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她在世間,再沒了依靠
葉無惜的資質不錯,在解毒之前只能練練基本功,還看不出什麽,等她解毒之後,葉落塵開始一點一點傳授她逍遙劍派最為高深的內功心法——逍遙心法,這個時候才看得出來葉無惜的悟性有多高。
等到葉無惜十三歲的時候,已經将逍遙心法練至第七重,有些人終生都達不到這個地步。
這日葉落塵跟葉無惜比劃過招之後,興高采烈地去見了自己的師父。
“師父,您眼光可真不錯,無惜的功夫越來越好了。方才我同她練劍,若不是我的內力較她更深厚些,都要打不過她。”葉落塵眉眼之間是說不出的得意,仿佛在跟自己的師父說:看吧,我收徒的眼光是不是很好?
師父無奈地搖了搖頭,沒有把自己心裏的話說出來。其實若論收徒的眼光,誰能比得上他?葉落塵是這麽多年來他所見過的天資最高的人,比先祖都是有過之而無不及,年紀輕輕便成了當世少有的高手,要不是她還小,心性不足,怕是所謂的天下第一都要讓位了。或許将來,葉落塵的成就要比創派祖師還要高也未可知。
“師父——”說話間,葉無惜已經收劍到了兩個人身邊,“師祖——!”
葉落塵伸手揉了揉她的頭,說:“行了,去休息休息吧,今日足夠累了!”
“是,師父!”葉無惜負劍而行,看着還挺像那麽一回事的。
待葉無惜離開之後,葉落塵看向自己的師父,問:“師父,您是不是有話要對我說?”師父剛剛看着無惜的眼神含着些許無奈,還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在裏邊,但是又沒有把無惜留下來說說話,那肯定是要對自己說。
“你随我過來!”
葉落塵難得看自己的師父如此鄭重其事,表情也嚴肅正經了許多。跟着師父走到他住的屋子之後,葉落塵忍不住開口問:“師父,到底什麽事?”
師父看了她一眼,無奈地嘆了口氣,說:“落塵,為師囑咐過你多少次了,凡事多點兒耐心。你如今雙十有二,卻還是毛毛躁躁的,連你那徒兒都比不過,你這個樣子讓為師如何能放心?”
這種臨別遺言一樣的話讓葉落塵內心感到一陣不安,她喚了一聲:“師父?”
師父輕輕擺了擺手,說:“不必多言,你我都曉得這一日遲早都會來的,人活一世,說白了就是在等那一日的到來。我今日叫你過來,是為了最後給你留一條路。”
“最後一條路?”葉落塵剛說完,就見師父不知道動了動什麽,床居然從原地移開了,出現了一條密道。
“這是我逍遙劍派最大的秘密,從此密道一路往前走,走到最後能看到一片海灘,那裏千年前是沒有什麽人的,如今有也不過是一兩戶漁民。若是你将來到了生死關頭無處可去,便從這裏逃了吧!”師父說完,又道,“只是這條路你還不可以告訴無惜,萬一将來你們兩個生了什麽嫌隙,那我的傻徒兒你可就一點兒退路都沒了。”
“師父,您不信無惜?”葉落塵問了一句,“我可是無惜的師父,再怎麽生出嫌隙來,她還能斷了我的退路不成?”
逍遙劍派不是傳統意義上的劍派,千年前還做着為人們算命的營生,所以歷來的掌門都有些神神叨叨的。到了葉落塵師父這一代,算命的本事不多了,只能算個半仙兒。半仙兒師父說:“為師昨夜夜觀天象,發現無惜的命格太重,這樣的人往往會有很大的成就,只是她身邊的人也往往會為她所克。你二人命格糾纏不清,一般師徒不會這樣,為師怕有什麽變數。”
最終葉落塵還是答應了自己的師父,絕對不把這條救命的路告訴別人,連葉無惜都不會。臨出門之前,師父又說:“落塵,為師說過在葉無惜成長起來之前,不許你出山。可是師父也知道自己沒有幾天日子了,待師父徹底歸了塵土,到時候就管不了你的。你就答應師父一件事,在無惜未滿十五歲之前,不要帶她出山。”
葉無惜今年有一十三歲,離她滿十五歲還有不到兩年。師父的意思,難道是他連兩年都沒有了嗎?可是怎麽會呢?師父雖然白了頭發白了胡子,可是年紀分明就不大,又有內功護體,怎麽可能連兩年都活不過?可是師父又不可能用這種事來欺騙自己。
葉落塵活到如今的年歲,從來不知道什麽是憂愁難受,卻只是因為她不曾經歷她的生離死別,她沒有想過,有朝一日自己的師父會離開這個世界,以後再也見不到。
葉無惜心思向來缜密,她看葉落塵心情不是特別好,變着花樣兒哄她開心,可是收效不是很大,葉落塵還是笑得少了。要知道葉無惜最喜歡看的,便是師父那比春花夏日還要耀眼奪目笑顏,可是現在已經好幾日不曾看到。她想了許多法子,摘了野花,抓了野兔,甚至學着樹上彩衣娛親的法子為師父撫琴弄舞,也沒讓師父高興起來。
“師父,您到底怎麽了?”葉無惜忍不住問出了口。
葉落塵輕輕搖了搖頭,道:“沒什麽,無惜,你說生與死重要不重要?”
