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30
? 藐旖昏睡的日子裏，仍有人魚女子分隊陸續抵達，慕奕漣清點了一下數字，彌爾因河地域、上岸的總共一百二十四名人魚，水中有五百三十。
他選了一百名曾在人間生活過的人魚上岸，各有男子陪同散入外界，除了采買之外，也負責探聽消息。當然，這一支先驅部隊能做的事情不多，因為從外界傳來的消息看出人間早已岌岌可危，人魚探測器的散布幾乎到了每家商場的各一。當然，有那麽些商家為了避免麻煩并未啓用。
慕奕漣又開始後悔，如果他沒有殺死蘇摩莊裏的那些人，也許能将他們帶來，作為人類的他們在人間活動應該方便許多。幸而外界仍有些謹慎的人魚同黨未被覺察，可以求助。
很快，新上岸的人魚領來了三男兩女，看他們的樣子都有些年紀了，說是這些年一直在暗中給人魚提供幫助。
他們都在看到慕奕漣的一刻止不住眼裏的激越，不約而同：“你就是人魚新王？”
“嗯。”慕奕漣點了點頭，心裏的愧疚感迫使他避開他們炙熱的目光，“現在這裏一片荒嶺，還請各位忍耐些，過些日子生活用品自會備齊。”
“這算什麽！”一男子大咧咧得揮了揮手，“比起關在蘇摩莊裏的那些人，我們算是幸運多了！對了，他們怎麽樣了？我們什麽時候去救他們出來？”
又是蘇摩莊！慕奕漣心裏一顫，堪堪回避話題：“咳……在下慕奕漣，可否請教各位尊姓大名？”
“噢，我是為臨。”這男子自然得向慕奕漣伸出手，握手時又不忘介紹他身邊的男子，“他是為光，我哥哥。”
“我是路新、她是曾帆飛，她是我妻子。二十年前我們有一個共同的人魚好友，我們的夫妻情分還是她牽的線，可惜後來……”自稱路新的男子嘆了口氣，“你們有什麽需要盡管說，我們一定幫到底！”
最後是一名少女，她眼中閃過一絲怯懦，小步上前：“你好，我叫孜遠，是……米枉竹的女朋友。他在那裏還好麽？”
慕奕漣面上平靜得與他們一一握手，心裏那叫做愧疚感的惡魔卻啃噬得更為用力。米枉竹的女朋友，那個被他割斷了喉嚨的米枉竹的女朋友！
他再也受不了這些，撇開眼神向一邊的人魚：“先給他們安排住處。”
只見一個嬌小的身影遠遠走來，似乎有些踉跄，慕奕漣一個疾步到她身邊将她扶靠在懷裏：“不是讓你乖乖等我麽？怎麽急着過來了。”他滿口輕嗔，眼中卻是化不開的寵溺。
“我聽說有人類來了這裏，是嗎？是嗎？”藐旖滿眼興奮得四處張望，見那五人也正看着她，一步上前：“你們是人類？”
那五人也很快明白了眼前的境況，個個面露喜色：“是啊，你也是？”
“嗯！”藐旖用力點頭，“我叫藐旖，你們呢？你們來這裏做什麽？是不是蘇摩莊裏有消息了？”
孜遠一聽蘇摩莊三個字，滿眼激昂：“你也知道蘇摩莊？你去過？！你認識米枉竹麽？我是他女朋友，他是在一年前被帶進那裏的，我很擔心，他在那裏怎麽樣了？”
藐旖一下興奮得抓住她的手：“他是我以前的同學啊！雖然我現在也不知道那裏怎麽樣了，不過你放心，我相信慕奕漣一定能把他們救出來！”
慕奕漣看着藐旖的一颦一笑，心裏百味雜陳。她很久不這樣興奮了，玲珑大眼中閃出灼灼的喜悅。自從回到這島上，除了在蘇摩莊那壓抑的氛圍裏，她幾乎還沒有接觸過人類。這一刻她心裏的歡愉，應該是出自同類間的親切感吧。她畢竟是人類，只有和人類在一起才能安心開懷，是這樣嗎？
正惆悵間，羽宛幾人帶着充足的用品回到了結界內。
她見了眼前幾人倒是極親切，顯然他們已經保持了很久的聯絡。
“為光、為臨！你們怎麽來了！”
“羽宛！”那兄弟二人見了她也同樣展開笑顏，“我們是被青苗請來的，說是人魚新王在這裏需要我們的協助。”
“那是，還望各位多多相助啊！”羽宛笑着轉過身，卻見到慕奕漣冷若冰霜的臉。
她心裏一緊，眼神不自覺得瞥向與那幾人談笑言歡的藐旖，心裏迅速盤算：是她說了什麽？她還會對他們說什麽？！他們畢竟都是人類，如果藐旖告訴他們她曾有過放棄蘇摩莊的想法……後果不堪設想！
“羽宛，你在看什麽？”慕奕漣的語聲冰寒至極，讓晃神中的羽宛冷不丁得一顫。
“沒什麽……”她倉皇得低下頭，“尊主，您要的東西已經買來了。不過人手太少，目前只有五頂帳篷和一些衣物。”
慕奕漣看也沒看那些東西一眼，如冰柱一般的目光牢牢得鎖在羽宛臉上：“鏡子呢？”
