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進了屋,白安平沒有去看那粥,先是将人參拿了出來:“娘你瞧,我們今日挖到了什麽?”
白明熙正倒着粥,放下碗臉色嚴肅起來:“娘不是說過不許去深山!”
白安平笑嘻嘻:“怎會,我們只是在山腳挖菜時挖到的,不信娘問邱道。”
邱道看白安平一眼,停了一會,在白安平快要哭唧唧之前大發慈悲,慢慢點了點頭。
白安平立刻眼淚回收:“娘你瞧我們這麽幹淨,定然是聽話的!”
白明熙上下打量二人,信了七分,眼睛瞄到白安平脖子中的紅繩,将它拿了出來,繩下自然是空的。
白明熙又驚又怒,一巴掌拍在白安平肩膀上,不住咳嗽起來:“你……咳……你爹給的……咳咳……護身符呢?還想騙我!”
白安平見此吓了一跳,不顧白明熙的捶打将她扶到床上,又淚眼汪汪将剩下的半張靈符遞給白明熙:“娘我錯了,爹的符用了,只剩這個了。”說罷已經開始哭唧唧抹眼淚。
白明熙一手摸着符紙,一手蹭了下眼角,咳嗽漸漸停歇,遞還給白安平:“你收着吧。”
白安平觑着白明熙的臉色,見她發呆不再動怒,趁着沒提起去深山這茬,忙抹抹眼淚笑道:“娘我去熬藥!吃了人參,娘定能好起來!”
白明熙正出神,被他的聲音喚回,看他跑遠了便不再說什麽,只朝邱道說:“你們可真是大膽,那林裏都是野獸也敢去,可有受傷?”
“不礙事。”邱道腦中回憶着自己的住處,随口應了一聲。
白明熙拉他到床邊坐着,上下檢查:“怎麽不喊我娘了?”
邱道立時如遭雷擊,“娘”這個字 ,他三歲起就不再叫了,等他大了,從別人口中得知他爹媽雙雙飛升失敗的消息,又是快意又是難過,便更無人去叫這個字了。
鼻尖傳來紅薯粥的香氣,邱道肚子咕嚕一聲,紅了臉,接過粥悶頭喝了起來。
邱道喝着粥,斷斷續續的記憶中,他只能想起原身是跟爺爺搬到白村的,爺爺病的很厲害,不久就過世了,出門玩耍的白安平将他撿回了家,原身從而靠着白家的接濟過活,才活過了五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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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明熙瞧見他腫起的腳,握着給他揉捏:“再不可去深山了,你是哥哥,要管着平兒 。”
腳腕的觸感讓邱道立即僵硬,頭埋進碗裏悶聲吃了起來。
砰——“人呢?!”
白明熙聽見喊叫眉頭微蹙,拍拍邱道的肩膀讓他坐着休息,匆忙下床:“來了。”
小院大門已經躺在地上,一身白衣的黑壯青年站在院中,朝白明熙拱手笑:“不小心用力大了點,大小姐莫見怪。”
白明熙依舊冷着臉:“什麽事。”
青年憨笑一聲,招手一揮憑空取出三個大袋:“給您送後日白家祭的活,雖說您早被逐出白家,家主和白家的管事們還是想着您的,給的好活,今年是做團子。”
白明熙只說了句:“放下吧。”
白明熙看他走出了門才回身,邱道正單腳着地捧着碗站在屋門口看她。
白明熙微微一笑:“待會給你們做團子吃。”
白家長子白延宗正垂手立在白家主母身前聽着後日白家祭的安排。
話告一段落,白家主母頓了一會才開口:“跟蘭家的婚約,吾兒不必介懷,那蘭馨看着也不是個好的。”
白延宗只應了聲“是”。
“還是放不下?”
白延宗呼出口氣,直視白家主母:“母親可曾後悔?”
“後悔?”白主母瞬間明白白延宗的意思,“當日我懷着你,他生母渾身是血倒在我車前,救還是不救?救,就到了如今,不救,她怕是活不下去,況且天道輪回,我也怕應到你身上。救不救,都沒有後悔不後悔這一說,選擇不同,結果不同罷了。你可知了?”
白延宗不出聲,低頭沉默了好一會:“兒子心裏不舒服。”
“為誰?白安齊,還是蘭馨?”
“都有。我從不知自己如此不堪。”
白主母忽然笑出了聲:“吾兒自小便是修道天才,何曾不堪?只因那蘭馨?”
