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暴躁
鎮國寺乃本朝國寺, 建在西城外的岚山頂上, 古木掩映着紅牆高塔,香煙袅袅,端的是莊嚴肅穆。信徒絡繹不絕地攀着臺階往上, 一臉虔誠。可偏偏今日安泰長公主領着一幹家丁呼嘯着直直沖了上去。
陶妧頭疼地看着方才還一臉虔誠的信徒此刻驚慌失措地從寺廟裏沖出來。一旁的包着頭巾的嬸子見陶妧還待在原地,專門過來提醒她, “姑娘,今兒有人鬧事, 你還是改天再過來上香吧。”說完也不等陶妧回答就自己嘀咕着“造虐啊”離開了。
陶妧突然覺得她和娘親此刻簡直是話本子裏的反派,還是那種低等的,擎等着正派人士誅殺的那種。
聽着寺廟裏面的喧嚣聲,陶妧幹脆帶着薇姿坐到半山腰的亭子裏。
“陶施主怎麽坐在此處?”
陶妧聽到字正腔圓的男聲, 回頭就見一穿着金綢袈裟的和尚立在亭子外。金綢袈裟歷來是皇上欽賜,非德高望重者不可得。
桃花眼微微眯起, 她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面前的和尚。面容姣好,長眉星目, 如若不是光亮的腦門和頭上的戒疤,眼前的人反倒像是文質彬彬的書生。
“你就是圓通大師?”她磨了磨牙, 立刻意識到眼前的人八成就是坑害她的圓通了。
圓通大師弓腰合十, “貧僧法號圓通。陶小姐此次前來是來找貧僧的吧?”
陶妧冷笑一聲:“怎麽?你也知道算計別人是要遭天譴的?”
“貧僧只是聽天命撥亂反正罷了, 一切自有天定,哪裏談得上算計?”
陶妧起身居高臨下地望着圓通,見他絲毫不緊張,突然笑道:“你不進去看看寺廟裏的僧人嗎?萬一你供奉的佛像被我娘砸了怎麽辦?”
豈料圓通大師也跟着笑起來:“寺中的佛像本來就褪了金, 貧僧早就想重鑄一番,要是砸了也算是長公主的功德一樁。”
陶妧臉上的笑意慢慢褪去,她還是第一次在言辭上吃癟。“巧言令色!你直說了吧,你怎麽才肯改了你在東宮的那套說辭?你想要什麽?”
她見慣了京中寺廟道觀巴着娘親想着法子讨銀子的嘴臉,自然認為圓通大師這番做派也是為了銀子罷了。
“貧僧只是說了實話罷了,至于想要什麽太子殿下已經全部應承下來了,無需陶小姐擔心。”
Advertisement
陶妧瞬間沉下了臉,桃花眼像是沁了冰似的冷冷盯着他,緩緩開口:“我和你有什麽仇,你竟然想陷我于這種險境?”
“阿彌陀佛,貧僧早已脫離紅塵,哪裏會與陶小姐結怨?不過是順天意而為罷了。”圓通大師嘴角微翹,臉上一點懼意都沒有,反倒勸道:“陶小姐無需顧慮頗多,這件事情早已成定局,與其氣憤苦惱反倒不如順天意而為。貧僧并沒有說謊,只要陶小姐往瑞王殿下床頭一站,瑞王殿下自然會醒來的。”
陶妧聽了不由嗤笑一聲,“天意?什麽是天意?不過是你們這些人滿足私欲的借口罷了。我好好一個未出閣的姑娘被你們這般派遣,難不成還要感謝你們不成?”
“陶小姐,貧僧并沒有撒謊。如今到了這個地步,您和長公主殿下不如多多讨取好處。至于瑞王殿下那裏,自有貧僧來操持。”
陶妧整顆心逐漸沉了下去,圓通這般言辭鑿鑿,怕不僅僅代表了太子的态度,更有可能是皇上的态度。
她攥緊了拳頭,慢慢從牙縫裏憋出一句話,“我當上瑞王妃對你有什麽好處?你還想着我感激你不成?我現在可是恨不能将你挫骨揚灰!”
“這都是以後的事情了。到時候貧僧自然會洗幹淨脖子任由陶小姐處置。”
這幅不怕開水燙的模樣,讓陶妧徹底沒了底牌。她盯着圓通那張文質彬彬的臉恨不能撓他個花兒臉!
“圓通大師好大的氣派!”恰好安泰長公主因着一幹家丁從山門出來,一出來就見陶妧跟圓通大師在亭子裏對峙,登時像是看見了仇人一般,眼睛都氣紅了。
圓通臉色絲毫未變,轉身向安泰長公主行了個禮,“貧僧見過長公主殿下。”
“好你個禿驢,竟然算計到本宮頭上來了!你真以為本宮拿你沒辦法不成?”
“殿下不必如此氣憤,瑞王殿下只要有了陶小姐的助益,定然能清醒過來的。而且殿下自可取了瑞王殿下的八字去合八字,貧僧別的不敢保證,只說八字瑞王殿下和陶小姐是百年難得一遇的神仙眷侶。”
安泰長公主心裏一動,嘴上卻冷呵道:“呵,你還真敢說!”
“貧僧只有這點本領了,自然敢說。”圓通大師不再多說,“如若長公主殿下沒有其他的事情,貧僧就先行離去,畢竟聖上和太子殿下還在東宮等着貧僧。”說完,他轉身準備離去。
安泰長公主咬緊了牙根,叱道:“你這般胡言亂語了一通就想走?”
圓通難得有些不耐煩,他都将事情說得明明白白了,安泰長公主怎麽還這般糾纏不休?他對陶妧這個命格特殊之人有耐心,對別人可就沒這般好心情了。
他轉身就想警告安泰長公主不必糾纏,只是轉身一瞬眼前飛來漆黑的棍子當頭就沖他敲了過來,瞬間失去了知覺。
陶妧耷拉着眼皮冷冷睨着癱倒在地的圓通大師,這個時候才覺得他順眼多了。她扭頭瞪向跟着圓通大師的幾個小和尚,“怎麽?還不趕快給你們的圓通大師去求醫?別去晚了命都沒了。”
幾個小和尚本就年紀不大,見陶妧如煞神一般渾身戾氣,一個字都不敢吭,七手八腳将圓通大師擡起來飛快跑了。
安泰長公主呆滞着一張臉,半晌才回過神來從陶妧手裏拿過棍子,輕聲勸道:“別氣了,跟這種人生氣不值當。”
陶妧心裏的怒火壓都壓不住,她最恨別人算計她,可偏偏圓通這個老禿驢竟然光明正大地算計她,偏生她還沒有辦法。
可火氣一過,她又心生迷惘,愣愣地望向安泰長公主,聲音輕得仿若飄在空氣中的羽毛,飄飄蕩蕩不知何處,“娘,我該怎麽辦?”
安泰長公主心中大恸,咬牙道:“乖,娘去找你皇上舅舅,怎麽也能好生處理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