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月黑風高
第五十六章月黑風高
鬼。
惡鬼。
除此之外,誰會有這樣恐怖偏執的力量,拉住了朝陽的手便不肯松開,似乎不帶她進地獄誓不罷休。
朝陽在劇烈的拖行中看向腦袋前的黑影,視線混亂,她在強烈的暈眩裏只看見黑影腦袋上兩粒紅色的光正發出微弱的光芒,看起來就像野獸猩紅的雙眼。
朝陽大驚,心中更是恐懼,随即,她聽到了黑影粗厚的喘息聲,哼哧哼哧,不知是人是獸。
另一邊,陸湛澄已經抓住了朝陽的腳踝,奮力一攔,朝陽被拉扯的手臂差點脫臼,她疼得嗷嗚了一聲。
但是,被向後拖行的身體到底停止下來了。
陸湛澄一攔下朝陽,馬上不管不顧撲向那團黑色的身影,是人是鬼,是妖是佛,總不能讓它帶走自己的朝陽。
陸湛澄高大的身影幾乎直直撞向黑影,黑暗中,朝陽清清楚楚聽到一聲悶哼,緊接着,是陸湛澄和這團黑影一同滾倒在地的悶響。
朝陽從地上爬起來,用力搖搖腦袋,努力恢複清明,嘴裏不自覺咿呀叫道:“老板?老板?”
陸湛澄半點回應也沒有。
朝陽扶着樹幹站起身,額頭大概流血了,火辣辣疼得厲害,她用力摁住傷口,眯着眼朝前辨認。
林間的硬地上,陸湛澄和黑影滾成一團,朝陽努力辨別半晌,勉強看見那兩點先前見過的微弱紅光。
陸湛澄看不清,又失了先機,吃虧極大,被黑影一腳踹開後,半跪在原地屏息凝神。
黑影沒入黑暗,消失得無影無蹤。
Advertisement
鬼……鬼嗎?
朝陽頭疼欲裂,額角的血流進眼睛,更模糊了她的視線,她忙擦掉血,瞪大眼,猛然驚見那兩點紅光出現在了陸湛澄身後。
“小心身後!”朝陽嘶聲大叫。
陸湛澄馬上就想避開,卻還是慢了半拍,後腦勺被不知名的硬物一砸,暈眩得差點失去意識。
朝陽腿一軟,跌倒在地,她抱緊腦袋,拼命回想剛才的細節。
抓她的手雖然涼,但用力握攏時,朝陽分明感受到對方掌心的熱量,此外,他喘息的聲音也絕不是什麽死物。
朝陽打定主意,在附近摸到一塊石頭,悄悄繞到那兩點紅光身後。
紅光時隐時現,朝陽和自己打賭,賭那家夥此刻只注意着陸湛澄,身後會是空門。
她摸到黑影身後,猛地跳過去,直接跳到對方背上,一手勒住它脖子,一手猛用石頭砸向對方腦袋。
身下人吃痛驚呼一聲,卻沒有倒地,而是忍痛反手去抓朝陽的頭發。
“啊啊啊啊!”朝陽痛叫,手中石頭滑落,眼看就要被抓下來,她不死心伸手往這家夥臉上亂摳,居然叫她摳到一樣硬硬的物件。
朝陽咬牙發力,伴随自己被對方拽摔在地,她也同時扯下了他戴在臉上的東西。
一摔到地上,朝陽馬上屏住呼吸往旁邊爬,直爬到樹後,才捂着胸口小心翼翼呼進一口氣,緊接着,為了證明自己的猜測,她迅速摸索手中物件,同時試着往臉上戴。
一開始,朝陽戴反了,但是等她調整過來,本來黑暗混沌一片的視線立即明亮起來,在偏綠的底色裏,她清清楚楚看見樹林裏分別站着的兩個紅色人影。
果不其然!這是紅外線夜視鏡!
那家夥根本不是什麽鬼魅,只是一個裝神弄鬼的王八蛋!
“老板!”朝陽看清兩個人的站位後,叫道:“那家夥在你前頭五步遠!他是人!”
聽到朝陽的聲音,那家夥馬上要逃,可是失去了夜視鏡的他在黑夜樹林裏也是睜眼瞎,逃跑的方向竟然不偏不倚正沖陸湛澄而去。
朝陽吓了一跳,正要出聲警示,誰知陸湛澄竟然迎着腳步聲跨前一步,等他走進範圍,一拳頭用力揮出,已經直接将人揍飛撞到最近的一棵大樹。
既然對方失去了夜視鏡,在同樣黑暗的環境裏,陸湛澄便是不可戰勝的。
“左邊!兩步!他躺在地上!”朝陽提示方位,不忘叮囑,“小心有詐!”
陸湛澄用西裝馬甲裹住手,小心靠近對方。
朝陽擔心對方有刀,沖上前攔住陸湛澄,“別輕舉妄動。”
就在這時,不遠的位置傳來人聲呼喚,“有人嗎?”
朝陽大喜,忙回應道:“這裏!”
