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媒妁
整個院落只有前後兩進,可說簡單至極。十數家仆一盞茶時間将裏裏外外查探了一遍。遍尋不到,卻在水井處發現端倪。
楚離目光一凝。
因為屋中只有弱女稚子,井水上架設了木質的轱辘。井口平時只是拿了個木蓋虛掩。
而此刻,上面不但被銅錠密封,連轱辘都拆在一邊。
楚離面上終于變色。
蕭沐陽倒抽一口冷氣,“快去找個鐵匠來!”
“……!”
神色冰冷,楚離目中泛起冷肅。蕭沐陽只覺眼前白影一閃。陡見一道驚鴻劍影落在銅錠一角,擦出一串飛濺火花。
嗡……
井中回蕩之聲震耳欲聾,附近的幾名下人頓時面色發白。
楚離抿唇,不顧虎口震裂真氣沸騰,反震開的劍光借力一旋,帶着數倍之力再次落下——
他已用了全力。
蕭沐陽來不及驚豔這圓轉如意的技巧,便聽當啷一聲。
長劍崩折。
那密封的井口也終于裂開一道縫隙。
濕冷的水汽從中冒出,讓蕭沐陽神色微緩的是,其中并無腐爛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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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離輕輕道:“墨馨……”
清冷的語聲随着真氣遞出,從縫隙入。嗚嗚的冷風穿堂而出,許久才聞聽一聲微弱的呼喚:“……小…小少爺。”
語聲如此虛弱,仿佛立刻就要随風消散。
楚離眼中冷意更甚,“你且等片刻,我馬上救你出來。”驀然只聽前堂傳來陣陣喧嘩,“何人在此行兇殺人?!也不看看是什麽地方,竟到鎮子上撒野!”語聲未歇,幾個衙役面露兇相争相而入。
蕭沐陽忍不住皺眉。揚聲道:“放肆,楚七公子在此,誰讓你們進來了?”随即想起方才搜查,确未讓人守門,暗道大意。
這些衙役橫行慣了,偏安一隅,哪裏知道什麽楚家公子。這幾個更是渾人,當即眼一瞪,差點動起手來。
這邊的紛争楚離絲毫未覺。
手中劍光一劍疾過一劍,斷劍卷刃,寸寸摧折,速度卻絲毫不曾慢下。
楚離臉色蒼白,緊緊皺着眉,體內經脈火辣辣疼痛。但他卻只目視着那一處縫隙。那裏已破開半個西瓜大小的裂口,鮮血幾乎染紅了整個衣袖。
這時,已有下人找來鐵匠。
十幾個人用鋼釺鑿子,一起發力,連封死的井口也微微松動了一瞬。
眼見墨馨的聲音越來越微弱。楚離忍不住出聲:“墨馨,再等一下……”捂着手,經脈已痛的麻木。待那銅錠撬開,楚離縱身躍下,眼前驀地陷入黑暗之中,他雙目炯然,見得井壁上全是滑膩青苔,斜下方一處參差之地扣着一只蒼白的手。
墨馨半個身體都泡在井水裏,抱着一塊突出的石頭。
落入水中,濕冷的感覺襲來,楚離踩水游到墨馨身邊,她已是昏了過去。抱着女子柔軟的腰身,冷的像冰。楚離咬牙提氣,借踩水之力躍起,在墨馨先前抱着的石頭上再次一點,濕漉漉的兩人登時扶搖直上,飄出井外。
“少爺!”
蕭沐陽很快用平江知府令牌鎮住了這幾個渾人,這會兒見楚離一身井水冰冷,連忙讓人生火煮姜湯,喊來鎮上最好的大夫,還應楚離的吩咐煮開了一整桶熱水。
墨馨面色慘白,昏迷不醒。
楚離用熱水輔以真氣為她驅寒,也耗費了兩三日。
待面色好轉,徐大夫把了脈,搖頭直嘆:“寒入骨髓,傷及肺腑,這位姑娘遭逢大變,傷了底子。好在寒氣祛除大半,好好調養,或許能多活些時日。”
“咳咳…少爺,我沒事”
墨馨似醒非醒,努力睜開眼睛,聲音卻微弱之極,毫無氣力。
楚離默然,目視徐大夫:“所開方子無須顧忌,調理之藥,皆用上品。”徐大夫微微點頭,“老夫曉得了。”言罷随蕭沐陽步至外間,取出筆墨,筆走龍蛇寫下一個方子,又囑咐了些熬藥時的忌諱。
屋內燃燒着火盆,墨馨卻感身體陣陣發涼,比起先前懵昧之時冰寒刺骨已是好過許多。楚離為她掖了掖被子,冷聲道:“究竟發生何事?”
