一些線索，但都是模模糊糊的。
慕梓利怕有人對慕辭不利，加上她又是獨自一人，還是個啞女，在她離開後，又擔心穆淩野會派人去追，早就布置好了一切，她的行蹤哪是那樣容易就被人查出來的。
只是，他低估了穆淩野對慕辭包抱有的心。
慕辭坐了一會，看了看外面的天色，閣樓裏的姑娘再一會兒就要出來準備了，自己在這兒總歸是有些不便的，于是起身欲告辭。
秋水也不多留，準備送她回去。
慕辭穿着一雙碧綠錦面上面繡着梨花頂端紮着一顆南海明珠的翹頭小鞋，走在最前面，一身月牙白素面的織錦把她襯得像那天際的仙子，慕辭走在樓梯上，穆顯就在她身後不遠處，秋水自然是看見了，正要行禮，卻被穆顯一個手勢制止了。
他看着走在最前面的婀娜苗條的女子的背影，只覺得有些熟悉，不過也沒有多想，就等着佳人走下樓，自己再離去。
慕辭沒有發現秋水的異樣，關注着自己腳下的樓梯，今天天氣又降溫了，竹冬給她準備的衣服她覺得自己好像穿了一床被子在身上，走路的時候生怕自己踩到衣角，然後，就摔個“四腳朝天”。
只是，慕辭忘記了，這是有個詞叫“小心駛得萬年船”，同時還有一個詞叫“飛來橫禍”。這不，現在她就知道了。
門外突然沖進一個醉漢，慕辭瞳孔有一瞬間的放大，然後，就感覺到自己整個人都騰空了，現在樓梯的高度還距離地面有一丈左右，她整個人都被撞得翻了出去。
秋水在她身後想要抓住她，只是手指僅僅觸碰到她的裙角，然後，在她驚訝的眼神中，一個黑影迅速掠過，把差點落地的女子抱在了懷裏。
穆顯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麽了，要是從前，這樣的事情就算發生在自己眼前，他都會漠不關心。不過是一個背影，他就這樣踏着輕功這樣飛了下來，穩穩地摟住了這個背影于他有些熟悉的女子。
慕辭的面紗早就在剛才被撞的一瞬間滑落了，她的驚魂甫定一絲不差地落入了穆顯的眼中。
嬌俏的一張笑臉有些失了血色，原本就冰涼的小手現在更是像從冰窖裏拿出來的一樣。“是你。”
穆顯低沉的聲音蕩漾在慕辭的耳際。
慕辭的小手還緊緊拽則他胸前的衣服，一雙漂亮的鳳眼裏閃過一絲驚訝，還有一點點的歡喜。
“慕小姐。”秋水最先反應過來，連忙提着裙角跑了過來。
慕辭這才發現，自己還被面前這個男人緊緊地抱在懷裏，一張小臉頓時漲得通紅，偏偏她又那麽笨拙，不會說話，現在連耳根都快要紅得滴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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