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他好生的不要臉! (1)
001.
聽着這人輕聲的哼哼, 李牧卻像是欺負人上了瘾似的,面上的神情越發的正經認真起來, “長得倒是可愛, 只可惜是個不實用的東西。”
任何男人聽了別人說自己那東西‘不實用’這樣的話,都會有反應,仲修遠自然也不例外。
幾乎快把自己整個人都漲成紫紅色的他微微擡頭, 他原本想要看向李牧,最終卻只敢瞪着他的下颚。
李牧見他有了動作,似乎還想要反駁, 聲音拔高了幾分, “怎麽?難道你覺得我說得不對?”
仲修遠輕聲哼哼了兩聲,嘴巴微張着, 臉上卻是紅豔欲滴。
因為李牧的手越發的不老實了, 似乎他要是敢說一個不字, 這人就會叫他立刻哭出來。
“反正長大了也用不上派不上用場的東西。”李牧道, “還不就是個不實用,沒用的東西。”
仲修遠原本還有幾分羞惱,只當他之前那一些話是為了欺他, 如今聽他把這後面的半句說完, 頓時就再也沒有了擡頭去看這人的勇氣。
什麽叫作派不上用場……
仲修遠順着這話稍微想了些, 還沒想到深處, 人已經再也忍不住的輕輕顫抖起來。
這人,這人,這人當真是好沒臉沒皮!
滿嘴盡說些胡話!
那樣的話, 這人竟然敢說出口來,他、他好生的不要臉!!
而、而且,誰要與這人,與他……那樣……
仲修原本就已經紅得不行的臉,頓時顏色更深了幾分,也不知道是給羞的還是給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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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只全身緊繃地縮作一團,他屏住了呼吸,只敢随着李牧的動作輕輕哼哼。明明是個與李牧身材差不多高大又渾身力氣的大男人,此刻卻不敢有絲毫的反抗。
“你說呢?”李牧卻并沒有放過這人的打算。
這人竟然敢在他面前耍那些小心眼,竟然敢算計他,那就要做好被他欺負的準備。不給他點教訓,這個人怕是以後都要忘了這家裏誰才是當家作主的人!
“唔……”仲修遠喉間發出一陣鴨崽崽般的模糊輕哼,似是害怕似是舒服又似是痛苦極了。
這人不回答,李牧不高興了。
“怎麽不說話?”李牧狀似随意問問,但他的動作卻讓仲修遠知道,這人今天是非要逼着他說出那話來,不然絕不可能放過他!
“唔……別……”仲修遠哀求,然而這并沒有任何用處。
“嗯?”李牧的聲音帶着男性特有的低沉和磁性,加上他此刻特意壓低了聲音,是格外的好聽。
院子外的衆人,這會兒已經把李牧之前買回來的鴨子全部都看了一遍,說說笑笑之間就已經散開。
仲修遠聽着那些動靜,越發的緊張不安,他微微側頭朝着門口的方向看了好幾眼,眼見着似乎有人往這邊走來了,仲修遠再也無法淡定了,他慌了神,緊拽着李牧的手臂緊張的服軟的輕聲說道:“是,是沒用處的東西……”
得到了答案,李牧又把玩了兩下手中的東西,這才放開了那可憐的人。
動作間他微微側頭,在仲修遠已經滾燙的側臉上落下一吻,并與他輕聲說道:“雖然派不上什麽用場了,不過到底還是挺可愛的。”
仲修遠哪裏受得了這樣的欺負,眼眶都有些紅了,一雙氤氲着淡淡水汽的黑白分明的眸子,閃躲着李牧的視線,人只乖巧的繼續縮着。
門外的腳步聲此刻已經響亮起來,有幾人走到了李牧家門前,他們并沒有進屋,而是站在門口和李牧說話,“你這小鴨子要分開養的話,是不是還得再弄個鴨窩出來?”
