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游龍驚鳳
扮演“二英”的戴志澤今年四十二歲，長相淳樸，和氣遠大于帥氣。直白地說，距離帥哥還差了一段距離。特別是他現在瘦得厲害，整個人都有些幹巴巴，臉皮都有些皺，眼眶有些發青，這讓他看上去有點病态。
這樣和氣又普通的戴志澤，20歲那年一出道，就被稱為真正的天才型演員。
他從影二十年，參加連續劇電影，完全不拘于一種類型，塑造了各種各樣的角色。好的，壞的，忠良，黑·道，受氣包……都給觀衆留下了一個又一個的經典。
現在影視院校也把他的表演當成課程範例。
戴志澤雖然才四十二歲，履歷上卻留下了有一排國內視帝、影帝、最佳男配角獎項。
他還曾經在九十年代，因為一部電影受到國際上的肯定，得到銀獅獎最佳男主角的提名。可惜，惜敗于一位外國實力派老演員，最終與銀獅失之交臂。
他不是學院派出身，卻是華國公認的實力派。
九十年代，他被認為是華國有史以來，最有可能沖擊國際電影節影帝頭銜的演員。
演戲時，戴志澤才華盡顯、光彩奪目。私底下卻性格低調謙和，臉上總是帶着笑容。
無論是在工作上還是生活裏，他都脾氣很好，待人寬容又随和。
在生活中，他對外在的要求很低，卻願意從事公益活動。
他的人品在圈內是公認的。
在工作中，他卻很嚴謹。他的演繹淳樸自然流暢。曾經有人評論他的表演，即使不用語言，也能向觀衆清晰地傳達出人物的內心。還有人說，他演戲的時候，任何一個微小的動作都有很深刻的含義。
他可以駕馭各種角色，并且演繹得活靈活現。是演藝圈少見的奇才。
也有人說他是個戲瘋子，演戲時可以抛棄一切。他進入狀态時，對手戲演員跟他搭戲後總是汗流浃背。劇組的人就說這才是壓戲……不是因為他太霸道，而是因為對手跟不上他。
也有人說他在演皇帝時，帶着一種不怒而威的霸氣。即使不說話，也會讓人害怕……
可惜，六年前，他拍戲時太拼累得口吐鮮血……被人送進搶救室，心髒已經休克。
那時候，國內大小媒體争相報道，戴志澤生命垂危，戴志澤不幸去世……
短時間內，戴志澤所有演過的片子，音像制品銷售量出現了一個大飛躍，甚至翻了一番。
戴志澤的命到底被醫生從死神手裏搶了回來。只是，他被從手術室裏擡出來之後，就沒辦法繼續演戲了。
由于長期地高強度工作，嚴重影響了他的健康。即便搶救過來，他的髒器也出現很大折損，他甚至虛弱得無法行走……
那時候，華國上下都在哀嘆一個天才的隕落。
有的媒體更是放了大标題，華國的電影距離世界還有多遠？什麽時候，我們才能再次碰觸到銀獅的影帝？
所有的人都說，戴志澤不行了，演不了戲了。
他也的确修養了很長時間，不斷地調養着身體。
如果他就此退出影壇，雖然是一種遺憾大家也都能理解。只是他本人出于對藝術的愛，不想終止自己的演繹生命。
從前年起，他又悄悄地回歸到了觀衆的視線裏……
不再是亮眼注目的男主角，不再是大投資大制作，而是連續劇裏的小市民，生活中随處可見的小人物……
他的戲份很少，但是每一場，每次出現在鏡頭前面，他都竭盡全力演繹着……
去年的時候，他得到了飛仙獎最佳男配角。他站在領獎臺上那一刻，臺下突然很安靜，他說：“我還活着，我還在這裏，還在演戲。”
很平淡的兩句話，臺下的觀衆聽了他的話，卻忍不住落下眼淚來……
他很瘦，他蒼老了，他一臉病态卻仍是在繼續。這就是華國最好的演員，最好的藝術家。
戴志澤接了“二英”這個只有幾場戲，又沒有什麽特色的角色，也只是為了找老太太聊天，敘敘舊。卻沒想到這個劇組裏，某些老演員新演員能給他帶來這麽多的驚喜。
馮老師讓餘婉婉注意看“二英”和“大英”的對手戲。
“大英”其實早就到劇組了。只是她總是很匆忙，從來不圍觀也不起哄。就連跟馮老師這樣的老前輩也只是打個招呼，沒說過幾次話。
只是，只要一開口聊天，不論是誰，她給人的感覺總是從容不破又有禮貌。
就連第一次見到餘婉婉的時候，她也是笑着說：“你就是六英，跟我兒子一樣大。”眼中毫不掩飾對她這個年齡女孩的喜歡。
餘婉婉第一次見到“大英”，就覺得她真是很棒的女人。外表漂亮體面，說話很很氣。雖然忙碌卻永遠精神氣十足的樣子，心态也好。
“大英”和以美貌著稱的“四英”比起來，不能算是美麗的。跟淩厲的“三英”比起來，也不能算是有特色的。
可是，她身上卻有種很特別的氣質。這讓她很美，就算跟四英站在一起也不落下成。
她今年已經43歲，卻把自己的狀态維持在30多歲的樣子。
她每次出現在衆人面前都是妝容精致，進退得宜。
她的身上還帶着股說不出灑脫勁。她永遠都努力生活，不管遇到什麽。
