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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雙十一晚上，周唯贏跟圈內友人約了局。

他對于這樣的社交早已經疲憊不堪，但是沒辦法，人在江湖就要遵守規則。他現在短暫地從藝人們身邊抽離，但是那些固有關系還要維持。

他私下裏不想說話也不想笑，可到了場面上，他就是那個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的周唯贏。

京郊別墅，在場十幾人，就工種而言，已經占齊了娛樂圈的半壁江山。吃吃喝喝之後便是一些餘興節目，大家聊天的聊天，打牌的打牌。在北京紙醉金迷要收着點，何況大家個個自我調侃中年危機，養生才是最大的主題。

周唯贏牌技很好，自然被人擁入牌局，下家是個正在上升期的小花，名叫張蕾，上家是編劇李凡，對家是制片人大姐。四個人邊打牌邊聊天，沒一句正經話。

女人們坐在一起總免不了聊減肥和化妝品，李凡也愛湊熱鬧，時不時應和兩句。他問張蕾前段時間又被挂熱搜到底怎麽回事兒，是不是有人故意黑她。張蕾聽了這，哭笑不得地告訴他們，自己是真的無奈。

明晃晃挂在熱搜是說張蕾上一個廣告拍得奇醜無比，雖然一看就是有人故意做的黑詞條，但是廣大路人紛紛響應。

“我那段時間狀态特別不好，上個粉底都卡粉。”張蕾抱怨，“而且當時帶的是我自己的化妝師，新來的，妝面肉眼看沒什麽，上鏡就翻車。我真是服了……”女明星把自己的臉看得比什麽都重要，張蕾只是在上升期，并非頂流藝人，突然紅那麽一下，各方面準備都不夠充足。造型團隊十分神經刀，為此沒少受粉絲辱罵。

制片人大姐說：“化妝師而已，不合适再找新的。”

“化妝師多是多，但是大多是做個行活兒。”張蕾嘆道，“真正厲害的老師就那麽幾個，被大雜志壟斷，檔期都不知道拍到什麽時候了。我下周有套片子要拍，本來約了個老師，但是人家今兒跟我說有事兒來不了。那套片子需要外景服裝造型共同協調，臨時來個人都不知道能不能磨合好，現在我都不知道該怎麽辦。哎，只能讓公司發愁去了。”

李凡忽然說：“周哥最近不是在帶個美妝博主麽？他現在算是人家半個圈內人，你要不讓周哥給你問問？”

周唯贏聽到方浣的名字頭皮一緊，剛想委婉地搪塞過去，沒想到張蕾說：“啊？美妝博主？會不會太業餘啊？我有專業化妝師不用幹嗎……呃，周哥，我沒別的意思。”

“沒什麽。”周唯贏剛剛組織的話立刻收了回去，手裏過着牌，說道，“反正方浣最近也不忙，你什麽時候拍雜志？讓他去試試？放心，周哥怎麽可能坑你？”

“這……”張蕾為難。她只是有意抱怨一下，牌桌上三位人脈都比她廣，說不定還能幫她聯系聯系。可沒想到李凡故意把話往周唯贏手裏那個博主身上引，張蕾都不知道該怎麽往回掰扯。直接拒絕吧，太不給周唯贏面子了。不拒絕……那些博主根本就不是正經幹事兒的人，嘩衆取寵而已，沒技術沒審美，她怎麽可能把自己的片子交給這種人呢？

她擡眼看到李凡臉上的笑意，心中覺得八成是李凡計較起了自己曾經提議改他劇本的事兒，要找個借口為難為難自己。

“哎呀，周哥都開口了，你就試試嘛。”李凡笑着說，“高手在民間。”

張蕾的話被堵到這裏，正在猶豫，只聽周唯贏又說：“這事兒你回頭你跟你經紀人商量商量，不着急。對了，前段時間你不是代言了一個國産面膜麽？好不好用？最近好像推廣很多。”

周唯贏自己轉開了話題，張蕾如釋重負，趕緊說：“我覺得效果還行，哎呀要說功效肯定不如大牌面膜啦，不過随便貼一貼也不會把臉貼壞。怎麽，周哥，你家那個想接這個推廣麽？我去跟品牌方那裏說一下，給你做獨家都可以。”

“是麽？我對産品這塊不太了解，得回去問問方浣，不知道他看不看得上。”周唯贏打牌很認真，眼睛都不帶擡一下的，“只不過他這方面也不太靠譜，前段時間香奈兒要上的彩妝，公關第一時間給了他，明星都還沒送呢。你們說這事兒可能麽？人家不緊着明星反倒緊着一個小博主？哦對，還有一個限量的口紅包，全球就十個，國內送了趙珂，她不是大使麽，剩下一個送了方浣。”

“喲！”李凡一驚一乍地說，“這麽厲害吶！周哥你這資源可以呀！”當初趙珂就是周唯贏帶的時候拿的大使，這功績算他頭上也不是不行，但是Dior那個事兒他學精了，不知道方浣跟香奈兒有沒有什麽過往。