李牧擡起頭來,放開了身邊的人面不改色的向着門口走去,在門口的方向與幾人說話,“現在是需要,以後長大了應該不用。”
說話間,門外的鴻叔注意到屋內把自己縮作一團,坐在桌子旁邊的仲修遠,有些疑惑地問道:“他這是怎麽了,不舒服嗎?”
李牧回頭看了一眼依舊縮作一團頭也不敢擡的仲修遠,淡淡道:“我剛剛教他怎麽養小鴨子,他這會兒正自己琢磨。”
仲修遠聽了李牧這沒羞沒躁的話,羞惱間有些激動,正準備擡頭一動腦袋後腦勺卻磕在了桌沿下,頓時一痛。下一刻他又往下縮了些,直到把自己縮小成更小的一小只。
聽了李牧這一席話,又見李牧面不改色心不跳的模樣,其餘幾人也沒多想,便把注意力轉開繼續注意鴨子的事情。
李牧新買回來的那一批比較特殊的鴨子,吃食方面跟普通的小鴨子也有所不同,因此李牧和鴻叔還有仲漫路都要詳細的說說。
縮在凳子上的仲修遠聽着幾人的腳步又往鴨籠那邊走去,他鮮紅欲滴的臉上嘴唇微動,咬着嘴唇憋了半天才又羞又臊地輕輕吐出兩個字來,“混蛋……”
與李牧待在一起這麽久的時間,有些事情他早就已經想過了,他先愛上這人所以他早就已經輸了,可是他雖然認了輸,卻不代表他能把這樣的事情放在嘴上說道。
他以前知道這個人是絕不願意吃虧的性格,可他怎麽就沒發現,這人不只是吃不了虧,還是個徹頭徹尾的大混蛋?!
這麽一想,仲修遠腦海中又不禁回憶起剛剛的事情,回憶起李牧的話語,回憶起自己最後說出來的話……
頓時他像是漏了氣的氣球一般,整個人又向下縮了些,縮得更小了。
抱着自己的膝蓋坐在凳子上,仲修遠不知道應該如何是好,他甚至是有些不知道以後應該怎樣面對這讓他又愛又恨的人。
那樣的話他都說出口了,他怕是以後再也沒有臉面見這人了!
李牧的心情不錯。
神清氣爽的他帶着鴻叔,還有幾個好奇的人重新回到鴨籠的旁邊,大概的與幾人說了一下新買回來那些特色鴨子的情況。
這些個小鴨子和他以前養的那些鴨子外貌上就有些不同,它們背上的位置都有一個白白的小點,讓這群本就才不到拳頭大小毛茸茸的小鴨子,看上去是格外的可愛。
它們的叫聲也微微有些不同,比普通的小鴨子更加小些,弱弱的,聽着就叫人對它們更喜歡些。
這些鴨子李牧買的時候他就已經打聽過了,不好養,容易死。
大部分人這鴨子買回家十個裏能活兩個就已經不錯了,剩下兩個說不定還沒等到賣出去也折了。
碼頭那邊也有人像李牧這樣專門養這些東西為生,他們每一年下來能養得活的也都不多,慢慢的也就少人養這東西了。
不只是本身容易生病容易死,這些鴨子吃的東西也和其它的鴨子有所不同,其它的鴨子滿山遍野的都可以自己覓食,什麽草葉菜葉或多或少都能吃上一些飽肚。
但這種鴨子不同,這種鴨子的吃食需要極為謹慎小心的處理,而且它們基本都只吃些好東西,例如魚蝦例如一些粗糧。
