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連環蠱（2）
金钺沉着臉，抱起我走出潘家大門。
我依偎在他的懷裏，低聲問他：“金钺，我、會死嗎？”
他停了一下。雙手用力，重新又抱緊我，似乎想将我嵌進他的身體裏面。
他低下頭看着我。平靜的臉上，琉璃色的眸子早已經變得幽深。
定睛看了我半晌，他才啓唇：“不會，有我在，不會讓你死的。”
一顆高懸的心落了下來，我緊緊依偎着金钺，他的胸膛此時那麽寬廣。足以讓我依靠。
我貪婪地嗅着他的氣息，隔着衣服，我都能感覺到他的心跳，一下、一下地跳動在胸膛裏。
我不由低聲呢喃：“嗯，我也不想死。我、我還這麽年輕，也還沒有好好地談一場戀愛……”
我不知道他有沒有聽到這句話，更多的，是我想說給自己聽！
身後，潘大爺立即喊住我們：“等等，兩位既然來到這裏，也是我們潘家的客人。要是客人遇到這樣的事情，做主人的卻在一旁袖手旁觀。以後哪裏還交得到朋友！老三，走，我們一起去老龍婆家裏。”
“是！”
潘老三随即油滑地又說了一句：“嗨，老爺子，今天可是太陽打西邊出來了，真是要重新認識你啊！”
“一邊去。兔崽子！”盡何叉劃。
潘家父子的笑谑将彌漫在夜色中的沉重氣氛沖淡了不少。無形中，對于我體內的蠱毒，我又增加了不少信心！
天無絕人之路，我這麽年輕，不應該這麽突然就死在這個陌生的地方，不是嗎？
金钺抱着我前行，又問我：“阿靈，肚子還疼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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腹中的絞痛雖然還在，可是已經不像剛才那樣劇痛了。他一步一步穩穩向前踏去，就好像是漂浮在水面的小船，讓我昏昏沉沉。
我微微睜開眼睛，低聲說道：“還，還好，已經不疼了！”
可是，我的心裏還有着一層隐憂沒有問出口。
不知道這蠱毒，是我一人中蠱，還是我和吳永福兩人中蠱，金钺又有沒有中蠱呢？
老龍婆家的大門大開，從外面就可以看到裏面。
屋子裏點着一盞昏黃的油燈，燈光微弱。只照亮了堂屋的一小塊。
堂屋裏放着一張條案，案上一排放着五個奇怪的神像。
神像下放着碗盞，蓋子扣得緊緊的。
老龍婆就坐在條案下的方桌的右邊，拄着拐杖低着頭，好像在想什麽，又好像在等待什麽。
金钺抱着我直接走進去。
見我們進來，老龍婆也不驚訝，臉上的皺紋徐徐展開，笑容十分詭異驚悚。
金钺和她對視，我擡頭看他，他的眼裏寒芒四射，不敢直視，急忙低下了頭。
潘大爺咳了一聲，走到一旁說道：“龍婆婆，我知道你兒子沒了，心裏難過。不過今天這事情我必須走一遭。這位朱姑娘第一次到我們村子裏，就中了蠱毒，想來想去，也只有來問問你了。”
老龍婆坐在桌子旁動都不動一下，她的目光慢慢移到潘大爺身上，好半晌，才慢吞吞說道：“你憑什麽就斷定是我下的蠱？這村裏人那麽多，誰知道她得罪了誰？”
潘大爺大怒：“他們一路進村，只和你家有過接觸，然後就到我們家去了，不是你難道還是我家不成？”
老龍婆輕蔑地看了潘大爺一眼，連聲冷笑：“那可說不定，你們家本來做的就不是什麽好勾當。”
他們說話的功夫，金钺打量四周，看到靠牆放着一把椅子。
他抱着我走近，騰出一只手罩在那把椅子上。不知怎麽的，一團藍色的火苗立即在椅子上燃燒起來。
藍色的火苗圍繞着椅子轉了一圈，然後被金钺拂手拍滅。
他對我說道：“阿靈，這椅子應該沒問題了，你坐一會兒。”
我輕輕點頭。不知為什麽，一進老龍婆家裏，腹內的疼痛反而加劇了。可我不想說出來叫他擔心。
我無力地靠在椅子上，看着金钺，只能皺眉對他說一句：“小心。”
他眼中的黑色似乎慢慢變淺，一雙眸子寶光無限。他向我點點頭，示意我放心。
金钺直起身子，目光定定看向老龍婆，他一步一步走近她，沉聲問道：“老太婆，我只問你，她中的是什麽蠱？”
金钺又說道：“你也不用狡辯，這事情你我心裏都明白，必定是你動的手腳，一大把年紀了，敢做不敢認嗎？”
老龍婆擡起眼睛看了金钺一眼，似乎也抵擋不住他鋒銳的目光。