“還行吧。”周唯贏說，“都是大家給面子。”

李凡又問張蕾：“诶親愛的，之前你跟香奈兒那個推廣怎麽沒後文了？”

張蕾心中白眼差點翻上天，她知道李凡就是拿話刺她，仿佛她的咖位還不如一個網紅。這看似關心的話叫她不知道該如何回答，只聽周唯贏把牌一推，笑道：“自摸單調七萬，清一色，給錢給錢！”

牌桌上剛剛凝結的氣氛一下子又在洗牌的嘈雜聲中活絡了起來。

聚會深夜才散，周唯贏後面全程都沒提方浣的名字，張蕾以為這茬兒算是過去了。結果沒想到剛到家就被拉了個群，裏面有自己的大經紀，公司副總，還有周唯贏。

張蕾驚了，不知道周唯贏要幹嘛。

周唯贏其實很簡單，他是個說到做到的人，而且行動力異于常人的高。他說讓張蕾跟經紀人好好考慮考慮，就想到了張蕾絕不會告訴她經紀人這個事兒，于是回去之後就拉了個工作群。

他跟她們經紀公司的副總是朋友，張蕾經紀人滿打滿算是他的後輩。這群人都是夜貓子，他在群裏說話，當即就有人回複他。周唯贏簡單介紹了一下情況，牌桌上是瞎吹逼，可在正事兒上，周唯贏是知道怎麽安排話術讓對方動心的。在他口中，僅僅只是安排個化妝的事兒，搖身一變成了跨界合作，雙方可以資源共享互推。副總覺得這事兒還挺新鮮，而且又是好朋友，彼此知根知底，合作也痛快。

噱頭流量都不缺，幾個人微信上竟然就這麽定了，張蕾欲哭無淚。

這個合作對周唯贏而言其實沒什麽賺頭，他也不是很想摻和這買賣。但是之前張蕾的态度太明顯了，明擺着就是看不上方浣，言語之間盡是鄙夷之色。他太了解這種心态了，混娛樂圈的，再糊也比網紅高貴冷豔。可是說到底，小明星興許賺錢還不如人家大博主多，流量可能也不夠人家大博主大。

真不知道在孤芳自賞個什麽勁兒。

看不起方浣就是看不起他周唯贏，他私底下怎麽數落方浣是他自己的事兒，別人不可以。所以他生氣了，哪怕是個幾乎沒收益的買賣，周唯贏也要把這口氣出了才行。

方浣在家裏挨個兒試用自己的各大品牌聖誕限量款，手上眼影都沒擦幹淨呢就收到了周唯贏的消息。

周唯贏就是問他下周的時間安排，可能得跟他出趟差。方浣問他要去哪兒要做什麽，周唯贏詳細給他講了講。這回換到了方浣嗤之以鼻，他不太能看的上這些小明星，覺得不是一個路子的人。

他畢竟是國際一線女明星，不用去給流量擡轎吧？

“你哪兒來的自信？”周唯贏覺得一個方浣一個張蕾真的是絕配，都特別把自己當根兒蔥。

“哎呀我就是這麽一說。”方浣回複，“你不就是想帶我去撕逼麽？我還不知道你那點下三濫的招兒？”

周唯贏無語：“什麽叫下三濫？”

“你說什麽是什麽吧。”方浣說，“你難道真要互推資源？叔叔，我怎麽感覺我還賠錢了呢？”

“放心，我有辦法。”周唯贏說，“這種合作都是明面上和和氣氣，背地裏全是較量。你放心大膽的去吧，剩下的我來擺平，不會叫你這個國際一線女明星跌份兒。”

“喲——”方浣特意發了個語音來表示他的陰陽怪氣，“叔叔這麽寵我呀？萬一我愛上叔叔怎麽辦？”

周唯贏覺得自己現在的表情一定是地鐵老頭兒看手機那樣兒的，方浣就是個賤皮子，說他一點用都沒有。不過周唯贏的耐受度倒是越來越高，他覺得自己可能也是賤，不賤的話怎麽做到提升自己的耐受度而不是打死方浣呢？

張蕾那套片子的拍攝地點在北京郊區一個鳥不拉屎的地方。張蕾公司那邊專門派車來接方浣和周唯贏，因為事先已經溝通過，張蕾有自己慣用的化妝産品，所有方浣什麽都不用帶，只是習慣性的在包裏塞個粉餅和口紅。

車一路開，路邊的風景從擁堵的馬路逐漸變成清幽的山路。周唯贏不知道拍攝團隊是怎麽在北京這樣一個人口密集的城市周邊找到這麽一個沒人的地方。

沒有人，但是有大片的楓葉。

清晨出發，上午才到，那地方幾乎沒有人煙，吃喝拉撒都得自己解決，所以團隊自帶了戶外燒烤和一些日用品。

周唯贏從車上下來，穿着沖鋒衣都覺得冷。方浣沒想到山裏的溫度比城市裏差那麽多，就穿了個薄呢子大衣，下了車之後凍得發抖。

“冷麽？”周唯贏問。

“冷。”方浣牙齒都在打顫，“你衣服脫下來給我穿穿。”