普通的那些野草菜葉,它們吃多了是會生病的。
本就嬌貴,還挑食,這兩樣習性加在一起,就連李牧都有些頭痛,因此他不準備把這些鴨子交給鴻叔他們,而是準備自己親自照料。
大概的與幾人都說了一下這些事情這些情況之後,李牧便讓龔茵茵跟仲漫路兩個人安排着,幫忙弄些小鴨子吃的東西回來。
鴻叔和他這才剛回來,怎麽的也得休息個一天的時間。
見着衆人都紛紛忙碌起來,李牧站在院子當中,面上露出幾分柔和之色。
雖然這場長達十年之久的大戰依舊還未結束,但他在這山中的日子卻算是漸漸的安穩了下來。如今他雖然還比不上富裕之人,但總歸是勞有所獲,總歸是手頭寬松了些。
然而,就在李牧以為接下去日子會越來越好的時候,山裏頭卻又鬧騰了起來。
這一次,鬧騰的不是李牧家,而是鴻叔那邊。
鴻叔跟着他從碼頭那邊回來的第二天一大早,一群陌生人就上了山,找到了鴻叔。
那群人一共有二十來個,全都是清一色的中年男人,雖然他們換了裝裝作是普通人,但是他們身體高大肌肉勻稱一身隐含的力量,一看就知道要麽是練過的身手不凡的武夫,要麽就是從軍隊中退下來的。
這一群人來者不善,上了山之後找到了鴻叔家,立刻就把鴻叔家整個圍了起來,只餘下幾個人進了屋內。
住在鴻叔家斜對門的李牧,睡夢中察覺到動靜,連忙套了外衣就準備過去。
但他出了門,才走到鴻叔家門前就停下了腳步。
他原本以為這些人氣勢洶洶的上山來找鴻叔,是因為他們與鴻叔有什麽仇恨來尋仇的,但李牧卻驚訝的發現,鴻叔屋中那些人雖然在與鴻叔說着話,卻并沒有把鴻叔怎麽樣的意思。
而且遠遠望去時,鴻叔家堂屋裏的三、四個男人對鴻叔似還頗為恭敬,一個個低着頭,反而還像是被鴻叔給訓斥了。
原本準備過去的李牧在路中間停下腳步,只望着鴻叔家堂屋中幾人的動靜。
他沒準備上前,那些人卻沒準備忽視他。
見他站在門外不走還張望,在大門外面守着的兩個人就走了上來,面色不好地詢問李牧是什麽人,然後讓李牧趕緊滾。
這些人的語氣并不好,明顯有些沖,李牧冷眼看了兩人一眼,卻并沒有離開,而是靜靜地站在了自己家籬笆院裏。
從他現在的位置和角度,正好可以看見鴻叔家那邊的情況,雖然這些人似乎與鴻叔并不是深仇大恨的關系,但也不是沒有動手的可能性。
002.
鴻叔家就他和允兒兩個人,鴻叔年紀已經不小,而允兒又還小,都經不起折騰。
允兒不說,鴻叔自己早些年又因為他的原因導致有一條腿不靈活,平日裏走路是沒問題,但要是跑起來動起手來那就成了拖累。
那些人警告了李牧一番,見李牧不準備離開,便又圍了上來,氣勢洶洶似乎準備動手。
在屋子當中的鴻叔,這會兒已經聽見了外面的動靜,才起床沒多久的他出門而來,“你們想幹什麽!誰許你們動他了!”