這就是淩蝶，80年代中後期紅遍華國的影後。
淩蝶跟戴志澤不一樣。戴志澤屬于天生演員，自學成才。淩蝶卻可以算是藝術世家出身。
淩蝶的父親淩然是建國後第一代演員，曾經因為在舞臺慰問演出時扮演地主的兒子，被老鄉用瓜果砸得全身都是……下臺後，臉都腫了……他卻一直堅持演到最後。
淩蝶從小就看着她父親演戲做人。她也深深地為了表演而着迷。
七歲時，淩蝶在一部戲裏，扮演一個找媽媽的小男孩。
自此觀衆記住了這個像男孩，身上充滿勁的小女孩。
之後的十多年裏，淩蝶出現在很多片子裏，不斷地磨練着自己的演技。
她二十歲時，拿到人生中的第一個影後。那時候，她站在領獎臺上說，“我其實已經是老演員了，我從小就熱愛着這個行業。”
八十年代中期，淩蝶的人氣達到了一個高峰。無數青年人把她當成偶像，夢中情人。淩蝶收到了大批的信件禮物……
淩蝶不是最美的那一個，可卻絕對是觀衆心中最好，最合适的那個……
她可以是鄰家妹妹，讓人驚豔的美女，帝王的寵妃，也可以是青年人的心上人，理想戀愛對象。
可是，淩蝶要長大。
到了适合的年齡，她也要戀愛，她也要結婚……
在她的婚姻不小心被曝光後，激進的影迷們發出了抗議的怒吼……
有人揚言要自殺，更有甚者要綁架她的丈夫。
更可怕得是，真有被媒體宣傳蠱惑、神志不清的極端粉絲，綁架了她的丈夫。
淩蝶在她丈夫被救出後昏迷不醒。淩蝶直接宣布正式息影，從此移居到海外……
演繹事業給淩蝶帶來了名譽，聲望，金錢，卻也給她的家庭生活帶來了災難。
淩蝶說她累了，不想做熒屏上的淩蝶，只想回歸到普通人。
這件事，在華國電影史上留下了深深地一筆。影後淩蝶被影迷逼得遠走他鄉。
十多年後，淩蝶的丈夫已經去世。兒子又在意外中截斷雙腿。
淩蝶被生活所迫，再次回到了華國，回到了這個圈子裏。
對于淩蝶來說，十多年的時間足以帶走一切鮮花掌聲榮譽。
影視圈是健忘的，老輩的觀衆把她遺忘，新一代的觀衆卻已不認識她了。
可，傷痕卻永遠留在她的記憶裏。
她再回來，卻已物是人非，相見不相識……
她不再是影後，而是個有點名氣和有炒作價值的配角。
她的青春已經不在，理想已經淡去，熱情已經消退。
她已經不再是那個熱愛藝術的小姑娘。也不可能再為了藝術創作付出什麽。她付出得已經太多太多。如果可以選擇，她甚至不會再走回這條路。
她人生最快樂的日子裏，是在國外登上小小的音樂劇舞臺。
她身·體孱弱的丈夫和年幼的兒子坐在臺下，靜靜地欣賞着她的演出。
結束後，她丈夫可以光明正大的給她送鮮花。不用躲藏，不用擔心，他們一家人可以光明正大的站在一起。
可惜，幸福總是太短暫。上天總是在人們最得意的時候，把她收回去。
回國後，淩蝶清醒又直白地面對工作。她就是了掙錢。為了努力掙錢養她的兒子。
所以，她從來不計較劇組拿她這個過氣影後炒作。
直到去年，她跟戴志澤一起拿了飛仙獎最佳女配角之後，處境才開始變好。
她又火了一把。人們記住了她的名字，記住了她的演技。
媒體給她的标題是，《淩蝶不死，浴火重生》。幾年前，他們曾經遭做過她不幸去世。
成名後，她就開始接一些商演。她不在乎遠近，也不在乎自己的排位數序。
同時，她也開始有挑劇本的權利。她很貪心，甚至一次挑上兩三個，不限主角配角，也不在乎是不是捧哪裏來的新人。只要片酬多她就接……
她自己都出飯局，哪有資格去指責現在的年輕小姑娘？
她的底限是不悔形象，不悔前程。
所以，不管她怎麽接戲，甚至同一時間演兩三個角色。她也能拼盡全力，做到盡善盡美。
多年前，大衆曾熱切地期盼着，天才型影帝戴志澤和年少成名的影後淩蝶能共同演出一部電影。
可惜，未能如願。坊間甚至有傳聞，兩人面和心不合，甚至已經到了水火不容的地步。也有人說，淩蝶看不上草根出身的戴志澤。
然而，造化弄人……
多年後，戴志澤和淩蝶一起出現在這部名不見經傳的連續劇裏。
他們成了男配女配要一起捧，或許在衆人都叫不出名字，但是已經為了藝術兢兢業業，執着了一輩子的老輩藝術家馮紅偉。對待馮老師這樣的人，不論是戴志澤和淩蝶都願意進權利。
事實上，他們也都憋着一口氣。
兩個多年前被放在一起相提并論的老對手，都想在這部戲裏綻放着自己的演繹人生、對藝術的全部熱誠以及幾十年來的人生積澱……想看看到底誰的戲更好，誰才是那個年代最當之無愧的天才。
這是一場命中注定的對手戲。這是一場對決，或許也是一場證明。證明……
我們沒老，我們還在這裏，我們還在演戲，我們還在燃燒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