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現在京城裏讨論最多的是什麽,是棉花,其次是報紙與報牆。
在報紙出現後,報牆也沒有荒廢掉。
報紙現在已經連續更新三期,每十五天為一期,每一期報紙上的內容各不相同。
最初時,報紙上記載的只有棉花等相關事宜,到之後的兩期,開始增添別的內容。
除卻依舊實時記錄棉花種植的進展情況以外,還刊登了一些文人墨客們關于棉花的文章詩句、或贊揚或有感而發的話語等,并于後面附上署名。
第二期的報紙發行時,這樣新奇的做法引起了不小的震動。
有些人卻是也沒有想到竟然能在上面瞧見自己說過的話或做過的文章等,當即有種不可言說的感覺湧上心頭。
再往後翻,報紙上的最後一頁則是刊登了少許的閑聊趣事等,瞧着也頗為的有意思。
“王兄,沒有想到那日你在酒樓裏偶然說的話,竟然也被記在了報紙之上,現在能被不少人看到誇贊啊!”
“張兄新作的詩也在上面!”
“哈哈後面這則閑聊也是有趣,誰寫出來的?什麽,是真事?”
第二期報紙引發而出的反響顯然更加的熱烈,不輸于最開始報紙出現時的影響。
而後,第三期的報紙出現。
最後一頁上刊登了幾句話,大意為,不管是文章詩作,亦或是趣聞樂事等皆可投稿于言品坊內,若被選取,言品坊會将選上的內容印在下一期的報紙上進行刊登,而相關的投稿人則可以獲得相應的銀錢。
消息一出,不少人便動了心思。
其中以讀書人居多,畢竟誰還不會寫點文章和詩作,只是動動筆杆子的事情,簡單且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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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是投稿在言品坊的文章或詩作能被刊登,不僅僅可以得到銀錢,以如今報紙受歡迎的程度,連達官貴人都在看,若是有幸入了誰人青眼,可不就是有了飛黃騰達的機會?
還有些文人的心思就簡單多了,只想讓自己的文章詩作等被天下人知曉。
至于不會做文章的,上面不是說了嗎,亦可投稿一些趣聞樂事等,沒有趣聞,還有五花八門的消息,皆抱着可能被選上的心思投進了言品坊內。
而報牆,在棉花之事經由報紙廣泛傳播後,就很少有人過來觀看,之後,報牆上張貼的紙張便被撤掉,并換上了新的內容。
新的內容,由褚尋真提供。
‘為何當一件物體表面光滑時容易脫手而出,當表面粗糙,布滿起伏不平的紋路時卻容易被握住?’
‘為何當往茶釜裏或任何一件器物裏注水時,即使閉上眼睛,也能大致的聽出水量增多到哪裏?’
報牆上方有遮擋物,牆邊還放着桌案紙筆等,有人看管。
若是心有答案,可以過來拿紙筆作答,作答後的紙張會貼于報牆上,衆人可讨論一二,論明原因。
“當然,若是諸位也有問題需要旁人解答,或想考教他人,不妨将其寫出也貼在報牆上。”看管紙筆的下人道。
圍觀之人有面露遲疑、有不為所動,亦有人問,如果是在文章上遇到難題也可以寫出貼在報牆上嗎?
下人道:“自然是可以的,無論什麽問題,就算是些日常的瑣事難題也可以寫在上面。”
“但之後卻是要看緣分,如果五天之後還沒有人為其解答,我們會将沒有解答出來的問題從報牆的中間挪到最邊上,十天後更是會撤掉。”
剛開始詢問的青年應确實是在文章上遇到了難懂的問題,在下人回答後,第一個走到桌案前提筆便寫,寫完後交給下人,由其轉身張貼在報牆上。
更多的人卻是遲疑着沒有上前,而是對上面最開始的兩個問題進行讨論,不久後,有兩人走出,将各自讨論的結果寫出貼于報牆。
其中一人問:“上面的問題是誰提出來的?我們怎麽知道各自的回答是否正确?”
下人回答:“兩個問題皆是由栖寧縣主提出,明日,答案便會張貼上來,到時再請各位前來觀看。”
兩人若有所思的點點頭,周圍的人待了一會兒便各自散去。
除卻一人留下問題,兩人回答了問題,再沒有旁人在報牆上留下字跡。
蔣婼芸從窗前離開,坐回桌前,陸繪思推給她一杯清茶,蔣婼芸道謝後喝了口,便看向褚尋真:“表姐,我瞧着都沒有多少人對此感興趣,不然,我出去找人在上面提幾個問題?”
“急什麽。”褚尋真好笑道:“總得讓別人想一想。”
“不過,我出的兩個問題你若是想出了答案,可以去寫在上面。”
蔣婼芸笑了幾聲,又喝口茶,當然沒有想出。
陸繪思道:“想來也奇怪,師姐你問的兩個問題好像都是生活中的常事,但若是不提出來的話,平時我都沒有注意到。”
蔣婼芸聞言點頭,也覺得如此。
陸繪思說:“不如我們先下去看看那兩人寫出的答案?”
她與蔣婼芸一同下去,褚尋真留在茶樓裏。
未等過去多久,有人便走來身旁,道:“我能否坐在這裏?”
