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訴苦
第二天一大早二房的三位姑娘都梳妝打扮得漂漂亮亮的乘上陶國公府的馬車,等着陶妧過來,一起去錢府。
陶二夫人陶裴氏滿意地細細打量着陶葵,一襲鵝黃色掐腰勾纏枝荷花襦裙,發育良好的身姿一看就是正待嫁的閨中少女。
陶荇則梳着雙丫髻,俏皮的蝴蝶刺繡栖息在小襖兩側,大眼睛骨碌碌轉着好奇地打量四周,端得是青春靓麗。
至于陶玥,陶裴氏不耐煩地斜了陶玥一眼,見陶玥并沒有穿她特意賜給陶玥的料子,反而穿了一身上好的澄光浮錦制成的襦裙,跟陶荇站在一起直把陶荇稱得反倒像個庶女。
陶裴氏一陣憋氣,有些後悔為了突出陶葵将陶荇往稚嫩打扮。可到了這個時候,她也不能将陶玥趕回去。
畢竟身後還有個陶老夫人在看着。
長安街頭傳來車轱辘滾動的聲音,陶裴氏掀開馬車簾子就見後面兩匹高頭駿馬并頭而來,後面的蜀錦玄色車簾子穩穩當當被壓住兩腳。
低調卻處處透着高貴,八成是安泰長公主府的馬車了。
陶裴氏立馬收斂了所有的思緒,有些遲疑是否應該下去打聲招呼。不過要是安泰長公主沒來,她一個長輩也犯不着這般禮待陶妧這個晚輩。
正想着,就見對面的馬車從裏面掀開簾子,露出陶妧精致的笑臉,那雙如潋滟湖光般的桃花眼朝陶裴氏望過來,端得動人心魄。陶裴氏心裏一滞,突然有些後悔讓陶妧引着她們去交際。自家兩個女兒站在陶妧面前怕是根本沒有存在感。
陶妧哪裏知道陶裴氏的心裏,只是禮貌地朝二房幾人點點頭,“二伯母,這裏到底不方便下馬車,還請您不要介意。”
“不會不會,你說得對,這裏确實不方便。”陶裴氏心裏晃晃悠悠不着地,探着頭見那輛馬車裏真的只有陶妧一個人,沒見到安泰長公主的身影,她心裏忽上忽下只覺不踏實得很。
安泰長公主護短又锱铢必報,安泰長公主礙着輩分不能對婆母出手,可對付她還不是小菜一碟?
她嘴唇翕翕合合半晌,想為自己辯解兩句,可對着陶妧這個小輩又有些開不了口。
正是這一瞬的猶豫,卻見陶妧笑吟吟地沖着她們道:“二伯母,我看你們人多,坐一輛馬車有點擠,要不讓五妹妹與侄女同坐?這樣兩兩都方便。”
陶裴氏一愣,轉瞬便明白陶妧這是在擡舉陶玥!是那天陶玥在盛榮堂幫着陶妧解圍,陶妧對陶玥的回報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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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知道那可是安泰長公主府的馬車!就是安泰長公主沒有露面,可京城裏誰不知道那是安泰長公主的馬車?原本因着陶玥的庶女身份而不想跟陶玥交往的人,現在看在安泰長公主的臉面也會給陶玥三分臉面。
憑什麽?
想明白這其中的道道,陶裴氏整個臉都僵硬了,偏生在陶妧面前還得好好地撐着笑臉。她正想說兩句話委婉地拒絕了,卻聽身後的陶玥高聲應道:“那就多謝四姐姐了!”
說完陶玥也不等陶裴氏的應允,就自顧自下了馬車,聘聘婷婷走上陶妧的馬車。
“臉皮真厚!”陶荇對陶玥這幅欣喜的樣子看不過眼,但是也知道四妹妹陶妧沒有邀請她們,她也只是說說罷了,沒有什麽用。
可身旁的陶裴氏和陶葵徹底陰沉了臉,心裏打定主意回來之後要好好打壓一下陶玥的氣勢了。
不說二房這邊僵硬的氣氛,陶妧這裏的馬車着實歡聲笑語不停。
陶妧這次邀請陶玥就是為了投桃報李,她這個人從來不喜歡欠別人的人情,既然受了陶玥的幫助,自然要還回來。
只是幫着陶玥提升一下名分,也不是什麽大不了的事情。
無根的浮萍,能擡上來自然也能輕而易舉地摁下去。
纖細如蔥的雙手撐在下颌,桃花眼缱绻而滿含笑意,“五妹妹,我還得多謝你在盛榮堂為我解圍。”
陶玥本來就是為了在陶妧面前刷存在感,自然不會否認這件事。她呶呶嘴,撒嬌似的笑道:“四姐姐這就見外了!我這個做妹妹的什麽忙都幫不上,也只能做這等小事了。”
“五妹妹不必妄自菲薄,如若你不出現,我怕是很難從那種情況解脫出來。”
陶玥見陶妧一臉真誠,絲毫沒有作僞的樣子,頓時心裏踏實了一些。
這是一個好的開端,以後肯定會事半功倍的。不過畢竟是件小事,她還是不能太邀功了,“好了好了,自家姐妹不用說這些。我還得多謝四姐姐這次将妹妹從母親那輛令人窒息的馬車裏撈出來。”
說着,陶玥蹙起眉尖,本來彎彎月牙般的雙眼也冷淡了不少,“每次這個時候妹妹其實都盼着能有一個人從天而降來拯救我,可我盼了這麽多年依然沉淪在這嫡庶的泥沼中不得脫身。”
她說到這裏像是突然意識到不對勁,連忙朝陶妧擺擺手,急急道:“四姐姐不要誤會。我并不是說母親對我不好,母親向來對我和三姐姐一視同仁,可是這種感覺怎麽說呢?”
交淺言深。
陶妧面對陶玥的傾訴有些一言難盡,甚至有些尴尬,不知道該怎麽接下去。
向來會看人眼色的陶玥哪裏看不出來女主陶妧的勉強,只是她深知只有這種私底下吐出來的黑泥才是交友交心的利器,向來所向披靡。
尤其是像陶妧這種爽利愛打人臉的泥石流女主,這種方法怕是以一當十。
她垂下眼眸,仿若陷入自我厭棄的境地,聲音低得仿若自言自語,“四姐姐,三伯母只有你這麽一個女兒,你怕是理解不了。”
“那種明明這裏是你的家,可你在家裏卻像是一個局外人的感覺。我就有這種感覺。我知道娘親是父親的妾室,也正是因此我向來不敢跟三姐姐争鋒,處處忍讓。”
“可是又不是我願意當庶女的?我是人,一個活生生的人,有感情有思想,只是因着娘親的一時糊塗,我就成了低人一等的庶女,以後婚嫁都得矮人一頭。”
說着她眼角滲出點點淚花,語帶哽咽:“我不甘心!我可卻沒有絲毫辦法。”她死死攥住身前的衣裳,力氣大得手關節發白凸起,“我太難了!”
整個車廂都只有陶玥哀哀的低泣聲和馬車粼粼向前的轱辘轉動的聲音。
車廂裏驟然響起一句話,“可我看你和三姐姐平常挺愛吵架的。”
陶玥聽着猛然愣住,眼角挂着的淚珠也好笑地欲滴不滴,腦海裏只閃過一串字,“嗯?怎麽跟她想得不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