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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周唯贏睡夢中聽到有人敲門，他以為是自己家的，迷迷糊糊去開門，發現是送快遞的小趙。但是小趙敲的不是自己家門，是方浣家的。

“哥。”小趙扭頭跟周唯贏打了個招呼。方浣是他的大主顧，連帶的他也認識周唯贏，“浣姐不在家麽？”

周唯贏搖頭：“我不知道。”

正說話呢，方浣家門開了，門後是一個對于小趙來說相當陌生的男人，周唯贏認得，是江雪松。

這大清早的出現在方浣家裏，快遞叫門都聽不見，前夜兩個人是睡的有多死？周唯贏止不住地深想，他知道方浣這人浪，也曾撞破過兩人好事，于是一些有顏色的畫面在他的腦海中升騰起來，叫他覺得很不舒服。

不是那種對于同性戀的排斥感，仿佛是因為方浣不聽他的話，而自己卻無計可施。

總之，他看江雪松很不順眼。

江雪松可不明白周唯贏的心理活動，他只知道周唯贏是方浣的經紀人，并且對自己很有成見。他見周唯贏住在方浣對門，先是有點驚訝，然後對着周唯贏笑了笑，特別禮貌，但足以引起周唯贏的怒火。

這時，方浣打着哈欠從房間裏出來了，一身邋裏邋遢，眼睛腫得都快睜不開了。“小趙，早。”他結果江雪松手裏的快遞盒，江雪松問：“什麽啊？”

“我的眼影。”方浣回答。

“那，我走了，不打擾了啊。”小趙覺得擾人清夢很不好，等方浣簽收快遞之後腳底抹油飛速逃離。這時方浣才意識到周唯贏站在門口，他瞬間就清醒了，在原地發呆。

三個人跟雕像一樣互相看着，方浣不知道該說什麽該做什麽，他不希望在這樣一個早上，這樣一個狀态下碰到周唯贏，他覺得萬分羞恥與難堪。

“早。”沒想到周唯贏先開口說話了，方浣這才如同被喚醒的木偶，眨動了眼睛，小聲說：“周叔叔，早。”

周唯贏的目光在方浣身上稍作停頓，然後轉到了江雪松身上。江雪松感受到了那股來自同為雄性生物的敵意，不由得也豎起了警戒。

“你今天去工作室麽？”周唯贏問方浣。

“去。”方浣急切地說，“你呢？你去麽？”

“不去。”周唯贏冷漠地回答，“今天去歡宇，昨天去工作室只是因為那裏方便順路，以後也不會怎麽去了。好了，不早了，我得準備準備走了，你也……”他暼了一眼江雪松，後面的話也不想說。虧他昨天還擔心方浣出事，鬧了半天人家有男朋友安慰，相比較之下，自己的擔憂完全是多餘的。他心中各種情緒彙集在一起頗為複雜，幹脆把門關上，眼不見為淨。

方浣一下子陷入了落寞，很快又極力用其他表情遮掩，變化卻被江雪松全看在了眼裏。江雪松也關上了門，問：“你跟你的經紀人吵架了麽？怎麽感覺關系那麽緊張？”

“我們的設定不就是天天吵架麽？他……”方浣輕輕晃了一下頭，“我總是惹到他，他不喜歡我。現在他終于可以調職離開了，更懶得理我了。”

江雪松聽方浣說的話與他的神情對比，仿佛說的不是一個事。

“雪松。”方浣擡頭輕喚一聲，“謝謝你。你……你不用接受我的感謝，畢竟是我有錯在先，我鬼迷心竅做了很對不起你的事，我很自私……”

江雪松笑道：“不用一直總提這件事，我不想搞得像祥林嫂一樣。感情這東西本來就是很自私的，也不能勉強。我總不能像社會新聞裏的主角一樣拿刀逼你喜歡我吧？這不就沒意思了？”他越是說開解方浣的話，方浣就越是羞愧，江雪松也不願多提了，說：“好了，就這樣吧，我洗把臉得回去搬磚了，最後抱一抱吧。”說着，他張開了手臂。

