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沈茵瞬間面沉如墨，咬牙啓齒的瞪了眼沈鸾。
一年前她們三個孫女随老夫人去莊子上小住，沈茵不小心掉進了糞坑裏，從此之後聽不得糞坑兩個字，誰提她跟誰急。
尤其是她一直認為她跌落糞坑是沈鸾安排的，看沈鸾越加不順眼，逮着機會就要和沈鸾打上幾個機鋒。
便是現在這特殊的時候，她都不忘譏諷沈鸾。
沈鸾一個眼神都不給她，目光一轉，落在堂中的少女身上。
她清瘦得很，一身素色錦緞襦裙穿在她身上空蕩蕩的。沈鸾目光在她襦裙上微微一停，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長的笑。這襦裙看着普通，卻是江南送進宮的貢緞，看來那外室與這少女還挺得她二叔心的。
老夫人今兒是受驚了，哪裏想到家中連個侍妾都沒有的二兒子居然養了個外室，還養出個十五歲的女兒來。
老夫人不是不氣，但再氣又能怎麽樣呢，那外室已經撞牆自盡，剩下的兩個都是她的血脈。
見沈鸾打量這外室女，她對沈鸾道，“這是你二叔養在府外的女兒沈蔓，比沈茵略大幾個月。”
沈鸾道，“那便是三妹妹了。”
那沈蔓也是個有眼色的，聽到沈鸾這句話立刻朝沈鸾福了福身，恭敬的道，“沈蔓見過郡主。”
沈茵讨厭沈蔓這個外室女，見沈蔓對沈鸾恭敬行禮更是氣不打一處來，冷笑了一聲，罵道，“馬屁精。”
沒人理她，老夫人看向一臉憔悴的二夫人黃氏，語重心長的道，“老二家的，我知道這事是沈遠對不起你，但沈蔓是沈家骨血……”
“母親，您不用說了，我都明白，”黃氏打斷老夫人的話，勉強擠出一個一個笑，寬容大度的道，“她既是老爺的骨肉理當接進府中。”
這事是沈遠做得不地道，黃氏就是不許沈蔓進府也是理所當然的事。聽見黃氏的話，老夫人緩了口氣，“你是個好的。”複對沈蔓道，“還不去拜見你母親。”
沈蔓聞言走到黃氏面前，跪地磕頭，“沈蔓見過母親，祝母親體态安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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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氏從手腕上褪下一個镯子，“從今以後你就是沈家的三小姐，盼你納言敏行自尊自愛。”
沈蔓雙手接過镯子，“沈蔓謹遵母親教誨。”
黃氏又道，“你生母的事，”
老夫人把話接過去，神情嚴肅的對沈蔓說，“今天的事說不清是誰的錯，若非要追根究底，那最錯的兩個人是你父親和你生母。如今你嫡母不計前嫌接納你，你不要不知好歹，把你生母的死怪在你母親或你母親小兄弟身上。”
沈蔓低眉垂目，“孫女明白了。”
沈鸾覺得沒勁，黃氏的娘家小兄弟怎麽可能不告知黃氏就直接帶人去鬧，這事擺明了是黃氏安排的，但黃氏解決了外室卻也不得不接受沈蔓。
至于沈蔓，一個沒有靠山的孤女，能怎麽辦。
沈鸾暗啧了聲，以後她夫君要是敢納妾，她就讓他當不成男人。