若稍遲半日,怕已無救。
墨馨的眼圈立刻就紅了,但看着楚離微白的面色,還是忍了酸澀,她知道小少爺定已是倦乏,道:“自少爺離開後,也并未發生什麽事情,只是,前些日子,我去集市購置蔬果回來,發現少爺房門虛掩,隐有響動,就以為有賊人進來。”她咬了咬唇,繼續道,“我,我拿了棍子推開門,卻連人影也未瞧見就被打暈了過去。”
醒來之後,就覺浸在水裏,四周滑膩冰冷,一片黑暗。她抱緊一塊岩石,才不至于淹死在裏面。
“只有這些?”楚離目光平靜,如何看不出她言辭閃爍。
墨馨憔悴的面色更加蒼白,移開目光,她輕輕點頭。猶豫了半晌,才道:“其餘一些日常小事,與此,想必無甚幹系。”
靜默。半晌,楚離微微蹙眉,緩緩道:“好好休息,不必多想。”
即便是易容高手,制作人皮面具時也需要近距離觀察對方,墨馨身體尚虛不宜多慮,只得從旁下手。
來到外間時,徐大夫已經走了,蕭沐陽在門口遲遲未去,見他出來,眉宇間有些冷肅,“七少爺,方才派了人送那些衙役出門,在鎮子上打聽了消息。”
“半個月前鎮子上來過一夥生面孔,住了一晚便走了。”蕭沐陽頓了頓,道,“墨馨姑娘深居簡出,偶有做生意也并無異常。只是,鎮上有個叫李攀的獵人,近日常來此糾纏,據說還曾上門提親。” 瞥見楚離微微蹙眉,還是沒把些閑言碎語一起說出來。
“繼續。”
蕭沐陽道:“他來糾纏的時候,正是那夥人離開後兩天。時間上很是巧合。”
片刻後,楚離語聲清冷,“李攀只是個不會武功的普通人,那個女子若是易容成他,此人一定知道。”蕭沐陽點頭,“我已讓人請他過來。”
話音未落,門外一陣哭號之聲由遠及近:
“攀子啊,你們這是幹什麽!”
“是那個不知廉恥的勾引我兒子的,你們放開他!”
“早說了她不是個好的,攀子啊,你,你這是自讨苦吃啊!”
尚衣坊的廳堂裏,已是一片狼藉。
李攀被數個仆人綁了送來,一老婦坐倒在一旁哭天搶地。門外,鄰裏行人有些圍了上來,議論紛紛。
“這是怎麽回事?”
“翻臉呗,這少年一回來,當然要算總賬啦。”
“早說攀子別總惦記着人家,偏是不聽。提親不成,這不,鬧出這等禍事。”
“哎,聽這老太太的話,他們真的……”
“誰知道……”
“都閉嘴。”陡然一聲冷斥。
蕭沐陽冷着臉走進前堂,身前,一身似白非白長衫的楚離烏黑的瞳目泛起冷色,一股清冷酷寒之意漫散開來,衆人打個激靈,竟不由地安靜下來。
李攀的母親本是個潑婦,見狀微怯,但到底主家出來了正想再鬧,撞見楚離目視過來的目光,陡然心底一寒。
冷,刺骨的冷。
便是身上厚實的衣服也阻擋不了,宛如一把冰刃緩緩刺入心底。
她顫抖起來。
就聽一把驚寒刺骨的聲音冷冷言道:“你若再敢敗壞墨馨清譽,我便殺了你。”
空氣中的冷寒變得虛無缥缈起來,好似冷香,好似雲霧,卻連圍觀的百姓也心生恐懼。楚府一戰,楚離劍下飲血無數,這一縷未動的殺機,足以讓這些人不敢輕舉妄動。
他的語氣很平靜。
卻無人敢質疑他的話。
楚離目光緩緩掃視四周,無人敢與之對視。
方才雖是竊竊私語,如何能逃的了他的耳力。這些人眼下雖然不敢多嘴,日後卻難說。他目光落在面色蒼白的李攀身上,緩緩道,“初來此地,你們的相助之情,在下銘記,但若要以此糾纏,卻要問過我手中之劍。”
語意铿锵,擲地有聲。
李攀心中恐懼,仍咬牙道:“她為了你付出了那麽多,你憑什麽不讓她找個好歸宿?!”
“就憑……”
楚離微微一笑,宛如冰川化雪,“墨馨姑娘是在下未婚之妻。”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