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她想起了曾經的那個孩子
望度山是岑城往珑城去的群山之中不算起眼的一座山,無論是從山的高度山的大小還是山上的風景,都很平庸。
葉落塵上山之前還打算四處看看,可是真的走在山路上,又沒了興致。光禿禿的山不是誰都能欣賞得來的,雖然大概可能猜到山匪老大心裏是怎麽想的,但是葉落塵還是要對他的品味嗤之以鼻。
老四看到葉落塵不屑的目光,忍不住問:“葉姑娘這是何意,對我們山上有什麽不滿意的嗎?”望度山是他們的家,不願意被別人說一點兒不好。
葉落塵張口欲說話,卻又道:“算了算了,等見了你們的老大再說吧。”
在山腳的時候,就有人早早地上山去通報,所以等葉落塵他們四人到了山頂的時候,山匪老大已經在一處大屋子裏端端正正坐着等人了。葉落塵眼角稍微向上一挑,就看到了上頭挂着一個可以算是嶄新的牌子,寫了三個大字——聚義廳。
“... ...”果然跟話本子上一樣一樣的,一點兒新鮮感都沒有。不過那山匪老大卻跟葉落塵想象中的不一樣,不似老四那樣虎背熊腰五大三粗,也不似老五那樣看着一臉板正,可眉峰劍又有讓人無法忽視的狠厲之氣。山匪老大身着一件牙白長袍,手中拿着一把看似普通的折扇,站起來的時候将折扇打開,盡顯風流倜傥之姿。
“問葉姑娘和小葉姑娘好,在下柳一循,如今是這望度山的當家。老四老五給兩位帶去了麻煩,我在這裏代他們向二位說聲抱歉。”柳一循抱拳朝葉落塵和葉無惜說道。
葉無惜郁悶地看着柳一循,怎麽她這裏就成了小葉姑娘,她分明沒有比師父小多少歲。可是她又知道自己不能多話,只好氣悶地垂頭喪氣。
葉落塵微微一笑,說:“柳山主客氣了,這最多就是一場誤會。”
“既如此,若是葉姑娘不嫌棄,便與我柳一循交個朋友如何?”柳一循風度翩翩半彎着腰,好似很重視葉落塵一樣。其實也由不得他不重視,葉落塵和葉無惜區區兩個女子,敢大搖大擺上山來,還把一向眼裏放不下人的老四和鬼主意不少的老五治得服服帖帖,這樣的人還不知道深淺,客氣些總歸是好的。有一句話怎麽說來着,江湖上多一個朋友總比多一個敵人要好得多。
“我嫌棄!”葉落塵皺着眉頭,眸光裏把嫌棄表現得淋漓盡致,一點兒都不藏着掖着。
“... ...”柳一循一直保持得十分儒雅的表情終于趨近破裂,他是真的沒有想到葉落塵會說得這麽直白,還這麽嫌棄。他柳一循好歹是這望度山上的大當家,手底下人不說把他奉若神明吧,那也是一直捧在高位上的。他可是頭一次這麽在人面前裝孫子,結果人家還不領情?
想着想着,柳一循的臉色也變得十分難看。而老四老五則再一次被震驚了,這個小娘子到底是多大的膽子?居然在老大面前都這麽放肆?老大要是發怒了該怎麽辦?要不要求情?
然而大膽的葉落塵卻毫不自知,還在侃侃而談自己對柳一循的不滿:“好好的一座山,被你裝飾成了... ...”葉落塵蹙眉猶豫,仿佛在斟酌用詞,好不容易才想出來一個比較貼合望度山上情況的——“說雅吧,不夠雅;說俗吧,又不夠俗。一路走來,時而金碧輝煌好像是主人家做了什麽生意一夜暴富,時而又清雅得好似書香門第的書房,直教人看得眼暈難受,也看不出絲毫的美感。”
“... ...”柳一循感覺自己一口老血要噴出來,望度山的圖紙可是他親手畫的,看着別人一點兒一點兒按照自己的心意建出來的,明明是雅俗共賞,怎麽到了葉落塵口中成了“雅不雅俗不俗”?“這... ...我柳一循倒是想聽聽葉姑娘覺得這裏該如何修飾才能合了你的心意?”
