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章
林初焰跟着老人一起玩兒了一下午,陪着他聊天,還在公園裏一起打了套太極。快到傍晚了兩人才往四中走去,孫秉志把初焰的行李收拾了給他。絮絮叨叨地囑咐了半天,對他再三強調注意安全,孫秉志才放林初焰走。
正是學校下午放學的時間,唐熠和許欽一同走出校門。
許欽單肩背着唐熠的書包,手裏拿着一只造型可愛的水杯。許欽今天才來上課,看上去也挺正常,唐熠還是沒忍住問:“李琳還在原來的學校嗎?”
許欽的神色一瞬間有些不自然,他低聲說:“好像沒有轉學。”
唐熠咬着下唇,用右手扯了扯許欽的上衣下擺:“許欽,不是你的錯,你別放在心上了。”
許欽沉默了幾秒,卻不像在李琳面前表現得那樣冷漠:“要沒有我多管閑事,估計她也不會受那麽多欺負。”
“沒有。”唐熠停住腳步,看向他,“你沒有多管閑事,你是在幫她。她被人欺負,你出來保護她,你沒有任何錯。”
許欽低着頭,說:“但是,要不是跟我扯上關系,她也不會被欺負得這麽慘。”
因為父親的關系,許欽轉過很多次學。在之前的學校裏,他認識了李琳。也說不上相熟,就是大概知道了這麽一個人,性格十分內向,成績很差,跟學校裏的混混談戀愛被耍了之後,愚蠢地上去糾纏,被全校同學厭惡、排擠。
那時候許欽只覺得奇怪,明明李琳是被傷害的人,為什麽得不到同情,反而遭受了校園霸淩。他剛轉學的那個月裏,聽了無數個版本的流言,有說李琳脫光了去找那個混混反而被羞辱的,有說她因為失戀在全班同學面前發洩、撒潑的,總之大部分評價都是負面的。
李琳在當時遭受的是冷暴力。沒有人跟她來往,沒有人願意跟她坐在一起,同學寧願坐講桌邊的特殊位置,也不要挨着她。
許欽做了什麽?只不過是在某一次看到幾個女生圍着李琳冷嘲熱諷的時候,牽着李琳的袖子把她拉走。
許欽沒什麽英雄救美的情結。他單純覺得女孩子說着“你做了吧?不是處了還裝什麽純?”這樣的話十分惡心。
那明明只是一個多事的男生,幫助了一個不受人待見的女生。卻因為後來發生的一件事,讓許欽和李琳都跌進了深淵。
“他們開始辱罵她、打她,而不像之前那樣只是言語攻擊她了。”許欽的聲音更低,仿佛把頭都埋到了地裏。
唐熠有些難受,她輕輕地拍了拍許欽的背:“言語攻擊,和身體上的攻擊,都是一樣的,都是作惡。”
Advertisement
許欽沒吭聲。
唐熠從他手上拿過那個水杯,擰開蓋子,遞到他嘴邊:“你要不要喝點水?”
許欽搖搖頭:“我沒事,你快去補習班吧,一會兒得遲到了。”
唐熠看了他一眼,思索了一會兒才說:“許欽,我還是覺得你沒有錯。你是受害者,也是一個善良的人。李琳是受害者,但也是加害者,明明不是你的錯,她把罪加在你身上,她才是有錯。”
沒等許欽回答,唐熠又接着說:“你不是她,她說的話你都別聽。并不是她過得比你凄慘她就比你在道德上有優勢,她沒有任何優勢,是啊她很可憐,但是她的可憐不是你的過錯。”
唐熠努力地踮起腳,用雙手把許欽的臉擠到一起:“你不準聽她的話。你才不會成為她說的那種人。”
兩人身高差距有些大,許欽只好蹲着讓她掐。他從變形的嘴裏擠出話來:“知道了,你放開我。”
唐熠的眼裏滿是心疼,許欽看得心頭一顫,又保證道:“我不聽她的,不往心裏去。”
唐熠放開他,把自己的書包從他肩上拽下來,有點委屈地說:“你下次碰見她了就告訴我,別自己一聲不吭地就逃學。我挺害怕的。”
許欽頓了頓,低聲說:“知道了。不會了。”
“唐熠,許欽!”
聽到背後打招呼的聲音,唐熠和許欽回頭。林初焰剛拿了包走出來,沖他倆揮了揮手,走近了些。唐熠也不知道為什麽,一直覺得林初焰特別可愛,特別親切,笑着問他:“現在找到事情做了嗎?”
林初焰不好意思地笑笑,都差不多年紀的人,他老叫人擔心。“找到了。你是要去補習班嗎?”
唐熠點點頭,又對他說:“下周一楊校長又來我們班,你感興趣的話可以再來聽課。”
“好。”林初焰挺喜歡楊校長的。
“那我先走啦。”她對林初焰搖搖手,又對許欽說:“你趕緊回去上自習吧。不準逃課。”
“我送你過去。”許欽還想跟着她再走一截。
唐熠嘟起嘴搖頭:“不行,不用你送。你快回去看書,都五月份了。”
許欽看着她,猶豫了一會兒。唐熠卻伸出手推了他一下:“趕緊走。”
“那行,”許欽搖搖手,“你去吧。”
等唐熠走了,林初焰對着許欽笑了笑,沒忍住調侃:“戀愛的束縛滋味,有趣嗎?”