話說她之所以與陸嘉珏和離，難道是因為陸嘉珏背着她有了女人？
那祁晏呢，身為皇帝，他不會只有她一個吧？
沈鸾回了明珠閣，一連三天沒有出門。她素來愛熱鬧，在家蹲三天這種事少得可憐。
第四天，藍朵朵就上門了，她一邊吃着宮裏送出來的進貢果子一邊勸沈鸾，“其實你真不用那麽介意，誰敢笑話你你直接怼回去不就得了。”
沈鸾橫她一眼，她當然知道怼回去就行，她只是過不了她自己心裏那關。
“別氣了，”藍朵朵剝了個桂圓喂沈鸾，“你要想當天那麽多人，我還就站在你旁邊，老天爺為什麽只劈了你呢？”
“為什麽？”
藍朵朵往後一躲，還沒說自己就先哈哈大笑起來，“因為你是天選之子呀。”
沈鸾：……
她很想将桂圓核朝藍朵朵吐過去。
“好了好了，說正經事，”藍朵朵今天是得了沈闵拜托，特意來帶沈鸾出門散心的，“城裏新開了家海鮮酒樓，味道還不錯，我帶你嘗嘗怎麽樣？”
沈鸾這幾天也着實悶壞了，她也不能一直不出門，不然某些人真當她見不得人了，于是欣然答應。
“等我換身衣裳。”
衣裳還沒換完，丫鬟來通報說是沈蔓來了。
“沈蔓？”藍朵朵聞言問，“你二叔那個養在府外的女兒？”
沈鸾嗯了聲，“外頭傳遍了？”
“豈止是傳遍了，有禦史在朝堂上參了你二叔一本呢。”
如果不是因為沈遠是她二叔，沈鸾很想罵一句活該，雖然她不喜黃氏，但背着當家夫人養外室這種行為令人不齒。
腳步聲傳來，兩人止了話，只見一個清秀姑娘走了進來。她要見禮被沈鸾攔住，“家中姐妹，用不着。”
或許是不是初進府不熟悉，沈蔓笑起來有些害羞，她從袖中取出一個荷包，“之前郡主送了我好些禮物，我沒什麽可以回贈的，閑暇時繡了一個荷包并一張手絹，希望郡主不要嫌棄。”
那晚沈鸾見沈蔓衣服不合身，次日就派人給她送了幾匹布料并一匣子的珠釵首飾。
沈鸾接過荷包，針腳細密，上面繡着一只火紅的鳳凰，栩栩如生。打開荷包，裏面是一張白絲手帕，薄得能透光但沈蔓居然在上面繡了雙面繡，一面跟荷包一樣繡的是鳳凰，另一面則是一個鸾字。
饒是沈鸾見慣了好東西也不由得心生喜愛，“謝謝你，我很喜歡。”
沈蔓略有些緊張的表情松散開，“郡主喜歡就好。”她又從懷裏拿了個荷包出來遞給藍朵朵，“我來時聽說郡主的好友來了，就多帶了一份。”
“還有我的？”藍朵朵驚喜的接過，覺得沈蔓真會做人，于是出言邀請沈蔓和他們一起去海鮮酒樓吃飯。
沈蔓搖頭淺笑，“還是不打擾郡主和藍小姐了。”
藍朵朵還想勸兩句被沈鸾打斷，“以後有的是機會，不必急在一時。”
藍朵朵這才恍然，沈蔓的生母過世沒幾天。
沈蔓沒有多留，送了東西就告辭。
她在府裏緩步走着，思量着接下來該怎麽做。
不經意間的一擡眼，看見遠處一路和藍朵朵打鬧的沈鸾。
明媚的陽光下，兩個姑娘笑容燦爛，美好得讓人羨慕。
她緩緩垂下眼睑，回了二房三房住的西院。
出門得早，為了打發時間便去了玲珑閣看胭脂，冤家路窄，遇上了陸思旋和王一玲。
這三日裏陸思旋有上門看過她，但是沈鸾都以身體不舒服為由将人打發了。
若不是已經下了馬車，若不是王一玲已經看見她并露出戰鬥的表情，沈鸾是想轉身離開的。她不再喜歡陸嘉珏，連帶與他有關的她都不想看見。