“這你問我做什麽?難道不應該問工匠嗎?”葉落塵朝柳一循翻了個白眼兒,“難不成你還要叫我畫圖紙給你不成?我在這裏才能幾日,我覺得好看未必有意義啊!”
“???”那你還說?
因着這個不快,柳一循也沒多少心思讨好她們二人,匆匆叫人安排了屋子和吃食,将她二人打發了去。當然了,由于她們兩個是被老四老五帶上山來的,所以還是由老四老五負責。
老四老五知道葉落塵和葉無惜的厲害,沒敢安排人手監視他們。被老大怪罪總比被她們打一頓強一些。
“師父,總算他們識相,要是膽敢派人過來,我一定... ...”
“一定如何?”葉落塵看着葉無惜,專門搬着凳子坐到了她對面,“無惜,你是不是忘記了我們出山的初衷?”她們出山不過是想挑個徒兒,再看看曾經不曾看過的風光,人身在世,不過吃喝而已。
“師父,我是不是做錯了什麽?”葉無惜有些惶恐,好似在害怕什麽,忍不住伸手去拉住葉落的衣袖,說,“師父,徒兒有錯您能不能跟徒兒說,徒兒會改的,不要生我的氣!”
葉落塵看着落在自己衣袖上的手,十指蔥白,一雙很美的手,可是她卻想起了一雙白白的軟軟的胖胖胖的小手,那是曾經的葉無惜。六歲的葉無惜很小很小,初時到逍遙山的時候,常常會在夜裏做噩夢。那個時候她幾乎不能離開無惜的身邊,每每要離去便會有那樣一雙手攥着她的衣袖,糯糯地喊上一聲“師父”,她就什麽辦法都沒有。
沒想到一晃八九年過去了,葉落塵還是招架不住葉無惜這個樣子,心都軟成了一片,她抓住葉無惜的手輕輕拍着,說:“師父怎麽舍得怪你呢?只是如今你已然進了江湖,正如師父說的那樣,混跡江湖的人有誰是簡單的呢?如果我們可以殺盡仇家便也罷了,可是師命難為,不能輕易傷人性命,就最好不要讓人記恨。而你... ...”如今戾氣太重了,若是有心人要害你的話,雙拳難敵四手,為師能護得了你嗎?
“那師父為何對那個什麽柳一循說話那麽不客氣?”方才柳一循氣得要嘔血的那個樣子還在腦海中回蕩,這是把人得罪徹底了吧?
“哼,他是個小人,小人要是不能從你身上得到自己想要的東西,不管你有沒有對不起他,都是要記恨你的。”看書多年,葉落塵是知道“小人難養”的道理的。
“師父如何看得出來的?”
“不為什麽,就是這人給我的感覺不舒服。”葉落塵甚少會對一個人有什麽偏見,哪怕是老四老五也不會讓她有這種看到就厭煩的感覺,或許是因為這個柳一循眼中算計太深吧。
葉無惜贊同地點了點頭,或許葉落塵看不出來,但是她卻絕對不會看錯,柳一循眼中是無論如何都藏不住的野心。其實在未見其人之前,葉無惜心中便生出了幾分奇怪的想法。要說這望度山在這群山中實在不夠起眼,無論是攻還是防都不是最好的,這山的主人仿佛在跟別人說他行的是中庸之道,沒什麽別的心思。可人都在這裏占山為王了,已經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了,還裝什麽裝啊?
“師父,你說他想要的是什麽?”葉無惜靠在葉落塵身上,好似撒嬌一般将問題說了出來。
“我怎麽知道他想要的是什麽,不過這個人看來是不能幫助我們了。”葉落塵不無遺憾地說,“無惜啊,你就再等一等,等到将來找到一個可靠的人,我們再同他打聽你仇家的消息。”
葉無惜有些僵硬地點了點頭,她根本不敢對師父說,她是知道自己的仇人是誰的,她也不知道,原來師父非要上山,是想為自己打聽自己的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