“既重要也不重要,這應該要看死的是什麽人,與你什麽關系吧。這世上的人何止千萬,每天都有人在死亡,一個陌生人的生與死似乎跟我沒有多少關系。”葉無惜神情十分凝重,“不過時間會沖淡一切,即使是我娘親的死亡,這麽多年過去了,當初的難受也已經去了大半,留下的也不過是一個要報仇的執念。”
“呵~”葉落塵輕輕一笑,伸手拍了拍葉無惜,“想不到你小小年紀竟然生出了這樣的感慨,與你一比,我倒是個俗人了。罷了罷了,還是早些休息吧!”
葉落塵不願多說,葉無惜也只好作罷,在逍遙劍派呆的時間越久,她就愈發像逍遙劍派的人了,凡事都順其自然,該知道的自然會知道,不該知道的,怎麽打聽都沒有用。
半個月後,葉落塵的師父、葉無惜的師祖在自己房中睡了過去,再也沒能醒過來。也正是在這個時候,葉無惜才明白葉落塵的話到底是什麽意思。
将師父安葬之後,葉落塵一直跪在墳冢前,不吃不喝不說話。她自有記憶以來,身邊就只有這麽一個師父,說是師父,其實勝似親生父母。猛然間這麽一個人沒了,葉落塵有種說不上來的感覺,心裏像是堵了一點兒什麽東西,進不去出不來的。真要說難受吧,其實也算不上多麽傷心欲絕,只是她總覺得,日後自己要出山的時候,再也不是有那麽一個人心心念念盼着自己回來了,她再沒了依靠。
“師父,您吃點兒東西吧!”葉無惜做好了飯食拿了來,同她一道跪在墳前,勸她吃一點兒東西。
葉落塵倒也沒想着不吃不喝,她拿起一張餅咬了下去,只是覺得這些東西吃起來都沒滋沒味的,還少了師父那個大頑童一直跟她搶東西吃,一點兒都不想咽下去。吃了大半張餅,又喝了小半碗湯,葉落塵開始趕人了:“你先回去吧,昨天看你的淩霜劍法還不是很熟練,再回去練一練!”
“那師父也要早些回去啊,徒兒還想着跟師父切磋切磋。”
葉無惜沒有聽葉落塵的話回來練劍,反而是關上了門,拿出來一個樣式很好的發釵。這東西是葉無惜的娘親留下來的唯一的遺物,都說睹物思人,葉落塵難過之際,她也想起了自己的娘親,只可惜無論她再怎麽念想,娘親也不可能回來。
“娘親,女兒一定會為您報仇的,一定會!”葉無惜在心裏暗暗發誓。
... ...
傍晚的時候,葉落塵回來了,手上還拎着一只死掉的野兔。她長在深山裏,不忌諱什麽守孝三年不沾葷腥的事,也不覺得自己吃不下東西是心情的原因,只覺得是食材不好吃。
“無惜,你去幫為師把這野兔烤了吧!”
葉無惜輕輕蹙了蹙眉,她顯然是知道某些忌諱的,可是葉落塵的吩咐又不得不聽,只得去把野兔烤了。幾年下來,葉無惜的手藝是越來越好,沒等烤熟,味道先逸散出去了,葉落塵吸了吸鼻子聞味道,很香很香,可是她還是沒有食欲。
“無惜,你說這是怎麽回事?為師居然還是不想吃!”
葉無惜用一種憐憫的眼光看着自己的師父,她的師父居然連自己是因為難過才沒有食欲都不知道,她一定要好好對她,讓她知悉世間的愛恨情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