“噢，在這裏……”
“嗯。你們先把帳篷撐起來，藐旖一座、這幾位人類三座、另一座作為主帳，辦公用。撐完之後你和廖倩爾留在主帳裏，我有話要問。”
羽宛恭順得點了點頭：“是，尊主。”
慕奕漣拿起鏡子藏在身後，面向藐旖頓時換了一副面容，帶着些微調笑：“還以為你一醒來就會吵着要鏡子，真沒想到你對自己的相貌這麽不在意。”
藐旖愣了愣，這才想起自己曾被毀容！她驚叫一聲雙手捂着臉，着急得向面前幾人詢問：“我醜嗎？臉上有疤嗎？”不待那幾人回答，她便急着四處尋覓：“鏡子在哪裏？我要啊！”
慕奕漣見她一着急就要往河邊跑，趕緊将她摟緊懷裏亮出身後藏着的東西放到她面前：“早就讓人去買了，你自己看。”
藐旖向鏡中的自己反複打量，良久才松了口氣，又有些懊喪：“還是有幾個小點點。”随即她又笑起來：“不過皮膚似乎好了許多！是你的功勞嗎？”
慕奕漣輕點她的鼻尖溫柔笑道：“小旖本就天生麗質。”
很快有人端來了一碗魚湯，慕奕漣向不遠處瞟了一眼：“你的帳篷好了，快回去喝湯，我還有些事要辦，你就在帳篷裏等我，不許亂跑。”
藐旖接過湯碗，眼裏的嬉笑更濃。慕奕漣看着她欣然遠去的背影，心裏卻更沉重了幾分。
他轉身進了主帳，羽宛與廖倩爾二人正怯怯得立在門口。
“跪下。”慕奕漣冷冷得丢下兩個字，自顧盤腿而坐。
二人噗通跪倒，羽宛的眼中已凝起了淚意：“尊主……”
慕奕漣合着雙眼并未說話，他對她們的行為極其憤怒，她們竟公然違背他的意願而要謀害蘇摩莊裏的人，直接連累了藐旖，讓她遍體鱗傷！并且她們還隐瞞真相，诽謗藐旖是叛徒，更捏造了她與羅科德雙宿雙栖的假象！她們的心腸如此歹毒，謀害在先、離間在後。是她們讓他失去理智，犯下了不可饒恕的錯誤，是她們害他時時面臨失去藐旖的危險！
可在這一刻，他竟然絲毫發不出火來，他不知該說什麽。心底有一個聲音反複纏繞：自己才是兇手，才是最殘忍的惡魔！
砰——慕奕漣猛得一錘地面，眼底瀉出森寒的怒意：“你們可知罪？”
那跪着的兩人秫秫戰栗，羽宛的飲泣殷殷切切。
“哭什麽！說！你們還做了什麽？！”
廖倩爾一叩首：“尊主恕罪！屬下并非存心诽謗藐旖姑娘，只是當時境況兇險，難免産生懷疑……”
“狡辯！”慕奕漣怒吼着打斷，“你知道你們惡意的猜測讓她吃了多少苦？！”
“尊主！”羽宛連連叩首泣不成聲：“屬下只是為大局着想，不願看尊主重複漣缇塞的命運啊！尊主喜歡藐旖姑娘，可她畢竟是人類！她的母親也曾賭咒發誓會和漣缇塞在一起，可結果……”
“住口！”慕奕漣猛地起身捏起她的下巴：“我不許你再說那些事！藐旖到底是善是惡你們還沒看清楚？到了現在她還在為你們說話，要不是我強迫，她根本不會說出你們的陰謀！你不知感激，還敢在這裏信口雌黃，是不是也想嘗嘗藐旖受過的罪？”
羽宛看着慕奕漣的眼神，那裏頭何嘗有一絲一毫的顧惜？沒有，有的只是無可遏制的憤怒，甚至殺念。她曾親眼見過他對羅科德的懲罰，那時只因他一時疏忽讓藐旖被蛇咬傷。可現在……他說會重複那罪責，就真的能做到！
廖倩爾見眼前的情形吓得臉色慘白，扯着慕奕漣的褲腳忍不住哭出聲來：“尊主恕罪！屬下知錯，屬下願向藐旖姑娘道歉，再不會對她有任何懷疑和不敬！”
慕奕漣冷冷得瞥了她一眼，甩開她的手，又看着羽宛：“你呢？”
羽宛在他的牽制下艱難開口：“屬下……也願意……道歉。”
“好！”慕奕漣用力甩開她的臉，“你們給我記住，從今往後，藐旖的安全就是你們的責任。無論生理還是心理，只要她有絲毫閃失，我要你們十倍奉還！”
正要走出帳篷，他又停下腳步背對伏地飲泣的二人：“羽宛，我始終記着我們第一次見面的情分，你是我第一個接觸到的同胞、也是你認出了我的身份。更重要的是，你是藐旖的朋友引見給我們的海尊。我一直對你心存感激，也願意對你寬容，可我希望你不要再讓我失望。”
“還有，你們今天就別去了，別讓她看到你們哭哭啼啼的樣子。”
他始終沒有說出相信人類的話，也沒有再要求他們給蘇摩莊的人類一個交代。想起很久以前他曾語重心長得告訴羅科德，善良的人類傷不得。這所有念頭都像一柄重錘，一下下砸着他的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