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喜樂聲聲
“什麽禦史臺,看戲看多了吧!那是前朝的名稱,今朝是督察院。”趙氏說完後才猛的楞住,林海果然不簡單,剛出榜就已經派好官,還是進了督察院,那地方裏的人除了皇帝和太子,連皇子都不願意得罪,公侯世家就是公侯世家。
別人就算考中進士,沒人的等派官都能等個一年半載,不過,林海考中了,崎遠呢?中還是沒中?如果中了會給他派什麽官呢?是留京還是外放,如果崎遠考中被那一家人知道了,他們會有何反應呢?趙氏一想,不由引起滿腔心事。
罕見的吶吶道:“崎遠還小呢?中不中都當學個經驗,等...”
“祖母,您不要長別人志氣,滅父親威風嘛!父親學問那麽好,一定會中的。”末月笑兮兮的道,她靈動的耳朵已經聽到鞭炮鑼鼓唢吶聲向自家方向行來,只是看熱鬧的人多,行的慢些,她真想直接告訴祖母,讓她準備好紅包,免得一會抓瞎。
可卻不能說出口,誰讓她還頂着一身小孩子的外皮呢!
劉大娘聽的掩嘴一笑,拍了下末月的頭笑道:“看看你說的話,還是小月兒口彩好,你爹定會承你吉言,得中歸來,當年您帶着崎遠搬來不久,教他的陳老夫子就說他不是池中物,等他過了童試後,更成了遠近聞名的人才,看着吧!您呀!定是诰命的命。”
“呵呵!劉妹子你就會拿話哄我,崎遠就算當了官,升了品級,到能封诰命時也只能是秋兒,戲詞裏常說的封妻蔭子,記的嗎?因子而得封的母親及少。”說着說着,趙氏自己也失落起來。
劉大娘聽後想了想,笑着道:“我覺得差不多,戲詞裏不也有母以子貴的嘛!就說前街連老爺家的二少爺,母親是正妻卻不得連老爺待見,就愛去寵着個娼門出來的,聽說二少爺的娘平日過的比仆婦都不如,直到幾年前連二少爺考上秀才後,連老爺立刻把正妻捧的跟個菩薩似的。”
“連二少?啊!是崎遠的同窗吧?他的事我聽崎遠說起過,哪有你說的那麽簡單,連家經商,是商戶,地位低,受人輕賤,也沒什麽大戶人家的規矩,連二少考上秀才後,連老爺也只是面上好了點,還是後來方知府宴請新學子時,在宴上說起一位因家宅不寧,良賤通婚而被罷官發配的故事,警醒了連老爺,這才把那個妾打發了。”
劉大娘聽的眼睛一亮,一旁的末月捂住眼睛,好麽?祖母也有大失水準的時候,看看,把劉奶奶的八卦精神引起來了吧!不過,她也很感興趣,不為別的,在現代時,人們一說起雍正皇帝的好,首先是攤定入畝和廢除賤籍,還有那前所未有,親筆批示的折子。
這個時空是被安寧公主扇了一翅膀的産物,有沒有雍正先兩說,方才聽祖母的話,這裏仍有着良賤不通婚的律法,安寧公主沒有廢除這一條嗎?
劉大娘就如同知道她的心事般,馬上問道:“良賤不通婚,那個吳姨娘竟是在賤籍嗎?不過,連老爺并未通婚,只是納妾,那也犯法嗎?”
“恩!娼門裏出來的,不是賤籍是什麽?”趙氏自家變後就對這些姬妾等沒有好感,話音裏都帶着股輕賤勁:“納妾雖不算通婚,卻也是有個民不舉、官不究的講究,如果是商戶自不用在乎這個,也沒人追究,若是仕門、書香之家就不行了。”趙氏說完也有了點談興。
她接着道:“納賤籍女子為妾,其所出子女比庶出還要低上一籌,連家生奴才都不如,如為賤籍女子寵妾滅妻,那是會被禦史彈劾的,這樣還不止,如果大戶人家出了這種事情,門當戶對的人家是不願意跟其通婚的,兒女親事都會被耽誤。”
“哎呦!我的大姐,你懂的就是多,這大戶人家的道道我是第一次聽說,真沒想到。”劉大娘贊嘆的說,卻沒注意到趙氏突然黯然下的神情。
末月聽完後,心裏也嘆息,從前看的許多古代小說裏,哪個官員家裏都有些妾室,也有些母親出身娼門,卻得父親看重疼愛,待遇超過嫡子的,沒想到實際卻不是那麽回事,在祖母這純粹的古代,疑似官家出身的女人口裏,卻完全不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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賤籍所出,竟是生來差別人一等,難怪雍正廢除賤籍的政策,被歷史紀錄,争議特別大,更為他招來不少罵名,編了不少野史,祖母她...絕對是官家小姐出身吧?很可能曾經是內宅大婦,主持中饋,所以才懂的那麽多,即使遭遇變故,仍堅強的撫育父親長大成才。
想着想着,末月在看趙氏,幾乎能從她身上看到一圈神光來,她太佩服了,趙氏隐藏着情緒,面色有些不安的道:“哪裏有那麽誇張,我也只是從林府聽來的。”
“林府?是林海老爺家吧!聽說人家字為如海,家中財富也如海一般,是咱蘇州第一大戶,你家真是好福氣,哎!我當時怎麽沒舍得兒媳婦去當奶媽子呢?”劉大娘一聽林府,就不由眼帶妒忌,刺了趙氏幾句。
末月現代長于農村,最了解鄉民百姓的性格,很多時候底層百姓們因生活中的油鹽醬醋等,而養成斤斤計較的性格,但口出惡語卻大多是有口無心,劉大娘其人,幾年鄰居了,末月還是知道的,嘴碎了點,人卻不壞。
因此她在一旁見趙氏變臉,忙岔話道:“祖母、祖母,咱們這附近誰家娶媳婦了嗎?我要去吃喜糖。|”
“沒有啊!想吃糖啦!祖母一會兒去給你買。”趙氏吃末月軟軟的聲音一喊,忙把末月抱起,忘了生氣,專心的哄着末月。
見祖母如此,末月在心裏偷笑,過了這兩年,她漸漸發現,身為小孩子不鬧吃喝,當長輩心裏倒挺不對勁的,偶爾鬧一次,就有求必應:“可是,我聽到了,外面有鞭炮、喇叭聲,今年冬天也有過,祖母不是說那是有人娶媳婦,月兒有糖吃了嗎?”
