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手進行曲

第40章

公司前不久打算收購一家醫藥器械公司，但沒談攏，項目很快被擱置下來，餘澤也随之稍微清閑了些許。

不過沒過幾天，餘澤又被安排去出差，地點是廣東。

當天吃晚飯的時候餘澤跟晏未泯提了一下自己要去出差，讓晏未泯不用再過來了。

晏未泯多問了幾句具體的地點，随口說了句離他老家挺近的。

說的人随意聽的人也無心，這個話題就被帶了過去，沒有繼續往下。

做好準備之後餘澤他們前往廣東，這次是為了分公司的場地問題，談判已經差不多結束，各種條條框框都約定清楚，不出意外這次就是來簽約的。

公司的代理人年近四十，歲月的痕跡很重，禿頂大肚，走路微駝習手跟肩習慣性地前向垂着。據說這人學歷不低，讀博時候的導師是國內本領域內的大佬，他本人倒是沒搞學術，是從國企跳槽出來的。

餘澤也是第一次近距離接觸這人。

出差的內容其實不算複雜，該談的都已經談妥了，誰知道簽約前一天晚上這位副總突然病了，上吐下瀉直接被送去了醫院。

遇到這種事，剩下也沒人可以做主，只能趕緊的跟總公司彙報。

這事也沒餘澤操心的地，目送救護車離去之後回了房間準備休息，剛躺下就接到了方伯來的電話。

“方總？”餘澤接起電話，

“餘澤，你在哪裏？”方伯來問得很急。

“在酒店……”

“現在情況怎麽樣？”

“沈總剛被送去醫院，剩下的我就不太清楚了。”餘澤照實回答。

方伯來那邊聲音離遠了些，像是在跟誰說話，沒多久又重新拎起手機，“公司這邊臨時派人過去也來不及，現在授權給你，明天你去簽約，合同章在沈總手裏。”

餘澤被方伯來這幾句話驚得連說都說不出來，這可不是什麽小事，就算沈總病了還有別的人，怎麽看都不應該是他，而且更重要的是……為什麽是方伯來處理這事？合同上要寫的是公司法人，簽約的授權不是方伯來能給的，他應該管不到這方面。

餘澤還沒來得及說自己的疑惑，方伯來又說，“這是公司的決定，我會跟沈總聯系的，讓他找人把合同章給你送過來。”

既然方伯來都這麽說了，餘澤也沒什麽多說的。

餘澤說好，等着方伯來接下來的指示，這次方伯來頓了好久，才說，“小餘是個聰明人，明天應該不會出岔子。”

這句話粗粗一聽像是正常的上級對下級的叮囑，可不知是方伯來的語氣問題還是別的什麽原因，餘澤怎麽聽都不舒服。

他完全不理解方伯來為什麽要特地加這麽一句，直到第二天看到合同。

合同章是在早上送到餘澤手裏的，餘澤還順便問了下沈總的情況，得到的答案還是很不妙。

餘澤點了個頭，沒有深想，接着就跟其他同事一起過去簽約。

雖然雙方都已經談好，他就是來蓋個章的，但餘澤還是拿着合同從頭到尾看了一遍，越看臉色越差。

這合同條款被改過了，對本公司非常不利，完全就是個坑。

餘澤總算明白方伯來的話是怎麽回事了，也明白為什麽不另派人過來就直接選了餘澤。

他知道方伯來有點不對勁，本來以為最多争點權，沒想到他吃裏扒外，一手瞞天過海玩得夠熟練。

餘澤朝着對方代表笑笑，說需要跟上級請示一下，對方倒是沒難為他，點頭示意餘澤可以随意。

餘澤出了會議室，馬上給方伯來打了電話過去。

方伯來很快接起，“你已經看到合同了？”

果然……餘澤心裏一沉。

“你只要裝作什麽都不知道，把合同一簽，我立馬給你三百萬。”方伯來誘惑道。

餘澤冷笑了一下，“方總，這麽大的合同你就給我三百萬的好處，再說了只要簽了我在公司肯定是待不下去，指不定還會被告，我可惹不起葉董。”

方伯來不覺生氣，哈哈一笑，“這麽說是我給的籌碼不夠了……我能讓你進現在的公司，也能給你更好的。膽子大些，賭上這麽一把你的後半輩子也就有保證了，葉祿自己麻煩事一堆，我們不會給他機會來找你的麻煩。”方伯來說得很是篤定，話裏話外的意思已經料準餘澤會同意，而且絲毫不将葉祿放在眼中。

