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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章

周唯贏答應幫方浣挑衣服，方浣就選了好幾個地方帶着周唯贏去逛。這時周唯贏才意識到自己的決定是多麽的可怕，怎麽就沒回想起來被逛街制裁的恐懼呢？

他想死。

禮服這東西從小衆設計師品牌到定制奢侈品，只有你想不到的沒有你找不到的，方浣看這個也好看那個也好，樂此不疲地試來試去，恨不得一日看盡長安花。周唯贏已經審美疲勞了，到最後覺得都差不多，甚至建議要不然方浣就穿個運動服就行了。

方浣當然不可能聽周唯贏的，大晚上的拽着周唯贏去最後一家。

“要不明天再看吧。”周唯贏說，“你不累啊？”

“不累。”方浣說，“明天我還有別的事情做，沒時間了。”然後他像是上戰場一樣拉着周唯贏進了一家相當有名但位置及其隐蔽的設計師品牌店鋪。

這家店隐藏在北京的胡同裏，跟那種時尚商圈不明覺厲的設計師品牌有着本質區別。設計師是位很有個性的中年女性，一般人是約不到她的。這還是經由Hedda介紹給方浣認識的，設計師見了方浣倒是意外有些投緣，跟方浣約了時間到店裏來試衣服。

來時夜色正濃，方浣與主人閑聊了幾句，設計師便把他引進了裏屋，讓他去試準備好的衣服。

周唯贏在外面等，方浣先試了一套黑色帶刺繡的西裝，周唯贏覺得還行，方浣也覺得尚可。設計師卻搖搖頭，覺得穿上之後不大适合方浣，叫他脫了繼續試。方浣也有點意外，還是決定聽從設計師本人的意見。他進去之前，設計師臨時給他拿了一條裙子讓他換。

方浣又磨蹭了一會兒才從試衣間出來。

“這個怎麽樣？”

周唯贏正在屋子裏閑逛，聽到方浣的聲音回頭看去。方浣穿了一條酒紅色的絲絨長裙，露背深V，腰部紮得很緊，垂墜的裙擺像是波浪一樣，前短後長的蕩漾開去，前擺正好能露出來白皙的腳背。

方浣本來就很白，酒紅色的高級面料把他襯得氣色很好。設計師打量了他一番，然後給他穿了一雙黑色高跟鞋。

“鞋子太小了。”設計師說，“不過你踩踩看看樣子吧。”

“謝謝。”

設計師又從一旁的櫃子裏取出了首飾盒，将一條珍珠項鏈帶在了方浣的脖子上。方浣踩着高跟鞋更高了，便自己動手去扣項鏈。他微微低下頭，擡起胳膊，手指在自己頸後旋轉。從脖子到後背，從蝴蝶骨到腰窩，從肩膀到手臂俱是美麗的線條，暖黃的燈光打在他的皮膚上，如同他脖子上的珍珠一樣細膩光澤。

珠光寶氣。

方浣從包裏拿出一支紅色的口紅塗好，在鏡子前轉了一圈，問周唯贏：“你還沒說呢，怎麽樣呀？”

“就這條吧。”周唯贏說，“挺好看的。”

“讓你說好看真不容易。”方浣雖然是在抱怨周唯贏，語氣卻很輕快愉悅。他又在鏡子前打量自己，小聲問設計師，“這個可以嗎？”

“當然。”設計師笑了笑，非常滿意這件作品。

“這條裙子多少錢？”周唯贏問。

設計師愣了一下，方浣轉頭對設計師解釋說：“他問的是租金。”

“不，不是。”周唯贏說，“可以買下來麽？”

方浣不知道說什麽，這位設計師很多衣服都只有一件，租金已經很是昂貴，再說了，這種禮服基本只能穿一次，他心裏喜歡歸喜歡，但購買的話壓在家裏落灰實在是沒有必要。

“可以直接買下來麽？”周唯贏繼續問。

“……不用吧。”方浣有些為難。

“可以。”沒想到設計師答應了下來，報了個價格，周唯贏直接就刷卡了。方浣把裙子脫了下來由人去整理包裝，他看着那個價格心裏也有點滴血，可錢都花了他也不能反悔，就發牢騷一樣對周唯贏說：“你下次不要這麽亂花錢了，你現在無業游民一個……”

“這點錢不至于吧？”周唯贏笑笑，“你不是很喜歡買東西麽？怎麽現在還教育我？”

方浣狡辯說：“那是因為我有工作有收入，你有什麽？”他一想到周唯贏之前那番操作就很心痛，為什麽這個世界上真的有人跟錢過不去。

“行了，我只是給你買條裙子而已。”周唯贏說，“我覺得你穿着挺好看的，你不是也很喜歡麽？千金難買心頭好，再說也沒有多貴。”