沒想到方浣卻拒絕了江雪松，江雪松不解道：“不至于吧？”方浣垂着頭沒有說話，既然已經決定結束，多一個擁抱又有什麽意義呢？難道要給自己一個挽留的餘地麽？

江雪松也沒再過多逼問，伸開的手臂晃了晃，然後抓了一把頭發，說：“走了。”

方浣看着江雪松離開自己家，他站在玄關處發了一會兒呆，也不知道現在的自己算是失戀還是什麽，他覺得自己應當有很多想法，但此時大腦一片空白。

他慢吞吞地打開小趙剛剛給自己送來的快遞，看物品備注是眼影盤，應當是工廠給他寄來最終确認的版本。他終于在拆快遞這件事上重新燃起了一些興奮，因為這是這盤眼影從外包裝到裏面的內容第一次完完整整出現在他面前。他還在美國時就已經在籌備這件事，中間無數次推翻重來，有過困境也有過疑慮，這些情緒都将此刻的激動拉至最高。

呈現在眼前的先是外包裝，高昂的造價完美的還原了江雪松的設計。他雖然與江雪松發生種種糾葛，但兩個人的工作是契合完美的。盒子拿在手裏很有份量感與質感，方浣的手指輕輕劃過邊緣，滿懷期待的打開了盒子。

預想的驚喜沒有發生，方浣愣住了。

眼影盤裏面的的粉碎成了一片，不同的顏色糾結在一起失去了原本靓麗的光彩，變成了烏漆麻黑的一片。

這是在眼影運輸中最常發生的情況，那麽柔軟的粉質難保磕磕碰碰之後變成一把粉末。

方浣連動都不敢動，心情跌落到了谷底。

方才空白的大腦也被碎盤的眼影攪和的一團亂，換作平時他大概只會吐槽兩句，但是現在，這盤碎了眼影仿佛某種預兆，好像于他而言，很多事情都無法變得圓滿。

即便是好的，到最後也會變成壞的。

他眨着眼睛，難過的想哭，卻又覺得長此以往，自己眼淚也也變得很不值錢。很多東西沒必要哭，難過也沒必要哭，再者，哭給誰看呢？于是他稍微仰起頭，忍了又忍，深吸一口氣，把所有的委屈和傷心全都壓了回去。

一切好像恢複如常。

後來，周唯贏來過工作室一次，當時方浣不在，他只是把自己一些常用的閑碎雜物從辦公室裏拿走，以便誰需要那個房間的時候不必有一堆東西占地方。

他在歡宇的辦公室就跟李光宇挨得很近，裏面又大采光又好，站在高層可以俯瞰漂亮的街景。大多數成功人士都喜歡高層辦公室，摩天大樓如同帝國一般都象征，能夠滿足每一個站在這裏的人的雄心壯志。

可是周唯贏對此無感，等電梯很麻煩，外面一到下班的時間就會堵車，如果是他，他會把辦公室放在沒人的地方。

這裏很久沒有回來過了，李光宇為了迎接他回歸，特意找人給他重新收拾了辦公室。明明曾在這裏徹夜奮鬥過，周唯贏卻覺得陌生極了。

“喲，周總回來了啊。”李光宇敲敲門，沒正經的倚着門框跟周唯贏開玩笑。

“有事兒麽？”周唯贏問。

“你為什麽總是板着張臉？”李光宇進來坐在沙發上，“沒事兒不能找你聊天？正式回歸沒必要一開始就聊工作吧？你要不要先放松幾天？下半年有幾個重要的項目，你看你對哪些有興趣？”

周唯贏說：“你安排吧。”

“別介啊！”李光宇說，“別搞的我好像黃世仁一樣好不好？”

周唯贏沉默思考片刻，說：“那要不然等十月之後吧，這段時間我想……”

李光宇問：“想什麽？”

周唯贏搖頭：“沒什麽，剛回來不适應。”

李光宇皺眉：“不适應？你還能不适應工作？難道之前在那邊做博主經濟太閑散了麽？周哥，不至于吧？”

“閑散談不上，事兒都沒多大事兒，就是又碎又麻煩。”周唯贏說，“當然了，壓力沒那麽大是真的。”

李光宇問：“我覺得那個張明知還不錯，接手也很快，項目搞得也挺風生水起。把工作交給他，你就放心吧。”