原本對李牧氣勢洶洶的兩人,在鴻叔這一聲中氣十足的呵斥之下立刻就收斂了,他們看了一眼鴻叔旁邊跟出來的那幾個明顯是為首的男人之後,一個個地低下了頭,乖乖地站到了一旁。
此時山裏天色還未亮,天邊才泛起一層薄薄的魚肚白,山林之間還是一層白蒙蒙的霧氣。
鴻叔狠狠地瞪了一眼旁邊那兩個想要對李牧動手的男人,轉身就進了屋,片刻之後他又出了門。
出來時,他懷中多了個人。
他抱着明顯還在睡夢中的允兒來到李牧的身邊,無聲的把允兒交到了李牧的懷裏,并打了個眼色讓李牧帶着允兒回他家避一避。
李牧又看了看旁邊那一些全都面色不善地望向這邊的人,又看了看鴻叔,見鴻叔一副他應付得來的模樣之後,這才抱着懷中的允兒回了自己家中。
李牧進了門,門旁邊站着的仲修遠立刻就把大門合上反鎖了。
仲漫路這會兒也聽到了動靜,跑到了堂屋裏站着。見李牧抱着允兒,他連忙跑到李牧的房間把被子拉開,讓李牧把允兒放在他們的床上繼續睡。
李牧把人放好,又蓋上了被子關上了門,這才重新回到堂屋中。
他回來的時候,仲修遠正隔着門縫朝着對面的院子望着,戒備着。
李牧出來之後也站了過去,跟着他一起從細微的門縫之間注意着對面的情況。
鴻叔平日裏把他當半個兒子,他平日裏也把允兒當半個兒子,這件事情他不會選擇袖手旁觀。
“哥……”仲漫路趴在另外一邊門縫前,此刻他有些擔憂地看着李牧和仲修遠兩人。
那群人的來歷明顯不簡單,身手不凡不說,他們還明顯有組織有紀律,而且山下就是縣衙他們在這山上卻說圍就圍絲毫不怕,這些就連仲漫路都看出來了。
天逐漸亮了起來,彌漫在村子和山林間的白霧漸漸的散了些,遠處的天空漸漸的亮了起來。
秋末冰冷的氣息被陽光的味道逐漸取代,伴随着朝陽而來的,還有林間的那些鳥兒鳴叫的聲音。
那些人一直守在鴻叔家門外,只幾個人在鴻叔家裏與他争執着什麽,兩方吵得有些厲害,臉色都不甚好。
大概是因為之前鴻叔把允兒交給了李牧的原因,原本守在鴻叔家門外的那一群二十來個人,也分了幾個人把注意力放在了李牧家,像是在害怕李牧把人帶着逃了。
眼看着天色大亮,他們也不可能一直躲在屋子裏,李牧回頭看了看身旁的兩兄弟之後,道:“你們就呆在這屋裏,不要出去。”
仲修遠與仲漫路兩人點頭,向着允兒睡覺的裏屋走去,他們兩個現在的身份還頗為敏感,這群人又來歷不明,适當的避諱是必要的。
屋子裏,允兒也已經迷迷糊糊的睡醒,他自己坐了起來,見着四周熟悉又陌生的環境,他揉着睡眼朦胧的眼睛好一會兒才緩過勁來,“叔叔?”
仲修遠走了過去,把人抱在懷中哄着。
李牧出了門,在院子裏頂着那些人的注視洗漱完之後,開始忙了起來。
他帶回來的那些小鴨子現在還擱院子裏放着,這些小鴨子一夜沒吃東西,這會兒太陽出來了,早就已經餓得嘎嘎直叫個不停。
李牧在院子中看了看小鴨子的情況,就從旁邊拿了昨夜提前準備着的飼料,放在了專用的淺口的鴨食盆裏,又把盆子放進了鴨籠當中。
看着這群毛茸茸的小小的小鴨子一哄而上,搶着圍着吃得差不多了,他又在旁邊的水槽裏添了幹淨的水,讓這些鴨子喝些水。
山下的那些大鴨子李牧現在是顧不上了,不過那些鴨子到底已經長大,等會讓龔茵茵去下面把它們先放出來,讓它們自己去山裏頭覓食填肚子就好。
一開始見李牧出門來,還緊張得一直盯着李牧監視着的那些人,見李牧竟然在院子裏喂鴨子,慢慢的也就放松了警惕。
再看着李牧時,他們眼中甚至是帶了幾分鄙夷。
就如同李牧看出來他們練過把式一樣,那些人也一眼就看得出來李牧這個人絕對是有兩下子的。
這會兒見李牧這樣的人居然擱山裏頭養鴨子,又完全是個窮困潦倒的山野村夫的模樣,心高氣傲的他們難免有幾分高高在上的優越感。