她移開眼睛，卻不知不覺看向條案上供的那五尊神像。
老龍婆嘴裏說道：“自從我兒子死後，我就覺得活着沒有意思。這個村子裏的人，都欺負我們孤兒寡母。要不是還有孫子，我早就親自出山去找吳永福了！”
她憤恨地掃了我們一眼，狠狠說道：“我兒子雖然不聽話，好歹也是我兒子，只能我來教訓，其他人想來教訓他是萬萬不能的。那吳永福害死了我的兒子，我是一定要他的命來償的，我就不信他一輩子不進山。”
她神色凝肅，虔誠地站起來，走到神像前，匍匐着跪在地上，一連拜了三拜，然後跪在地上緩緩說道：“我費盡心力，取了蜈蚣、蟬、螞蟻、蚯蚓、蚰蟲，五樣毒蟲的屍體，加上我的頭發，烘幹了磨成粉末，然後供在五位神尊面前。就等着吳永福來了。”
潘大爺聽了，臉上的肌肉不住抽動，他牢牢盯着那五尊神像，神色頗為忌憚。
老龍婆的臉上浮現出得意的神色，說道：“老天開眼，總算讓那狗東西來了。我一看那家夥的腳，心裏就明白，他是被我的篾片傷到了。不過，我的疳粉既然拿出來，不能再放回去，就只當，讓他受雙重折磨。至于你們……”
她陰沉沉的看了我和金钺一眼，笑道：“誰讓你們和他走在一起？要怪你們就怪吳永福，這事情和我沒關系。還是趕快回去準備後事吧。”
金钺垂在身前的雙手突然不住顫抖。他閃電般快速靠近老龍婆，不知何時，手上已經掣出一根細小的篾片。
篾片的一段包着白布，他手持包有白布的一端，将篾片抵住了老龍婆的喉嚨處。厲聲喝道：“死老婆子，趕快給我們解蠱，否則，我就用你自己的蠱殺死你自己，再殺了你孫子和你媳婦。”
老龍婆連聲冷笑，卻毫不畏懼。
一雙死魚般的眼珠牢牢盯着金钺，只聽她說道：“後生仔，你也中了我的蠱毒啊，奇怪，你倒是看上去好像沒事。既然你這麽有能耐，你怎麽不去自己解開呢？”
聽到老龍婆這話，我的心立刻往下沉。
我不禁緊緊注視金钺，細心觀察下，果然，發現他平靜的面容下，腮幫子咬緊，顯然強行抑制着某種痛苦。而他的雙手也在不停微微抖動。
潘家父子臉色俱變，大概也都想不到，原來金钺也中了蠱毒。
潘大爺痛惜地說道：“老龍婆，你們苗家的規矩，不能随便害人？你這次害了兩個無辜的人，你是要被下地獄的。”
老龍婆絲毫不為所動，冷冷說道：“我老婆子一條命換了三條命，也算賺了。”
我沒有想到老龍婆如此頑固，身子不禁顫抖起來！難道我和金钺今日真的要死在這裏嗎？
金钺拿着篾片的手不住地顫抖，卻始終沒有刺進去。
就在這時，門外有了喧嚣聲，只聽得有人喊道：“回來了，回來了，寶生回來了！”
老龍婆立即睜開了眼睛。
此時，為首的村長抱着那叫做寶生的孩子走到大門口，笑容滿面地說道：“龍婆婆，我把你家寶生帶回來了！你家寶生命大啊！那驢子自己把你家寶生帶回來了！”
這時，金钺突然閃電般竄到門口，從村長手裏一把搶過孩子，将篾片抵在了那孩子的脖子上，然後快速移到我身邊。怒聲對老龍婆說道：“既然你想死，那你就去死吧，我讓你孫子給你陪葬好不好！”
衆人一陣驚呼，個個叫着喊着想沖過來！
首先沖來的就是龍家媳婦，她看到自己兒子受制于金钺，哭喊着撲過來，金钺對準她胸口，一腳蹬開，将她踢到對面的牆壁上，發出一聲悶哼。
“都不許亂動，否則這孩子就是你們害死的！”
他一聲怒喝，衆人立刻都止住了腳步。
那寶生被金钺用篾片抵在脖子上，吓得立刻哭喊了起來，不住地掙紮。
潘大爺立刻喊道：“金小哥，不要沖動啊！寶生是苗家的孩子，你要是傷了他，是萬萬難以離開這裏的。”
村長龍進德此時也厲聲說道：“這位小哥，你拿一個孩子出氣幹什麽？快放了他！”
屋子裏頓時進來村裏的男人，十數名壯年人個個虎視眈眈地看着金钺和我。
我不禁輕輕拉了一下金钺的衣角，他眼睛也不看我，卻問我：“怎麽？”
盡管心裏難過，我還是說道：“金钺，放了這孩子，你先走吧，不要管我了！”
“胡說！”
他立即打斷了我的話，說道：“我們既然是一起進來，自然也要一起離開。阿靈，是我不好，如果不是為了我，你也不會走這一趟。放心，我一定可以救得了你！”
他的話铿锵有力，擲地有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