方浣笑着湊近周唯贏，小聲問：“你是喜歡看我穿着它，還是喜歡看我脫下來？想不想親手幫我脫？”

周唯贏刮了一下方浣的鼻梁：“別亂說話。”

随着發布會時間的慢慢臨近，一系列的工作也逐漸進入尾聲。方浣邀請了很多人，處理名單和行程他一個人根本忙不過來，就丢給了周唯贏，理由是反正周唯贏現在閑的沒事兒幹。

周唯贏覺得真的跌入事業低谷，這麽大歲數了突然又一次給方浣當起了小助理，而且這一次是真的去做助理幹的活兒。

還好他有基層經驗！

方浣還丢給他幾個簡歷讓他幫忙看，什麽崗位都有，周唯贏問方浣要做什麽，方浣說他要幹大事。

按照周唯贏的看法，方浣就算要拉起整個團隊，至少也要等品牌發售之後看一下情況。他連預售都沒開，直接現貨發售，砸進去的錢可不是小數目。雖然現在看上去熱度也好話題也好居高不下，并且随着發售時間的臨近，受衆們的期待度反而越來越高。但很難保證真正發售那天會有什麽結果，萬一效果不理想，這将對方浣來說是一個不小的打擊。

但方浣好像完全不介意這種事，仿佛是成是敗他都要去做。

說難聽點是單純莽撞，說好聽卻是一往無前的勇氣。周唯贏原先肯定會罵方浣，現在他理解了方浣，并為之動容。

人生裏所遇見的風浪固然可怕，但風浪裏的風景是旁人永遠無法欣賞和領略的。

發布會是在晚上舉行，所有被方浣邀請來的嘉賓都安排入住到這家高級酒店裏。他和周唯贏提前一天彩過現場，當天吃過午飯之後就抵達了酒店。

能看出來方浣很激動，但同樣緊張不安。周唯贏陪很多藝人參加過各式各樣的盛典和頒獎典禮，但覺得方浣跟他們都是不同的。

為了保持神秘感，方浣确認好全部工作之後就在預留的酒店房間裏沒有出門，下午點了一份甜點在房間裏吃。周唯贏那邊信息很多，他就躺在床上自己處理。

“樂樂他們一會兒就來了。”周唯贏說，“她們說想來看看你，可以麽？”

“樂樂和以南麽？”方浣說，“可以呀。”

周唯贏說：“那我一會兒讓她們直接來房間裏吧。”

“好。”方浣喝着解壓的熱牛奶，舔了舔嘴巴。周唯贏說：“化妝師一會兒也來了，也在這裏準備麽？”

方浣點頭，忽然問：“我問你，你覺得樂樂和以南來合适麽？她們倆不會被搞吧？”

“搞什麽？”周唯贏說，“她們倆只是兩個普通的小職員，還輪不到被搞。倒是你怎麽不想想我？我跟光宇鬧成那樣兒，現在很多圈內和媒體的朋友都在觀望，原本能請到的人都回絕了我，哎，太慘了。”他只是随意開個玩笑，畢竟李光宇還有那麽大一個公司在那裏，他離開之後沒有新的動向，縱然很多朋友關系都在，但是人家也只是混口飯吃，暫時還不想站邊。

周唯贏是明白這些道理的，所以也不會去埋怨什麽。他也不太在意這些事情了，只問了問方浣意見。方浣壓根兒就不沒想要邀請什麽所謂娛樂圈或者上流社會的人來，他的小姐妹遍天下，這都還沒請全呢，哪兒顧得上外人？

今日對他而言是一個歡聚的節日，他只想和自己最親近的人分享。

節日的盛典漸漸走近。

受邀的嘉賓已經陸陸續續抵達了簽到處，雖然已經是十月中旬，但是夜晚的溫度還算清爽，不至于覺得冷，适合做一些戶外活動。入口那裏集結了很多人，有打扮誇張的，也有穿着正式的，都在簽到牌那裏合影拍照。

現場有工作人員維持秩序，主角方浣卻始終沒有現身。

“以南，你一會兒跟着我哦，把我拍的好看點。”方浣坐在椅子上，身邊一個給他化妝的，一個給他做頭發的。

劉以南舉着相機說：“我哪次給你拍的不好看？”

方浣開玩笑說：“是，你拍我最好看，要不要過來我這邊混？”

沒想到劉以南直接問：“真的嘛？姐，你要是說真的我立刻辭職。”

方浣說：“你們等等，等我這邊穩定下來，要不然過來幹嘛？喝西北風？”

李樂樂跑過來握拳說：“浣姐沖呀！”