他确實不用擔心餘澤不配合，他能給的誘餌足夠大，而且就算餘澤不同意還有別人。

餘澤沒說話挂了電話。

他比較好奇方伯來怎麽想的，竟然這麽肯定自己會屈服，難道他長了張牆頭草的臉？

不過眼下沒時間深究，餘澤在手機上點了幾下，撥了孟興然的號碼。

餘澤之前就跟晏未泯要過孟興然的聯系方式。

那天孟興然突然發瘋試圖去捅葉祿把餘澤吓得不行，偏偏之後葉祿竟然連警都沒報，好手好腳地将孟興然放了回去……

餘澤想不通，又因為自己也多多少少牽扯其中，為了以防萬一就要了孟興然的號碼。

還好孟興然沒有直接挂斷，接了起來，聲音很是疑惑，“喂？”

“孟……孟先生，”餘澤糾結了一下稱呼，“我是餘澤，之前見過的，是葉祿公司的員工，想跟你問一下葉祿的聯系方式。”

餘澤也是碰運氣。

公司裏餘澤能聯系上的也就是法務部的同事，但葉祿不一定在公司，而且他們也不會知道葉祿私人的聯系方式。

法務部畢竟是方伯來的天下，大部分人都不太願意卷入不明頭緒的糾紛之中，餘澤覺得找同事的希望不大。

在孟興然沉默的空隙裏，餘澤又想了好幾個備用的人選。

他不可能順着方伯來的意簽這個合同，但目前的形勢來看很難置身事外，只能想辦法将情況向葉祿那裏傳一下。

能做的也就只有這點了。

還在想着，孟興然突然報了一串號碼出來，“這是葉祿給我的，我沒打過不知道是不是真的……他說如果再有人來找我就跟他說一聲。”

竟然還真有，餘澤深呼了一口氣，趕不及跟孟興然解釋，道了聲謝挂了電話給葉祿打過去。

接是接通了……但一直沒有人接，直到提升音出來。

餘澤不死心又打了兩次都沒人接，他只能先發了條短信過去，說明自己是誰有重要事情要說。

發了短信之後再發依然沒人接。

餘澤腦海一片空白，還沒想好該怎麽辦，有同事過來找他：“餘澤，你幹啥呢，拿着合同章亂跑，都在等你。”

餘澤深感無力，心裏罵方伯來，今天真是被他坑死在這裏了。眼看同事一步一步走過來，餘澤打心底不想挪窩。

“在發什麽呆，走了。”同事站在離餘澤幾步遠的地方招呼道。

要再打個電話向方伯來傳達一下自己不幹的意思，讓他重新找個托。

“等下，我還得再打個電話。”餘澤說。

“一邊走一邊打了，大家都在下面等你，我們今天就回上海，得回酒店收東西。”

下面？餘澤一愣。

同事嘆口氣，“葉董不知怎麽摸了過來，合同說不簽就不簽，我們準備這麽久……這是我方締約過失，對方公司怎麽也不能服，指不定又有糾紛，你們法務部還有得忙。”

締約過失個頭啊，這位同事是不知道合同被換成了什麽鬼樣，對方公司都直接欺詐耍手段，簡直就是拿着刀準備割肉。

……

這不是重點，重點是葉祿怎麽來了？！

轉念一想也是情理之中，也不可能萬事都遂了方伯來的意，他想趁機擺葉祿一道，自以為天衣無縫，哪裏知道葉祿竟然直接跑了過來。

內裏的詳情餘澤不得而知，但葉祿一步一步把公司做大的，沒點手段不可能。

方伯來太輕視葉祿了。

餘澤他們走出大樓，同來的同事們都已經上了車，葉祿跟兩個男人站在一起說話。

“葉董，人找到了。”同事先一步跟葉祿彙報道。

葉祿手裏拿着一疊文件，看了餘澤一眼，“合同章呢？”

餘澤趕緊把合同章遞過去。

葉祿旁邊的人上前一步替葉祿收了合同章，打開查看一番，确認沒有問題。

葉祿沒說話，揮揮手讓餘澤他們上車走人。

餘澤半只腳都已經上了車，葉祿又改了主意，叫道：“餘澤，你等等。”