“啊!祖母去看看。”古代鄰居不比現代人冷漠,走動起來比親戚還熱乎,誰家有紅白喜喪了,鄰裏肯定都會提早知道,像這附近有沒有喜事,趙氏、劉氏都知道,因此聽末月這麽說,都側耳聽了聽,別說,還真模糊聽到點動靜。
原本,兩人還以為是林府那邊太熱鬧的原因,等末月點出後,一留心,竟覺得聲音越來越接近這邊,這邊可是普通民家,幾條街就林崎遠中了舉,讀書也最好。
劉氏聽着眼珠轉動,猛的一拍大腿,聲音顫抖的道:“哎呦,趙大姐,我聽着這調調跟去林家的一樣,叫什麽曲來着?向咱們這邊來,莫非是崎遠考中了?”
“崎遠考中了?崎遠考中了。”趙氏神色大動,心情震動下,再也顧不得回答劉氏的話,不由先是疑問,後是肯定,用變調的嗓音喊了一嗓子,楞在了那裏,沒有人知道她在想什麽。
劉氏神色比趙氏誇張,竟慌亂的在院子裏轉圈,不住的嘟囔着:“崎遠已經是舉人老爺,再考中了那不是官老爺了嗎?崎遠是官老爺...崎遠還問我喊嬸嬸來着...那我不也算是有當官的親戚了嗎......”
“祖母、祖母,父親怎麽了?什麽叫考中了。”末月見兩個大人都慌了手腳,在那發愣,聽着鞭炮樂聲越來越近,不得不提醒下祖母。
被末月那麽一喊,趙氏才回過神來,竟立刻放下末月,聲音發顫的喊道:“秋兒、秋兒,崎遠好像考中了,你去看看那報喜隊是不是向咱家這來,名字是不是崎遠?”
“啊!”石秋兒驚呼一聲,扔下木梭,也不管砸斷多少絲線,竟跳下織布機就向外跑。
還沒等出院門,就被回過神的劉氏攔了下來:“慢着,曦哥她娘你別慌啊!崎遠要是考中了,你就是進士夫人了,堂堂進士夫人怎麽能随便少年宮大街,還是讓我去看看吧!”
“哦!對,你劉嬸說的對,是我糊塗了。”趙氏聽劉氏一說,發慌的心漸漸沉靜下來,貌似恢複平常氣度般說道:“那劉妹子就麻煩你了,秋兒你先去把曦哥接回來,我去多換些銅板,裝些紅包,一會兒等人到了,肯定比先前還忙...”
“哎!”石秋兒面上一紅,深呼吸一口氣,此時,院裏已經可以清晰的聽到鞭炮鑼鼓聲了,她努力使自己平靜下來,應了聲後,剛邁下步,又遲疑的道:“娘,聽着人快要到了,您年紀大了,去錢莊換銅錢恐怕不太方便,要不請鄰居們過來幫忙吧!”
趙氏一楞,旁邊的劉氏立刻接道:“曦哥娘說的是,您可不能離了這地,等會人來了,您可是接喜報的,這樣,交給妹子我吧!我去喊當家的和齊老弟兩口子來幫忙,鞭炮要不要買?”
“再買些吧!家裏就兩挂了,你等着,我去拿銀子。”趙氏慌忙進了屋。
沒什麽感覺的她見趙氏開了櫃子鎖,取銀子時手還抖個不停,才知道祖母并沒有面上那麽平靜,對那一包銀子到不那麽吃驚,如今這個家裏,沒有什麽事能瞞過她的耳朵,除非她不想聽,這銀子的來歷她非常清楚。
去年父親中舉後,就有不少貧戶舉家來投,也有不少鄉紳來送禮,祖母似乎是從前養成的習慣,邊應對邊教導母親,告訴母親許多事,例如收仆從最好是從人牙子那買斷終身的,鄉紳的禮意思接點布料首飾,鋪子、良田、莊子絕對不能接等。
這麽教導着,卻對林家送來的銀子并不拒絕,末月雖不解,但很信任祖母的行事為人,覺得祖母會接定有自己的道理,并未深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