周唯贏說：“我很放心啊。”

“但是我覺得你滿臉寫着不放心。”李光宇說，“別告訴我你習慣了淺水域工作不想回來啊。”

周唯贏皺眉：“我沒有。”

“哎對了，方浣那邊怎麽樣？”

“他？”周唯贏冷哼了一聲，“人家現在春風得意，好的不能再好。你要關心關心他麽？”

李光宇說：“我關心他幹嘛？反正張明知能管住他就行了，別的多說無益。”

張明知對于這攤事兒确實很上心，工作熱情也很高漲，畢竟不是誰都能解手像方浣這樣頂級的博主。所以自從周唯贏走了之後，張明知對方浣的态度愈發親熱。

只是方浣沒什麽心情理別人，他的低落狀态所有人看在眼裏，別人問他，他倒是直言不諱自己失戀了。

失戀确實已有一些影響，不過方浣倒也不會以此來牽扯工作上的事情，他需要讓自己更忙一點，最好忙倒天昏地暗，這樣興許就不會有時間去想別的。

他猶豫再三後，終于在邀請禇勳給自己拍攝宣傳照時，把自己的內心想法順便跟禇勳講了。他直言自己喜歡周唯贏，這次的口氣不像之前那麽開玩笑，也沒什麽興奮感或者憂愁感，很平淡，仿佛随便說一件事情而已。

他知道他說了也沒什麽用，他和周唯贏注定是兩個世界的人，單純的惦記和動真心是兩回事。前者可以開玩笑，被讨厭了也可以當作玩笑話搪塞過去，心裏也未必有什麽挂念。後者則多餘的一句話也無法講，連對方一個不悅的眼神都無法承受。

禇勳聽着方浣講完心路歷程，問道：“那你就決定這麽算了麽？不是你的風格诶。”

“不然呢？”方浣無精打采地回答，“還能有什麽別的辦法？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麽辦了，以前還能看見他說句話，現在連面都見不到，也沒個聊天的理由。”

禇勳說：“聊天需要什麽理由？難道你每次找我聊天時都要做點心理建設麽？”

方浣說：“哎，你不懂。”

“我看你是被這種泥濘的感情把自己也弄亂了。”禇勳說，“你想想，最差不過老死不相往來，不是麽？”

“但麻煩你也想想，換做是你，直了這麽多年，你覺得你會因為一個男人彎掉麽？”方浣這句話問出來，禇勳就沉默了。像他這種萬人迷，別說喜歡他的女人了，就算男人也有很多。他倒也不會覺得厭煩，只是也毫不關心罷了。

這樣的沉默在方浣那裏是意料之中的，他說：“你看，答案顯而易見不是麽？你都不可能，周唯贏那種人就更不可能了。”

“那你想怎麽辦？”禇勳問，“就這麽……漸行漸遠了？”

“我……”他當然不想，可是目前來說沒有更好的辦法。他現在連個接近周唯贏的機會都沒有，何談其他發展？

禇勳問：“你現在是不是特別害怕被他讨厭？”

“……嗯。”

“那他真的那麽讨厭你麽？”禇勳說，“你們兩個也相處了這麽久，不至于吧？我看他還挺在意你的。”

“因為我是他的工作。”方浣悲觀地說，“他就是這種人，只要在他的責任範圍內，他就會盡力而為。但現在不是了，他已經回去歡宇了，連看見我在談戀愛都無動于衷，好像我倆根本就不認識一樣。”說到這裏，他重重嘆氣，“他是不是根本沒有感情啊！你說像他這麽做人到底有什麽意思！煩死我啦！”

禇勳說：“那你還不是喜歡的要死。”

“因為我賤。”方浣覺得跟禇勳聊這個也不會有什麽更好的意見，索性言歸正傳，去跟他聊拍攝的事情。棚拍是在北京，外拍他選在了江南一帶，這個季節可不算太美好，不過禇勳還是答應了他。

這個計劃方浣除了攝影和造型團隊之外，不可能跟讓工作室的人跟自己去，這畢竟算是自己的“私事”。

“你不覺得有點像咱們去泰國玩的時候麽？”禇勳說，“你要不要叫周唯贏也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