·

葉祿知道自己名字不奇怪，畢竟餘澤曾在他面前“勇鬥歹徒、徒手制服帶刀惡人”。

葉祿若是叫餘澤詢問事情詳情，要求他指認方伯來教唆員工損害公司利益也不奇怪。

但他叫住餘澤居然是帶餘澤進了一家餐廳吃飯，這就很奇怪了。

餐廳不算高級，葉祿還是當場在某點評軟件上找的，然後跟着導航開車過來。

店裏裝修還可以，看起來幹淨，時間還早，沒什麽客人。

服務員引着兩人進了包間。

葉祿拿了菜單，問餘澤有沒有什麽忌口，餘澤搖頭，他就随便點了幾個菜。

餘澤低頭喝茶，拼命喝茶。

葉祿也沒急着說話，拿着手機戳了好一會，突然把手機朝餘澤面前一遞：“這是你給我發的吧。”

餘澤看到的是一張截圖，內容自然是他剛才發出的短信。

“那個手機都是助手幫我拿着的。”葉祿解釋了一句。

餘澤“嗯”了一聲，不明所以。

既然葉祿出現在這裏就說明他對方伯來的作為是明白的，出了這麽個大事，稍不留意就得讓方伯來咬掉一塊肉，可這位葉董還淡定得很，沒有殺回去找方伯來算賬，反而是帶着餘澤在這裏吃飯……吃飯……

葉祿擡眼瞥了一眼餘澤，“公司裏蹦跶的老鼠太多，我都習慣了。”

他大概是覺得這句話說出來挺搞笑的，哼笑了一聲。

餘澤有心想說既然你知道怎麽不清掃一下，就坐着被動等着人家給你下陷阱……這樣只會讓別人越發猖狂吧。

不過鑒于葉祿是他的頂頭boss，餘澤也不敢下場指導葉祿整頓公司。

“你那個校友最近怎麽樣了？”葉祿突然問道。

餘澤反應過來葉祿指的是孟興然，他對孟興然的現狀是一無所知，只知道葉祿大手一擡放過了他。

“額，我不清楚。”

“也是，看着就是個麻煩，少跟他扯上關系比較好。”葉祿玩着手機，也不看餘澤，語氣淡漠。

餘澤是真的吃不準葉祿的想法，跟他同桌吃飯簡直難受到爆。

“幾個自稱是我兄弟的人在放高利貸，有人想借錢又沒人給他擔保，于是就騙孟興然他妹妹跟我有一腿……啧啧，貪小便宜的人見了錢就跳坑，也不想想可能性。結果欠錢的人跑了，讨債的可不得去找孟興然，只是沒想到他腦子是真不好使，鬧到了我面前。”

葉祿說到後半段嘲諷的意思已經完全關不住溢了出來，他稍微停下收了收，繼續道，“不過我也得感謝他，要不是他我還真不知道有人打着我的名義放高利貸……要是讓我爹聽說，肯定不分青紅皂白先揍我一頓再關我禁閉……所以就順手幫他解決了一下。”

餘澤抿嘴聽着，沒支聲。

原來如此，難怪葉祿沒報警，難怪他要留一個號碼給孟興然，而且餘澤也确實聽晏未泯提過一句，現在已經沒有讨債的來找孟興然了。

至于為什麽有人要挂葉祿的名做這種事……可能的理由太多了，可能是私下結仇，可能是利益沖突，甚至可能是公司裏對立派的人幹的。

“我覺得很有意思，”葉祿繼續說。

有意思？餘澤咋舌，有錢人的世界果然不是他能理解的。

“我是說你。”葉祿補充道。

“啊？”餘澤懵逼。

“孟興然跟你算是有點關系，然後你還認識佐磊對吧。”葉祿說道輕松，餘澤卻是心裏猛地一驚。

佐磊也是個大佬，姑且算是，不過名聲不太好，因為他是偷了老東家的商業秘密出來另立門戶的……現在雙方都還在扯皮，官司打了一場接一場，至今不分勝負。

餘澤是在大四的時候第一次見到他，當時他是餘澤三面的面試官，刷掉餘澤之後還友情開車送餘澤回了學校，一路上吹個不停。

後來在英國又偶然再遇，因為佐磊的小三兒跟餘澤是同校同專業的。

餘澤跟他委實談不上有交情，私下從沒聯系過，但後來餘澤畢業的時候他幫了餘澤一把，讓餘澤順利進了律所，後來辭職他也有幫忙說話。

這件事知道的人不多，沒想到葉祿清楚，還這麽輕輕松松甩了出來。

“方伯來就是因為這個，覺得你跟佐磊是同一路貨色，這才把你挖過來的。”葉祿終于放下手機，看向餘澤。

餘澤：“……”

一開始他以為方伯來挖他是憑實力，後來覺得是靠顏值，現在才知道竟然是看上了他的“人品”。

餘澤實在不知道該做何反應，只能保持愣住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