李牧把自己買回來的這一群小鴨子全部喂完時,他正準備去做些飯,就聽見對面的屋中傳來一陣聲響。
李牧吓了一跳,随即立刻緊張地回頭,朝着鴻叔家那邊望去。
他身上的肌肉瞬間緊繃,臉色也變得凝重。
對面屋裏,幾個人顯然是沒談到一起去,因此臉氣得通紅的鴻叔拿了手邊的東西,就往幾個人的身上砸。
那些人顯然也有些激動,但他們并沒有對鴻叔出手,而是乖乖站在原地,任由鴻叔扔了東西過去砸他們。
見着這一幕,李牧越發的疑惑起來,不知道鴻叔到底與這群人是什麽關系。
從以前的相處當中,李牧是知道鴻叔這個人不簡單的,但具體是怎麽個不簡單他卻半點不知道……
過了大概有好一會兒之後鴻叔才冷靜下來,他冷冷的對身邊的人說了些什麽,便甩袖出了門,向着李牧這邊走來。
到了李牧家,見李牧已經把小鴨子都喂完了,又負氣轉身向着山下走去,似乎是準備去幫李牧看大鴨子的情況。
鴻叔有這番動作時,那些人也有了動作。
他們有一半人都跟在了鴻叔的身後,似乎不準備讓鴻叔離開他們的視線,而剩下的那一半人一半守着鴻叔家,另外一半則是依舊監視着李牧家。
面對這樣突發的情況,衆人的神經都随之緊繃起來。
那群人自上山之後,就一直沒有再離開。
鴻叔依舊是那态度,對這群人的找來顯然十分不喜,也不願意和他們有所交談。
而那群人在鴻叔的面前一直壓抑着,他們除了最開始那天有些激動後面倒是十分的老實,鴻叔不願意與他們交談,他們就只是守在鴻叔門外,或者跟着鴻叔上下山。
這群人對鴻叔不敢怎麽樣,就把主意打到了李牧的頭上。
他們監視着李牧家不說,甚至還有人趁着鴻叔不在主動找上他,讓他把允兒交給他們照顧。
李牧自然拒絕,那些人得到李牧拒絕的答案,臉色自然好不到哪裏去。但大概是因為看得出來鴻叔對李牧不錯的原因,所以他們也沒敢對李牧怎麽樣。
這群人來了的第四天,鴻叔趁着其他人沒注意的時候,總算是與李牧說上話。
他神情有些焦急,沒來得及和李牧多說,只讓李牧多照顧着允兒些,如果他出了事,允兒以後就麻煩他代為照顧了。
李牧不知道鴻叔指的出了事是什麽事,但應該不是會死人的事,因為他說起這件事的時候雖然有些悲傷,但更多的還是憤怒。
時間一天天的過去,轉眼又是五、六天的時間。
仲修遠見兩邊似乎打不起來,李牧和鴻叔也不會有什麽直接的危險,這才帶着仲漫路避開其他人的眼線偷偷下了山,去山下那大夫那裏暫避一段時間。
李牧則是因為這群人的原因,每天做什麽都把允兒帶在手邊,不讓他離開自己的視線。
時間一天天的過去,很快,那群人就有些按耐不住了。
在又與鴻叔一番争執沒有得到結論之後,那些人似乎已經有了動強的心思,對鴻叔的逼迫也越發的緊張起來。
之前鴻叔還每天正常的上下山幫李牧喂鴨子,那些人雖然跟着,但都安靜的在旁邊看着。但最近這一兩天,那些人已經是到了鴻叔無論去什麽地方,他們都要跟着說個不停的程度。
半下午時分,李牧抱着允兒一起下了山去鴨籠那邊割紅薯葉。
紅薯葉現在還不到收割的時間,但因為鴻叔這邊出了事情,仲修遠、仲漫路最近也不在山上,他做事時又要幫忙照顧着允兒,忙不過來,只能提前割一些沒完全長開的紅薯葉頂上。
割了紅薯葉,李牧背着東西抱着允兒往鴨籠那邊走,才到鴨籠旁邊,卻見鴨籠中幾人已經又起了沖突。
為首的幾個人分作三方跪着,把鴻叔圍在中間。
三人都低着頭垂着手,嘴上卻都與鴻叔說着話。
“請您跟我們回去吧!”前方的人道。
“……難道您真要棄所有人于不顧嗎?”另一人神情決絕,一副鴻叔不跟他們走他就要在這自裁的模樣。
“懇請您……”第三人也對着鴻叔的方向磕頭。
站在跪在地上腦袋都磕在地上的三人中間,鴻叔一張臉氣得鐵青。
但事情卻還沒這樣結束,旁邊圍着的那一行人見狀也紛紛跟着跪了下去,嘴中還喊着口號,“還請您三思!”