周唯贏說：“你給我滾。”

張蕾的小助理笑着給方浣送來一個暖水袋叫他暖手，方浣開心得不行，回頭就跟周唯贏炫耀。

拍攝那邊在準備，這時間是給張蕾化妝的。

本來出發前該準備好，可方浣要求到現場看一看再說，美其名曰找靈感，實際上就是不想起大早。張蕾那邊不滿意，可不滿意又能怎麽樣呢？他們又不敢跟周唯贏杠，只得接受這個條件。

外面太冷，車內成了臨時的化妝間。張蕾一直在裏面沒出來，她的助理在找東西，方浣拿了人家的暖水袋，自然也就上去幫忙。

“找什麽呢？”方浣問。

“化妝箱。”助理說，“昨天我們化妝師做已經準備好放車上了，我找了半天沒找到。”

方浣問：“是不是在別的車上？”

助理愁眉苦臉地說：“都找了，沒有。”

張蕾在車上等得不耐煩了，下車過來問：“怎麽找個東西要這麽久？”

助理頓時不知道該說什麽是好，周唯贏也過來了，問道：“出什麽事兒了？”

方浣說：“他們化妝箱找不到了。”沒有化妝箱意味着沒有辦法工作，其他工作人員也圍了過來。張蕾十分煩躁，拽着她的助理問：“不知道讓你随身帶着麽？怎麽回事兒？”

“我本來要放在車上的。”助理低頭說，“但是小趙說她要清點一下物品，然後自己會放過來……”

小趙是張蕾之前的化妝師，這個名字被提及到，張蕾的眉毛皺了起來。她其實特別不放心方浣，原本讓小趙跟着來，但是小趙一大早說大姨媽疼得沒法兒起來，所以沒有到現場。張蕾現在覺得，這世上哪兒有這麽巧合的事兒？難不成是小趙故意搞這樣的事情來整她？

助理說：“要不你們等一下，我現在回去拿。”

攝影團隊那邊的負責人不同意：“中午的光是最好的，你一個來回都得到下午了。就哪怕現在讓人送來，時間都會錯過去，光不等人啊。我們後續還有其他的拍攝，沒辦法再協調了。”

沒法兒化妝，後面的拍攝也出不來效果。雖然張蕾不是素顏難看的人，但這畢竟是套要發出去的片子，而且策劃和攝影團隊都很好，她還打算一雪前恥呢，怎麽就又栽在那個化妝師身上？

張蕾恨得牙癢癢。

“既然這樣，我們也沒辦法了。”周唯贏覺得這事兒肯定沒戲了，張蕾是真的倒黴，他不想帶着方浣在這裏浪費時間了。沒想到後面的話還沒說，方浣四周打量了一番，問攝影師：“你們就是要中午的光是麽？”

“對。”攝影師說，“中午那會兒光從上面下來，穿過楓葉灑在身上會很好看。”

“那衣服呢？”方浣又問負責服裝的人，“準備了幾套衣服？都是什麽風格？”

服裝負責人告訴方浣，有黑色衣服，也有紅色系格子的衣服，還有白色的……方浣去看了看樣式，大概了解了。

“別發愁了，再磨蹭都要中午了。”方浣對大家說，“這事兒我能搞定，其他人準備準備，大概一個小時之後進入拍攝狀态。”他從包裏掏出來一個粉餅一根口紅，“我帶了點東西，可以用。”

沒有人相信方浣的話，因為事實擺在他們眼前。這可是拍時尚片诶，沒有專業的彩妝産品，難道指望靠這種日常拿出去補妝都嫌寒碜的産品來救場麽？那還不如指望後期修圖呢。

“你別逞強了。”張蕾自暴自棄地說，“根本不行。”

方浣不滿道：“喂，你都沒試過怎麽知道不行？你以為我跟你認識的那些野雞化妝師一樣麽？不要拿那些職業技校出來的流水線工人碰瓷我好不好？”

“你……”張蕾被方浣氣得臉都紅了。

“慫了就趕緊說，省的我陪你在這兒浪費時間。”方浣說，“我還以為娛樂圈什麽大風大浪沒見過呢？忘帶個化妝品都能喪成這樣，真是沒見過世面。”

“你有完沒完？！”張蕾徹底瘋了。周唯贏無語，他本意不想攔張蕾，因為張蕾的反應他非常理解。但是再這樣下去可能場面不大好看，他只能說：“張蕾，團隊在這兒呢總不能讓人家白來一趟，既然方浣說有辦法，那就試試吧，也不會再有更差的情況出現了。”

周唯贏說話，張蕾還是得給面子的。但她氣不過，只能轉過身去佯裝冷靜。助理是了解她的，趕緊把她推上了車，對方浣說：“方……方老師，您請來吧。”

方浣揉了揉手，周唯贏拉住了他，小聲問：“行麽？”

“當然行啊。”方浣笑道，“要不要打個賭？”

周唯贏問：“賭什麽？怎麽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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