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溫暖
有什麽東西掉在地上。
程曦如夢初醒——門沒關。
江文博站在門口，手中的鮮花散落一地。
程曦推開歐陽昊，“文博？”
歐陽昊轉身看着江文博，後者也正直直的看向他，雄性動物間挑釁的緊張氣氛再遲鈍的人也能感覺到。程曦不遲鈍，所以她也跟着緊張起來，不過大打出手的惡俗橋段只出現在言情劇裏，而她程曦也不是言情劇女主角。兩人對視了一分鐘不到，便齊齊的轉過來看她。
“傻曦，我先走了，不要為難，你什麽都沒做錯。”歐陽昊剛走一步又轉過來，“不過你還是換件衣服吧！”換了嬉笑的口氣，透着親密。
其實程曦的睡衣有衣有褲，畫着大大的米老鼠，實在沒有什麽，可這話聽來便有着細細的暧昧。江文博重重的摔上門，歐陽昊的笑容也消失無蹤，在門外站了站，想着些事情，慢慢的走下樓去。
“剛來就跟門過不去。”程曦照樣給江文博倒了杯白開水，并不遞給他，只是放在他面前的桌邊，順手把歐陽昊用過的紙杯收起，扔進廚房的垃圾桶。
“你哭過了？他……”江文博仔細看程曦的臉，隐隐的有些怒氣。
“不是！你別誤會，他是我同學，第一次來這裏，我也不知道怎麽會這樣。”程曦覺得字字屬實——她真的不知道歐陽昊哪裏不對勁了，怎麽會莫名其妙的吻她。
“同學嗎？”江文博的眼睛沒有離開程曦的臉，“我也是同學呢。”
“你別瞎想了，我還沒問你，不是今天剛到嗎，怎麽有空跑來的。”程曦正了神色，不理會江文博的疑問。
“安頓好了就想過來看看你。對了，你上次不是有事跟我說嗎，是什麽？”程曦的神情在他看來更像掩飾，她說沒有設麽，卻不肯解釋。他不是不傷心的，剛才的一幕他放不下，可不得不放。程曦的性子，他太清楚了，越想抓緊她退得就越遠，更何況這一次她身邊多了一個人，跟秦天不一樣的人。
這跟印象中的江文博不一樣了，但是不管怎樣，他的不追問還是讓程曦放松下來。“不是我有事，是你家大小姐。江文曉戀愛了。”
“她怎麽不告訴我？”江文博很意外。
“怕你。她怕你打斷她的腿。”程曦戲谑。
“我在她心裏是暴力狂嗎？這個臭丫頭！”說到妹妹，江文博雖是說狠話，嘴角卻止不住上挑，寵愛之意顯而易見。
“對方是我同學，秦天一個宿舍的哥們兒。”程曦硬着頭皮說下去。
“你牽的線？”
“不算。因為我認識的，可不是我故意牽線讓他們交往的。”程曦并不想多說，可這句話已經說明了自己的态度，以自
己和江文博的默契，他應該明白。
果然江文博皺了眉，又想了一會兒才慢慢的說：“我知道了，我會去找他喝一杯。”
程曦也覺得這樣最好，便不再多話。兩個人相對無言，安靜得能聽清熱水器燒水的低鳴。
“我來本市，是公私兼顧。”江文博打破沉默。
“哦。”程曦想，該說的話還是要說的，永遠逃避下去不是辦法，他們目前的關系，的确暧昧不明，可她卻是清楚，如果江文博說出來，她的選擇還是一樣——拒絕。
“就知道你會這樣，裝傻逃避我，”江文博的聲音不高，像從前被拒絕的時候一樣，“我想秦天走了，這幾年你一直是一個人，或許我可以在你身邊，重新開始，可是剛才……”
“剛才是個意外，”程曦努力讓自己平靜，“我們只是同學，我不知道他怎麽會這樣。”
“我看出來了，他喜歡你，”江文博承認，“我不知道他到什麽程度，但可以肯定他喜歡你。我們都是男人，還都是喜歡你的男人。”
“不要這種口氣好吧？很肉麻，”程曦故作皮厚的笑，“他怎麽可能喜歡我。”
“他是你什麽時候的同學，我怎麽不認識？”江文博自從高一就盯着程曦，她的同學和朋友他幾乎都認識。
“我認識他比你早，在認識你之前就斷了聯系。”程曦垂下眼皮，過了一會兒才說：“他就是你一直想要知道的那個人。”
“那當初你說你心裏沒有人，那也算不得騙我，因為你并沒想過會有再見到他的時候，對不對。”其實很簡單，一個女孩子情窦初開的時候心裏裝了一個人，因為很多原因最後分開，之後的幾年要麽百無禁忌要麽斷了這個情字，終究是難放下的，難怪程曦那些年一直不冷不熱的，自己追問到底，她也不說心裏的人是誰，甚至不肯承認心裏有人。
“原來從一開始我就晚了，虧得我還那樣為難你。”很多事情忽然就清楚了，江文博也說不上是松了口氣還是越發憋悶，只是自嘲。
“過去的事了，我不提你還提它幹嘛，我又沒有真的記恨你。”程曦起身，“我去換衣服，帶你去看文曉吧。”
“不用了，我只是想和你說說話，那丫頭我約了她晚飯，你今天精神不好，就不要出門了。”
淚痕尚在，眼睛也紅着，程曦此刻确實很狼狽，便不反駁，坐回來，“好，文曉也鬧，我這樣她又該取笑我了。”
“他真的沒有欺負你？”江文博仔細看着程曦笑中帶淚的樣子，看着确實不像被人欺負了，可是這眼淚，又是為什麽呢？
“沒有，”那個吻不算吧，歐陽昊也許只是一時沖動，并沒有纏綿多久，