鴻叔的臉色頓時更加難看,他看了一眼四周的那些人,又看了一眼遠處的李牧,還有被李牧抱在懷中顯然有些害怕的允兒。
“爺爺……”允兒緊緊拽着李牧,眼睛綁着布條的小臉朝着鴻叔這邊張望着,雖然他什麽都看不見。
李牧擡手輕輕的把人摟在懷中,輕輕拍了拍他的後背,讓他不要害怕。
他的眼睛卻望向了鴻叔那邊,眼中帶着幾分詢問,問他是否需要幫忙。
那三人跪在地上等了一會兒沒有等到鴻叔的回答之後,竟然拿出了自己的匕首紛紛對準了自己的脖子,“如果您不跟我們回去,那我們也沒必要回去了。”
原本鴻叔因為見到允兒有些柔軟下來的面孔,在聽了這話又見了這些人的舉動之後,瞬間面黑如炭。
他憤怒地甩袖,快步出了三人的包圍圈,一邊走一邊頭也不回地說道:“要死就死遠一點,別吓到鴨子。”
來到李牧的身邊,鴻叔幫着李牧把他背上背着的背簍拿了下來,然後又熟練的拿到一旁把這些紅薯葉放在平日裏喂鴨子的地方。
躲到遠處去的鴨子聽到這邊的動靜見了有吃的,一個個的也顧不上其它的,紛紛張開翅膀搖擺着小跑着過來搶吃。
鴻叔對喂鴨子很有經驗,李牧背回來的紅薯藤他撒的散得很開,沒有堆在一起,所以那些鴨子雖然多,但是卻并沒有發生擠擁的情況。
別看鴨子是個小東西,個頭小小,又沒什麽重量,但如果數量多了,全部擁擠在一起時,不小心踩死踩傷個一兩只都是很正常的事情。
成年的鴨子情況還稍好些,特別是半大的鴨子和小鴨子,如果不注意能悶死踩死一大片。
003.
那些個跪在地上,用匕首抵着自己的脖子準備以死相逼的人,見着鴻叔無視他們在一旁喂鴨子,一個個的頓時間臉色又青又紫。
特別是在聽到那些鴨子搶食的‘嘎嘎’聲後,那臉色就更加精彩了。
幾人又望了鴻叔一會兒,見鴻叔根本不為所動是鐵了心不會随他們走,幾個人面面相觑,交換了幾個眼神。
就在鴻叔和李牧已經把鴨子喂完,背了背簍準備上山去時,那群人才從地上站了起來。
“大人……您真的寧願在這裏幫人喂鴨子,做個山野村夫,也決不跟我們回去嗎?”為首的中年男人,神情複雜地看着鴻叔。
“滾!”鴻叔中氣十足的一聲吼,讓那些人都忍不住顫抖了一下。
“大人……”旁邊的人還想說些什麽,卻被為首的那人伸手攔住。
他看着根本不回頭的鴻叔許久,才在鴻叔跟李牧已經走遠的時候對着鴻叔的方向又跪了下去,一陣磕頭後,領着衆人走了。
看着那群人離開,樹林之中的鴻叔無聲地長嘆一聲,他一直靜靜地站在原地,視線追随着那群人,直到他們的背影消失在視線的盡頭。
那群人離開之後,原本憋着一口氣的鴻叔一聲長嘆後恢複了往日的模樣。
他從李牧的懷中把允兒接了過去,抱在懷中,“這段時間謝謝你了。”
李牧看了鴻叔一會兒,沒說話。
他其實有些好奇鴻叔的身份,一開始他還以為那些人是來尋仇,随後他又覺得那群人應該是鴻叔以前的什麽人,可能是他生意場上的合作夥伴或者是下屬。但一般這種人不可能以死相逼,所以李牧不得不往另外一個方面想……
“這麽多年了,那些人竟然還沒放棄……”鴻叔原本是想說些什麽可又并沒說出口,他又回頭看了一眼那些人離開的方向,只道:“你別管他們……”
李牧聞言并沒有追問鴻叔的身份,因為鴻叔明顯不想說。
他想了想之後問道:“他們還會來嗎?”