許欽攬着他的肩,問:“離晚自習上課還有一會兒,一起打會兒球?”
“不了,”林初焰指指後頭,“剛才唐熠還讓你回去學習呢。”他心裏還挺羨慕許欽能夠一直接受教育,也就勸了句:“高考還是努力一把吧。”
許欽笑了聲,點點頭:“那我回教室去做套卷子。”
“等你考完了陪你打球。”林初焰對着他做了個投籃的姿勢,想再問問他上次那兩人還有沒有找他麻煩,又想起唐熠說的別提李琳,也就按在了心裏。
“行,我先走了。”許欽搖了搖手。
林初焰跟他道了別,朝着公交站走過去。
林初焰傻不愣登地坐過了站,只好往回走了一截從小區後門進去。剛走到小區後面的人行道上,就看見封淇在那兒喂貓。
他動作敏捷得很,也一言難盡的很。那麽高大的一個人,跟只小老鼠一樣,畏頭畏尾的。他把貓糧裝到盆裏,又倒好水,飛快地跑過去放到草坪上,手很穩水一點沒灑,林初焰正想誇誇他,就看到封淇大踏步、狼狽地縮了回去。有只小貓撲過去在他腿上蹭了兩下,封淇吓得趕緊用手去推它,又不敢真的碰上了,手到了中途又拐了個彎,落在他的腰際。
林初焰心裏笑得不行,也不去解救他,反而躲在大樹後頭悄悄看。
封淇進退兩難地杵在那裏,不敢跺腳怕踩了貓兒的尾巴,也不敢伸手去推搡,艱難地鬥争了半天,他只好右腳往後慢步走着,拖着左腿往後退。
那只貓兒偏也生得傲嬌,四只秀氣的小短腿牢牢地攀附着他的腿,就是不放開,由着封淇把它拖了一路。
林初焰已經笑得彎下腰,忍不住要捶地了,餘光又瞥見封淇忍無可忍地伸出了雙臂,将那只貓兒從腿上扯下來,輕輕地放到了地上,然後頭也不回地跑了。
林初焰看他笑話看得不亦樂乎,沒防備封淇就沖着他的方向跑了過來。一撞見他,封淇臉上的表情又紅又白,二十七的人了,還特好意思地在羞憤交加的情緒中捂住了林初焰的眼睛:“你什麽也沒看見!”
林初焰的睫毛在他的手心裏彈鋼琴一樣,止不住地亂顫。他聲音清朗又促狹:“看見了看見了!”
封淇把他的頭按到自己懷裏,倍覺丢人,又不知該拿他怎麽辦,于是在他頭頂好言好語地商量着:“乖。別告訴別人,你自己悄悄保留記憶。”
林初焰笑得發顫,偏偏在頭發與衣料摩擦發出的窸窸窣窣的聲響中,識別出了封淇的心跳聲。想到那一晚,他的手也放在這裏,感受着這樣的跳動,林初焰忍不住耳根發燙。
林初焰推開他,與他對視,也不笑話他了,就眼裏含着一點遺留的歡樂痕跡,鄭重地點頭:“別的人休想知道。”
封淇對他一笑:“吃飯了沒?”
“吃過了。”林初焰看向貓兒,指着那邊又說,“它們也吃完了。”
“那收拾了回家吧。”封淇舔了舔嘴唇,微微擡了下腳。
林初焰暗自好笑,一把拉住他的袖子:“我去就行了。”
回去的路上,林初焰忍不住跟封淇說了孫秉志的事情,他像個剛念書的小學生一樣,回家後把所有的事情都給家長分享。
“孫爺爺是個很好的人。”封淇說着,但心裏又有點懷疑,真的有人會為了一個陌生人做到這麽善良無私嗎?看着林初焰興高采烈的樣子,封淇還是沒有将這些話說出口。他幹幹淨淨的,那麽最好接觸到的人事,也都是幹幹淨淨的。
“超級好!”林初焰蹦了蹦,特別興奮地說,“我之後也要經常去看他,要給他很多很多的愛!”
封淇看着他的黑發,很自然地笑起來:“好。要好好孝順爺爺。”
聽到“孝順”兩個字,林初焰心裏卻有點不舒服。他以後,還能夠孝順生他養他的媽媽嗎?為人子女,該盡的那份孝道他該怎麽去做到?
他突然沉默下來,封淇疑惑地問:“怎麽了?”
林初焰搖搖頭,對他說:“哥,我認識了一個同學,叫唐熠……”
他又講了半天,說自己很喜歡楊校長的課堂,還特別高興下次有機會再去蹭課。
封淇始終帶着笑,很認真地聽着。林初焰是個活得“熱烈”的少年。大概六月裏出生的孩子,都是一往無前,內心充滿對人生的喜悅和憧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