方浣被李樂樂逗笑了，這倆姐妹一個動一個靜，方浣覺得離開她們還有點不太适應，便心想着等團隊穩定下來，一定要把李樂樂和劉以南弄過來，省得成天擔心她倆。

“樂樂。”方浣想起了什麽，“你可以去外面把周叔叔替回來麽？讓他回來吃點東西，免得一會兒人太多都沒空理他。”

李樂樂說：“行，我這就去讓他回來。”

方浣點了點頭，發型師按住了他，讓他不要動，免得弄壞假發。為了配合造型，他特意接了一頭漂亮的黑色長卷發，指甲也塗成了酒紅色。眼妝是用自己的眼影盤畫的，嘴上是冷調複古紅，身上都塗細膩的高光。

待全部準備停當，方浣對着鏡子轉了一圈，然後問衆人：“好看麽？”

劉以南說：“簡直就是女明星本人，渾身上下都在發光。”

這時周唯贏回來了，見到方浣也是一愣。方浣讓他把桌子上的飯吃了，周唯贏扒拉了兩口，看時間差不多了，問方浣要不要出去。

“好吧，我們走。”方浣踩着高跟鞋，提着裙擺，一群人浩浩蕩蕩地穿過走廊。

方浣其實一直很想牽周唯贏的手，但他知道他不能這麽做。他是個不管不顧的人，但并不代表周唯贏也可以接受。兩個人的戀情還在地下階段，他甚至都沒跟褚勳明擺講過這個話題，更不可能擺在臺面上來說。

周唯贏肯接受他，肯跟他在一起對他好，他就已經很滿足了。曾經最不敢幻想的事情都已經成了真，他還有必要去要求更多麽？

他不可以那麽貪婪，不可以好事占盡，他怕自己遭報應。

他想，能夠跟周唯贏肩并肩站在一起，已經是世間最美好之事了。

已經隐隐聽到了外面的人群聲，方浣的心跳砰砰砰地變快。他提起裙擺想要下最後兩層臺階，一只手卻伸到了自己面前。

“來。”周唯贏淡淡地說。

方浣擡頭看向周唯贏，不遠處全是懷有期待的閃光燈和人，他呆愣片刻，才把自己的手交給了周唯贏。

外面已是光如白晝，人聲鼎沸。

這次受邀的百餘位嘉賓除了方浣在國內美妝圈的一些朋友跟合作方，還有一部分是他的油管小姐妹。不了解歐美美妝圈的人可能都不知道他們是誰，但是從很多國內博主那個近乎追星的勁頭看上去，就知道那些都是國外的美妝圈大神。

只不過一個比一個妖就是了，都是小巫見大巫。

現場還有很多看上去很普通的人，來自世界各地。周唯贏最早替方浣整理名單的時候發現了Mint的名字，多問過一嘴，才知道這些都是方浣的粉絲——說粉絲有些不太全面，準确來說，這些是方浣從踏入美妝圈以來一路陪伴他成長的人們，當中大部分是女性，還有幾個男性。方浣能夠叫得上來他們每個人的名字，他們對于方浣其實更像是家人和朋友。

見證了他的籍籍無名，見證了他的煩惱挫折，見證了他美麗和醜陋，善良和卑劣……沒有他們就沒有現在的Arose。

方浣和所有人一一擁抱，他們在網絡上都有交流，大部分人是今天第一次見面。這是個快樂的日子，但方浣卻忍不住想哭。他太高興太激動了，夢一般的畫面可以讓他忘掉所有的痛苦很傷痕。

“歡迎大家來到Arose Beauty的發布會現場。”方浣整理好了情緒開始講話，“這一天我等了太久了，在此之前我準備很長很長的發言，做了充足的準備，但是這一次我真的什麽都講不出來……我太激動了，非常感謝我的朋友們從世界各地趕過來，天啊，這是真實的麽？”他眼中噙着淚水，用手遮掩了一下，“就在不久之前，我還經歷着人生中最大的絕望，幾乎要走不出來，我很感謝圍繞在我身邊的你們，感謝愛……對，謝謝這個世界對我還保有最後的愛意，謝謝你們愛我，我也愛你們，讓我們享受這一刻的狂歡吧。”

他不像其他品牌那樣要做産品介，紹介紹品牌理念。這些東西只要在四周的招貼和大屏幕上體現就可以了。現場擺放了很多産品和專業的化妝臺，感興趣也可以自己嘗試，每個人都有着自己的好惡，他自己講半天意義也不大。

與其說是發布會，不如說這裏是一個派對。

方浣簡單講了幾句之後來到了人群中歡聚，在閃爍之中看到了江雪松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