鴻叔聞言冷哼一聲,“不知道,我現在已經是一個腿腳不方便的老頭子,允兒眼睛又瞎着,即使來了,結果也一樣。”
聽了鴻叔的話,李牧的注意力不禁轉移到了允兒身上,“允兒……”
鴻叔低頭看了一眼趴在他胸前的允兒,眼神越發的複雜,只是嘴上的話卻發着狠,“他現在是個瞎子,就算是他們帶回去了,也不過就是個廢物!”
聽着鴻叔口中吐出的瞎子與廢物兩個詞,允兒身體不禁輕輕顫抖了一下,似乎有些傷心與難受,但他并沒有說話,而是乖乖地趴着。
允兒的小動作看得李牧心中一緊,莫名的有些難受。
那些人的身份、鴻叔的身份李牧不知道,可是那些人恐怕不是就這麽幾人,如果他沒猜錯,在他們背後的恐怕是個他根本無法應對的大麻煩……
鴻叔對允兒的疼愛喜歡他們都看在眼裏,所以如果不是真的已經山窮水盡已經再也沒有辦法了,鴻叔又怎麽會如此狠心?
似乎是突然想起了什麽,鴻叔眼中有狠勁一閃而過。
下一刻,他明明心疼允兒得緊,卻還是伸手粗魯地解開了允兒腦袋上纏着藥的布,“這輩子,你就做個瞎子吧,你要怨就怨我好了!”狠狠地把布直接扔在地上,他抱着允兒便向山上走去。
李牧站在原地,好一會兒這才跟了上去。
做完這些,又趕走了那些人,鴻叔現在的心情比之前幾天都要好得多,只是被他抱在懷中的允兒卻被他兇狠的語氣吓得埋首在他的懷裏,扁着嘴,安安靜靜地流着淚。
他還小,有些事即使就在他的面前發生他也不明白,他不知道爺爺和那些叔叔到底是什麽關系,也不明白為什麽最近這幾天爺爺會那麽生氣,但有一件事情他知道,那就是爺爺不許他治眼睛他以後就都會一直看不見了。
他靠在鴻叔懷裏,小小的嘴巴傷心地扁着,眼淚止不住的流,卻沒出聲。
他還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麽,他只知道爺爺生氣了,很生氣,所以不給他治眼睛了,他以後都要做瞎子了。
他不恨爺爺,因為爺爺對他很好,因為是那些壞叔叔惹了爺爺,爺爺才生氣的。
可是一想到他不可能看到爺爺,不可能看到叔叔、嬸嬸還有小叔叔、茵茵姐了,他就忍不住的傷心欲絕。
李牧看着拽着鴻叔衣服靠在他懷裏安安靜靜哭着的允兒,一顆見慣了生死離別的心此刻也忍不住地抽痛起來。他眼睛一紅,竟是有幾分哽咽。
鴻叔早已經察覺到懷裏的小孫兒在哭,他的眼睛更是早就已經通紅。
他整個人沒了之前的精神奕奕仿佛一下子蒼老了十歲,他一張嘴緊緊抿着,眼中有水汽,卻是咬了牙狠了心,不吭一聲。
秋末陰涼的林中,一時之間,只剩下允兒微弱的抽泣聲。
李牧跟着這爺倆走了一段路,終還是看不下去了,伸了手,把允兒從鴻叔懷裏抱了過來。
允兒在空中時蜷曲着腳,他瘦弱的身體微微顫抖着,明明才是個小孩子卻強忍着不哭出聲。
但他所有的堅持,都在被李牧抱在懷中的那一瞬間崩潰,嗅到李牧的氣息,他再也忍不住了,他‘哇’的一聲就哭了出來!