褚尋真擡起頭,發現卻是個不太熟悉的人,大皇子戚奉景。
戚奉景只一人前來,穿着身白色繡嘉禾常服,腰懸盤龍玉佩,見褚尋真似要站起,他道:“在外面不必如此多禮,只是瞧見褚姑娘,過來打聲招呼。”
褚尋真依言點頭,請戚奉景坐下,道:“戚公子。”
戚奉景勾唇笑笑,瞧了眼已經站在報牆下的兩個身影,道:“褚姑娘提出的兩個問題,切入的角度确實新穎。”
“我方才也略微思索一下,想到握劍,若劍柄上光滑,則容易脫手,當有紋路時便有了阻力,是否這樣?”
“戚公子說的沒錯。”褚尋真點頭。
“至于第二個問題,我卻是還沒有想出合适的答案,只能說聽聲辯位是一種本能的感覺,與聽覺靈敏有關?”
褚尋真道:“與空氣柱有關。”
戚奉景的臉色一僵,繼而笑道:“空氣柱又是和解?”
站在報牆前的兩個身影已經轉身離開,往茶樓的方向走來,戚奉景起身道:“既然褚姑娘明日便會于報牆上公布出答案,我明日便來看,先行告辭。”
褚尋真站起,目送他離開。
戚奉景離開後不久,蔣婼芸與陸繪思便手挽着手走了進來。
先前穿男裝,只是因陸繪思随虞子在外走動,穿男裝更要方便些。
她自安和王府出來,未帶多少衣裙,來京城後已是穿着男裝習慣,便未曾想到更換,直到此前被誤會,才察覺到多有不便,便換回了女裝。
聽着蔣婼芸在旁邊叽叽喳喳的說話,陸繪思時不時也答上一句,褚尋真撐着臉思索,不明白大皇子突然過來說一通話是什麽意思。
就真的只是過來打聲招呼這般簡單?
但,她和他應該不熟吧。
可若是要褚尋真想些別的答案,卻也想不出來,唯一有點可能的,戚奉景不是已經定下了皇子妃嗎?
翌日,褚尋真将兩個問題的答案張貼在報牆之上。
經過一晚,報牆上多出來不少回答,然而,先前青年留下的問題卻還沒有人解答。
答案張貼出來後,不少人過來圍觀。
有人念出第一個問題的答案:“兩個物體接觸面之間有阻礙其相對運動的作用力叫做摩擦力,摩擦是一種現象和特性。
當表面粗糙,布滿起伏不平的紋路時,阻力便會增加,掌心有對其阻礙的力,自然就會更容易握住。
同理,當走在灑了油或水的地面上時容易滑倒,也是因為摩擦力的減小…………”
後面列舉了許多例子,皆是生活中容易發現卻不會深究的常識,衆人面上驚嘆,不禁覺得這樣的解釋新穎奇特卻也合情在理。
接下來,便迫不及待的想看第二個問題的答案。
當往容器裏注水時,即使閉着眼睛也能根據聲音聽出水量的高低,這是為什麽?
答:因為随着水量的增多,空氣柱的長度會減少,振動頻率增大時,耳中聽到的音量自然也會增大。
何為空氣柱?
空氣柱沒有特定的形狀,是為容器裏的空氣,可流動,當容器裏随水量注入的空間越少時,餘下被擠壓的空間便為空氣柱。
回去後亦可做實驗,找相同的容器,往容器裏注入不同量的水,依次敲擊,聲音不同,便是空氣柱振動頻率的高低不同。
“竟然可以這樣解釋。”先前在報牆上留下答案的一人感嘆。
其餘之人議論紛紛。
“敲擊時水也會振動,是否也是影響音調大小的原因?”
“回去做下實驗看看,竟有些好奇……”
“此報牆有點意思,不若我們也留下幾個問題,看都會得到些怎樣的解答?”
“李兄,我記得你前日也被一道題難住,可解答出來了嗎?沒有,那不如…………”
留在報牆上的問題多了起來,第二日,青年留下的問題也有了解答。
一筆狷狂的字跡寫于其上,叫人看得為之一怔,尤其是青年,不禁問于報牆下看守的人,答案是由誰寫的?
下人的神情恭敬:“是殿閣大學士白大人所寫,昨日車馬偶然經過這裏,白大人覺得新奇便下車來瞧,提筆解了第一人留下的問題。”
褚尋真不算,且留下的問題已有答案,第一人便是青年。
殿閣大學士白浍,當代有名的書法大家,以一手矯若驚龍,行雲流水般的狂草聞名于京城。
此筆走龍蛇的狂草字跡,在京城裏獨具一格,再無其二。
很少有人會寫狂草,因為狂草書法于讀書科舉等并不适用,雖有人臨過白老的字帖,但卻沒有他一筆而下的張狂與力度。
墨客樓裏至今還挂着白老提筆寫的詩詞,供人觀賞與瞻仰,因此,青年雖一眼認出,但心中卻不敢肯定。
如今得到下人确切的回答,臉上的神情當即控制不住了,“白老竟然會回答我的問題……”
他看向那張留有解答字跡的紙,那、那這豈不是白老的墨寶了?!
“我能自己留下這張紙嗎?”青年當即問道。
下人點頭:“自然是可以的。”
青年激動的模樣不予言表,旁人瞧見整個過程卻羨慕至極,紛紛覺得青年的運氣實在是好,若他們是第一個…………
唉,現在說什麽都悔之晚矣。
白老于報牆上提筆留字的事情被宣揚出去,能得書法大家親自解答并留字,是他們以前想都不敢想的。
而現在,卻真實發生在一個普通的書生身上……
報牆不應該叫報牆,應該叫有緣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