他們遭到襲擊的位置距離樹林邊緣很近,朝陽慘叫聲驚天動地,到底驚動了前頭礁石下纏綿的情侶,那倆人害怕,跑出礁石喚了附近散步的另外兩個同事,其中三個男人用手機手電筒照明,小心翼翼進了樹林詢問,剩下的女孩則跑回酒店找人。
白色光束探進樹林時,朝陽如獲大赦,整個人瞬間癱軟在地上,再起不來。
陸湛澄依舊站着,等那三人走近,招呼道:“照清楚,看看是誰。”
三個男人瞧見陸湛澄,俱是大吃一驚,等他們依言将光線照到地上男人臉上,又再次集體倒吸一口涼氣。
這個全身套在黑色披風裏的男人,赫然正是錢航。
======
警車和救護車來的一樣快。
酒店裏所有人都被驚動了,王歆和一群高管擠出人群沖向陸湛澄時,一個個面如死灰,顯然在趕來的短短路程裏已經聽到許多個聳人聽聞的版本。
錢航已經被控制在警車裏,最早趕來的三個男同事正在向警察描述事件經過,陸湛澄和朝陽都有傷,此刻都坐在救護車裏接受緊急護理。
朝陽傷得比陸湛澄重,身上大小擦傷不斷,額角的撞擊傷少不得要縫幾針,此外,她的腳确實崴了。
陸湛澄後腦勺被砸傷,兇器是一根鐵管,慶幸傷口不深,除了腦震蕩,應該不用再受什麽皮肉之苦。
王歆在外頭交代了幾聲,自己跳上救護車,示意救護車可以出發去醫院了。
護士正摁着朝陽額頭上的傷,力道使大了,朝陽疼得龇牙咧嘴,陸湛澄立即坐過去,緊張道:“怎麽樣?”
朝陽癟嘴沮喪道:“這下真的要留下閃電疤痕了!”
陸湛澄心疼道:“對不起!是我的錯!”
驚魂初定,朝陽委屈到不行,“都說女人的第六感很準了!”
陸湛澄忙道:“是!是我的錯!你別動!忍一忍!去醫院縫合一下就好了!”
朝陽越想越氣,“以後都要聽我的!”
陸湛澄點頭,“好!都聽你的!”
“全部都聽我的!”朝陽揮了下拳頭。
陸湛澄吓得趕緊握住她的拳頭,“全部聽你的!全部聽你的!你別亂動!扯到傷口怎麽辦?”
朝陽勉強滿意,轉頭問王歆道:“錢航怎麽回事?”
王歆正在打電話吩咐事情,聞言輕說兩句挂斷電話,回答道:“就在年會前兩天,陳孝柔的父母去派出所報案,堅稱錢航強奸了他們女兒,因為對方是未成年,二者又是師生,這事很快傳遍業界,錢航剛開張的補習班已經被查封,學費暫時退不回來,家長去他家讨債,他妻子帶走了孩子,對外宣稱已經離婚。”
朝陽愕然。
她想過陳孝柔會是他們擊垮錢航的最後王牌,也深知這張牌打出去,錢航必定前程盡毀,名聲淪喪,這是狠招,陸湛澄并不想趕盡殺絕,因此在辭退錢航時,年終獎和遣散費将近二十萬一分不少,就是希望他顧念昔日情誼,哪怕是去別的公司上班,也好過自立門戶對外抹黑遠方,挖走遠方許多師生。
陳孝柔父母想要保女兒,必然要将這樁醜事的全部髒水潑給錢航,錢航衆叛親離,随時面臨牢獄之災,不思改過,反倒打聽了遠方今年的年會地址,尾随而來,鬼鬼祟祟監視陸湛澄行蹤,最後叫他逮着機會要與陸湛澄魚死網破。
朝陽低頭翻看自己沾血的掌心,“他是有備而來,大概真是打算同歸于盡……”
她是距離錢航最近的人,她最能真切感受到來自錢航的戾氣,那份陰詭執念,竟與惡鬼無異。
“錢航最重名利,他身邊的人哪個不是為了利益跟随他,樹倒猢狲散,他接受不了現實,才會生出這種念頭。”王歆感慨,“錢財、名聲、權利、女人,他什麽都喜歡,什麽都想要,一旦失去,就是萬劫不複了。說來,他也是咎由自取,并不值得同情。”
“錢財、名聲、權利……”朝陽閉着眼往後靠,腦袋卻枕到一處柔軟。
那是陸湛澄的掌心。
朝陽轉頭看他。
陸湛澄用手小心托着朝陽後腦,輕聲道:“累嗎?”
朝陽點點頭。
陸湛澄又問:“怕嗎?”
朝陽小聲應道:“嗯。”
“對不起。”陸湛澄低頭在她汗津津的額上親吻,聲音溫柔傷感,篤定堅毅,“以後再也不會讓你害怕。”
朝陽握住陸湛澄的手,低頭呢喃,“幸好,幸好我和你在一起,幸好你不是一個人。”
落單的陸湛澄,瘋狂的報複者。
朝陽不敢想。
陸湛澄抱住朝陽,與她五指相扣。
小小的救護車裏再沒人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