允兒傷心欲絕的哭聲在李牧懷中響徹樹林,鴻叔那剎那身體猛地一顫,他加快了腳步狼狽且快速的往前走去,拉開了與李牧的距離,他狠了心不去看允兒,狠了心不讓自己心軟。
李牧嘴角緊抿,他抱住懷中緊緊摟着他脖子的允兒,看着鴻叔一邊擡手抹臉一邊用幾乎是跑的速度離開。
“……哇……叔叔……嗚嗚……叔、叔叔……”
“……叔叔……嗚嗚……”
允兒哭得凄慘,哭得上氣不接下氣,他一個勁兒地叫着李牧,卻也只是叫着李牧。
他緊緊抱住李牧的脖子,似乎是害怕極了。李牧都不知道他小小的手臂居然有那樣大的力氣,居然都把他摟得快喘不過氣來了。
李牧抱着懷中的允兒,靜靜地站着,由着他大哭。
允兒一直乖巧一直懂事,即使是摔跤了摔痛了別的小孩都哭慘了,他最多也就紅紅眼睛然後自己爬起來。就算是真的傷心了,也只是安安靜靜哭一小會兒,從不撒嬌。
這還是李牧這麽些時間以來,第一次見到允兒哭得這麽慘。
李牧雙眼早已經猩紅無比,視線也不禁有些模糊。
或許一開始就沒有的東西,失去的時候才不會這麽痛苦難受,他或許一開始就不應該勸說鴻叔給允兒治眼睛。如果是那樣,現在允兒也不用如此傷心。
李牧靜靜地站着,靜靜地聽着,也不知道過了多久,直到允兒哭累了哭着睡着了,他才抱着人上了山。
李牧抱着睡着的允兒上山的時候,意外的在自己家院子裏看見了本應該在山下的仲修遠還有仲漫路。
那群人才走,現在應該還沒到山腳處,消息應該都還沒傳出去,這兩人怎麽的就這麽早回來了?
李牧抱着允兒進了屋,一邊在仲修遠的幫助下把緊摟着他脖子不松手的允兒放在床上,一邊輕聲問道:“怎麽回來了?”
幫着把允兒的手掰開的仲修遠動作一頓,他臉色有幾分慘白,他微微側頭,避開了李牧的視線。
“怎麽?”李牧聲音低沉沙啞。
仲修遠又看了一眼李牧,沒說話,他幫着把被子給睡着了都還在抽泣的允兒蓋上。
李牧還有些沒從允兒的事情上緩過勁來,他的聲音中都帶着幾分鼻音,“到底出什麽事了?”
仲修遠一張臉,臉色慘白,眼眶也帶着幾分猩紅。一旁的仲漫路抿着嘴,兩只眼睛紅彤彤的,竟然像是才哭過。
把允兒放好,李牧站直了身體,打量着面前一大一小的兩人。
站在門口處的仲漫路往裏面走了兩步,他把自己手裏揣着的一個信封遞到了李牧的面前,見着那信封,他眼睛又是一紅,似乎是又要哭。
仲漫路雖然年紀還小,但是一直都是個懂事的性子,又經歷過那些事情,心智不比一般小孩,他不會輕易這樣。
李牧見他這樣,又見旁邊的仲修遠側過臉去不看自己這邊,他心中咯噔一聲,有了些不好的預感。
李牧把手中的信封打開,抽出裏面只有薄薄一張紙的信看了一眼,眼中卻滿是疑惑。
仲修遠嘴唇動了動,好片刻後,他帶着鼻音和顫抖的聲音才響起,“山下那大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