其實說是親了一下更恰當些，“發生了點別的事情，不過現在已經沒事了。”
程曦看出江文博的疑問，搖搖頭阻止他說話：“不要再問我了，我真的沒什麽可說的。”她自己都不知道是怎麽回事，又如何回答他，更別說這種問問答答的游戲他倆已經玩了太久，厭倦了。
江文博也覺得今天實在不适合談話，更不能談情，便也起身走開。走到門口的時候停了一下，慢慢的說：“他不錯，不過這一次我不會放棄。”
程曦關了門，許久未動。
窗外陽光依舊燦爛得刺眼，大理石的飄窗臺面竟曬得燙手。想想自己的樣子終歸不妥，程曦拉開抽屜找出閑置多時的化妝品，細細化了妝，遮掩住紅腫的眼睛，整個人也覺得精神許多。
日子還得過，哭過便算，總不至于為了不愉快的事破壞自己的生活。今天還得寫文，明天還得工作。
工作總是不那麽讓人愉快的，尤其是你遇到一個不按規矩辦事的老板。
“你在哪？”老板的電話，程曦翻翻白眼，都晚上九點了我能在哪，這話問得，“郭總，我在家。”
郭成功似乎對答案沒有什麽興趣，只是随口一問，“程曦啊，項目文檔我看了，還不錯，”電話讓老板的南方口音越發模糊難辨，“你再做一份最近兩周的工作彙報，明天下班前交給我。”
程曦頭發都立起來了，還是答應，“好的，郭總，我明天寫完。”
“有困難嗎？你現在就開始考慮一下，時間還是很充裕的。”程曦想用自己能想起來的所有語言問候郭成功，這不是第一次了。“哦對了，我買了些禮品給領導的，你去給我把帳付一下，電話短信給你，你現在就去。”郭成功吩咐得心安理得。
“啊？”程曦憤怒了，可還是好言相向，“郭總，我沒那麽多錢啊身上。”
“你有信用卡吧？先刷卡，回來報銷，就這樣吧。”郭成功把電話挂了。
程曦咒罵出聲，但還是出門去辦。
早春時節的晚上還是很冷的，程曦快要瘋掉，郭成功說的禮品店跟她的住處方向正好相反。
付款的時候她吓一跳，差點超過信用卡額度。其實她不是沒有這些錢，手裏沒錢心裏慌，她跟母親相依為命這些年，早就養成了攢錢理財的習慣。可是沒有她來墊付的道理，都是打工，何必？
好歹辦完，程曦恨恨的在街上溜達，已經十一點多，車稀少起來，打不到車，只得邊走邊回頭張望。
手機響了，歐陽昊的聲音帶着笑意，“睡了嗎？幹什麽呢？”
“沒有，”一輛出租車飛馳而過，經過她身邊的時候連速度都沒減，程曦嘆口氣，“打不到車，
在大馬路上灌風呢。”
“你在哪？等我去接你。”歐陽昊一聽便站起來，開始往身上套衣服。
“不用了，”程曦擦擦凍出來的鼻涕，“一會兒就能有車了，沒什麽事兒我挂了。”中午的事情她還沒想出個頭緒，實在也不想見到他，當然也許人家只是客氣客氣呢，自己如果當真了不太傻了點麽——她很早就知道，即使是骨肉至親也不可靠，又怎麽可能奢想別的人呢。
“傻瓜我有車，快點，我都出門了。”歐陽昊不容拒絕的口氣讓她覺得有些溫暖，可也只是有些溫暖而已，她并不認為他會對她有什麽心意，同學間的情誼？那倒是有可能。
想想也覺得自己有點過于緊張了，便随口說了地方，同時也沒有放棄打車的努力。歐陽昊剛才叫她“傻瓜”，她不是沒聽出語氣裏的親昵，可是她覺得自己還是聽不出來的好，他會喜歡她？聯想到上午那個并不深入的吻，她也想過這種可能，不過還是覺得不可能，他明明，跟顏君親密得很，而她，跟他重逢不過一周多的時間，開什麽玩笑。
按掉電話，程曦便在原地等着，電話又響，郭成功問，“錢結了嗎？”
程曦回答，“付過了，郭總。”
“那你為什麽不向我彙報一下？我說過多少次了，我們要搞閉環管理，你事情進行到什麽程度要随時向我彙報，你看你，怎麽……唉算了我不說你了，明天再說吧，再見！”程曦要吐血了。
身後有車過來，在她身邊停住，歐陽昊在車裏推開副駕駛座的門。“上車！”
程曦自動上車，車裏真暖和，有洗發水的味道，“你剛洗完澡？”程曦随口問，又掏出面紙擦擦鼻涕。
紅燈，歐陽昊脫下外套丢給她，“誰像你大半夜不睡覺在街上瞎逛，冷吧，快套上。”
程曦真是冷，也不客氣，接過來裹上，“你以為我願意啊，給我們老板擦屁股來了。”如果她不喜歡他，應該就是這樣坦坦蕩蕩的吧，推拒得過于明顯，不是更有問題麽。當然了，問題是，自己到底還喜不喜歡他，程曦也不知道，不過可以确定的是，她真的不願意再為他動心。
“你不國企嗎，怎麽搞得像個體似的，”歐陽昊皺眉頭，快速的側頭看了程曦一眼，“大半夜的讓女孩子出來辦這種破事兒，什麽作風啊。”
“唉，國企啊，領導多，大你一級壓死人，”程曦閉上眼睛，“困了，睡會兒。”躺在床上不如坐在車上睡得快，這是她的特點，車裏一晃就着。
歐陽昊看了她一眼，笑了，放慢了速度。
作者有話要說：這是一個有故事的夜晚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