白延宗沉默。
白主母起身,走到白延宗身前,拍了拍已經到自己頭頂的兒子肩膀,正了神色:“你父親有求于你蘭伯伯,選擇與蘭家聯姻,有他的緣由。後日白家祭,待替你父親祝詞後,你便是白家的少家主了,行事更要穩重,到時候……”白主母話頓了頓,接着笑道,“你父親會派人送你去青陽派,母親待你學成歸來。”
話音落下,白主母眼眶中已是蘊了淚。
白延宗慌了,忙道:“兒子不去便是了,白家亦是家學淵源。”
白主母抹了抹淚,笑着搖頭:“你必是要去的,今日的事,你已經大了,自己琢磨着處理便是。只是你與白安齊,畢竟有一半相同的血脈,他本性不壞,母親只是希望百年之後,還能有人在旁全力輔助你。”
白延宗還是氣不平:“白家亦有許多人。”
白主母笑着拍拍他的肩膀:“夜深了,回去睡吧。”
白主母目送白延宗背影離去,在他還未走遠時,便親手關上了房門。
三枚銅錢一枚龜殼,白主母再蔔一卦,仍是大兇。
白家主進門,一眼便瞧見了桌子上的卦象,只裝作沒看到,脫了外袍坐下喝茶。
白主母撿起銅錢,發出叮當響聲,白家主低頭拿杯蓋撥弄着茶水。
“沒去看她的兒子?可是好大本事,定的是蘭家大小姐。”
白家主眼睛也不擡,抿口茶,呼出一口熱氣:“她都去了多少年了。”
白主母挨個将銅錢擦幹淨收起來:“都安排好了?”
白家主這才放下茶杯:“嗯,蘭大哥後日來,到時候兩家定親,等送延宗他們走了,咱們就動手。”頓了頓,白家主放輕了聲音,“放心,十年前咱們也封印過那魔隙,這次有蘭大哥幫忙,不會出事。”
“蘭大哥講義氣,無論如何,咱們不可虧待蘭馨。”
“自然。”
白家祭與其說是祭祀祖先,倒不如說是一場大型的商業集會,吃喝玩樂樣樣都有,當夜燈火通明,各家子弟不論仙凡都可享受慶典,白家也會放出許多義攤,供游人随便取用。
蘭城主也在當日趕了過來。
聽說了蘭馨的荒唐事,蘭城主吼了蘭馨一頓又被頂撞了回來,指着蘭馨手抖着說不出話來,最後只能朝白家主哈哈大笑着道歉,而後定了兩家親事,交換了雙魚玉佩。
邱道自小便在修真界,這還是第一次參與凡俗界的慶典,端着碗團子坐在攤旁一邊吃一邊觀察。
白安平給路過的客人裝着團子,白明熙不舒服,便沒有一起來。
趁着白安平不忙了,邱道吃完了第三碗團子,有興趣聊天了:“白家算大家族?”
“是蘭城最大的家族,我沒去過外面,不知道跟外面比如何。”
邱道看他的神色,見往日的哭包笑的沒心沒肺,果然是個孩子,想着他該是不知道白明熙與白家的關系。
白安平湊近邱道耳邊,手擋着小聲道:“邱道,将來我一定修煉有成,然後做白家家主,把娘接回去!”
邱道看他信誓旦旦不帶一絲怨怼的表情,分不清他到底知不知道白明熙曾是白家嫡系姑娘。
不管怎樣,他高興就好……等恢複了修為,替他打個白家都是小事。
七八個穿着白色道袍的凡人小孩呼啦啦從攤前跑過,邱道看着他們的背影蹙眉:“有點眼熟。”
白安平給自己裝了一碗團子,邊吃邊看遠處的孩子:“衣服嗎?每年這時候都有很多人穿的。你看那邊。”白安平指不遠處的衣服攤,“都是仿的第一修士邱機尊者的衣服,這款聽說是去年邱機尊者講道時穿的。”
提到邱機,白安平下巴微擡,一副與有榮焉的樣子。
環顧四周,竟幾乎有一半人穿着類似的衣服,邱道瞬間不爽:“呵,什麽第一修士,這一身白喪氣的很。”
白安平忙去捂他的嘴:“邱機尊者幾千年前便是公認的第一修士,又是第一世家邱家家主,他的追随者不知有多少,尊者喜素淡的顏色,據說是為了當年大戰時逝去的戀人。”
邱道聞言只覺一口氣悶在胸口堵的慌,張了幾次口,最終朝白安平說了句:“你等着,以後這修真界——不,這三界第一修士,只有我邱道一人!”
吓得白安平又去堵他的嘴,邱道說的聲音不小,還是有人聽到了。
“還未曾練氣,口氣倒是不小。”蘭馨跟着白安齊溜達着正無聊,就聽到了這麽一番名言。
白延宗因為蘭城主的私心,也被派了過來,他只遠遠地跟着,看着蘭馨絲毫不親近白安齊,眉頭蹙緊。
沒有長輩在,蘭馨也懶得作賢淑的姿态,轉着白安齊的珠溜達到邱道攤前。
“你倒是說說,邱機尊者哪裏不如你了?說不出來……你可能連修煉的機會都要失去了。”
白安平臉色瞬間白了,這女人話裏的意思,是要廢掉邱道的丹田?!
邱道注意力全在那顆通體烏黑的珠子上,識海中的凝魂蘊靈花輕輕顫動,似乎在召喚它。
☆、第 6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