“呦，這不是丹陽郡主嗎，”王一玲看見沈鸾立刻揚起一個燦爛的笑，仿佛二人是閨中密友一般，“不是說你雖然被雷劈了但是沒受傷的嘛，怎麽好幾天不出門呢？”
被雷劈三個字她咬得極重。
沈鸾揚唇一笑，“你好奇呀？”
王一玲點頭。
“這簡單呀，”沈鸾說得風淡雲輕，“你去被雷劈一下不就知道了。”
“那可不一定。”藍朵朵不愧是沈鸾的好友，馬上接話，“天雷又不是什麽人都劈的。”
“朵朵言之有理，”沈鸾做沉吟狀，“就算天雷劈她了，萬一不像我一樣毫發無損而是給劈死了就不美了。”
藍朵朵附和，“正是如此，說不定頭發還會炸起來，成為一塊黑不溜秋的焦炭。”
聽着沈鸾藍朵朵的一唱一和，氣得王一玲臉紅脖子粗，被雷劈這樣的事居然被他們說得像是什麽了不得的好事一般。
她深吸一口氣，忍住怒氣笑道，“自古以來都是幹了傷天害理不容于世的事的人才會被雷劈，丹陽郡主，我看你還是好生反省一下的好，這次是有驚無險，下次就不一定了。”
“王小姐前半句說得實在是太好了，只是這後半句嘛，”沈鸾語音一轉，笑眯眯的道，“我被雷劈了卻毫發無傷，這豈不是證明連老天爺都覺得我善良美好，不忍傷我半分。”
“而且誰說被雷劈一定是懲罰，”沈鸾做作的摸了摸她光滑白皙的小臉蛋，“我覺得我被雷劈了後越□□亮了呢，”她湊近了點，“王小姐你仔細看看，是不是這樣？”
王一玲：……
陸思旋剛才被王一玲為難，見王一玲被沈鸾噎住心裏極為高興，覺得沈鸾是在替她出氣。
她上前，柔柔的喊了聲郡主，然後拉過她身旁的女子沖沈鸾道，“郡主，這是我舅家表姐鄭連翹。”
鄭連翹進京投奔姑母之前就聽說過丹陽郡主喜歡嘉珏表哥，不想前日才進京今日就遇見了，她欠身一福，“連翹見過郡主。”
“擡起頭來。”
睜連翹依言擡頭，露出一張出水芙蓉般的臉龐，看得沈鸾不禁暗自猜疑，表哥表妹什麽的最容易出問題，莫不是這就是陸嘉珏背叛她的原因。
“表妹？”王一玲意味深長的看了眼鄭連翹，忽然冷笑，“沈鸾，別怪我沒提醒你，表哥表妹最容易親上加親，小心到嘴的肉被其他人咬了。”
“你說得很對。”
“王一玲你不要……”
話說一半的陸思旋聽到沈鸾的話驚了，愣愣的看着沈鸾。
王一玲也驚了，她當然不是真的提醒沈鸾，她只是想看沈鸾的笑話，以她們二人的恩怨，沈鸾一定不會聽她的，說不定還會加倍對鄭連翹好，可是她剛才聽見了什麽，她的耳朵出問題了吧。
她眼睛也出問題了吧，沈鸾怎麽會用佩服的目光盯着她看。
沈鸾被雷劈壞了吧？
沈鸾認真道，“王小姐，我今天才發現，你的眼神很好，我自愧不如。”
這是在反諷她吧？但又有點不像。
王一玲咽了咽口水，決定先走一步，今天的沈鸾有點不走尋常路。
沉默轉身，逃也似的離開玲珑閣，走着走着王一玲倏地停下腳步，緊跟在她身後的丫鬟差點撞上她。
王一玲咬着大手指的指甲，略顯遲疑的說，“你看沈鸾今天是不是真的變漂亮了？”
丫鬟茫然，丹陽郡主哪天不漂亮了。
作者有話要說： 沈鸾：被雷劈能美容養顏哦，你要來一次嗎？
王一玲咬手指，有點心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