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黑龍與煉金師(12)
“你告訴我現在該怎麽辦!”一個胡子花白的老頭煩躁地咆哮着。
倫德爾的表情非常難看, 他原本一直挂着的和氣笑容此時也消失無蹤。他冷冷地看着老頭,眼睛裏壓抑着怒氣:“你有什麽資格吼我?”
老頭的咆哮戛然而止,他抓了抓稀疏的頭發, 語氣低沉地道:“我很抱歉, 倫德爾,但是你要知道, 自從傳奇之戰後我們的資源日漸稀少,再不打通那個位面我們就要無以為繼了。你知道的, 我們光明教廷能制約帝國皇室靠的就是供養的魔法師和騎士, 如果沒有資源, 帝國皇室就能反過來吞掉我們了,曾今的□□者有多恐怖你難道不知道嗎?我……”
“我不是為了聽你講這些廢話!”倫德爾打斷了他,“我們打不過黑龍, 貝納爾到現在還在床上昏迷不醒!你要麽找別的辦法建造位面之門,要麽自己去獵殺黑龍,你知不知道我為了還你這個人情差點把命丢在黑龍的爪子下!”
老頭表情扭曲地看着倫德爾,半晌說不出話。
而在隔壁, 萊恩眼神空洞地盯着桌上的金屬殘骸發呆。
艾爾莎端着一壺茶進來,看了看萊恩又看了看床上躺着的兩名騎士,不知道該怎麽辦。
黑龍沒有殺他們, 只是拍碎了“火神的制裁”就帶着祁沣走了。倫德爾用掉了唯一一張光明教廷給的在位面之門研發過程中意外制作出的定點傳送卷軸帶着其他四人一起回到了光明教廷,但萊恩從那時起就是這副失魂落魄的樣子,而貝納爾和霍格兩個騎士已經在床上躺了整整兩天,今天上午時霍格醒過來了, 可貝納爾依舊在昏迷。
她想不通為什麽劇情和她記憶裏差了這麽多。
明明貝納爾一個人就能拖住黑龍,在其他人的輔助下更是幾乎與黑龍打得旗鼓相當,身為占星師只要在适當時機說出黑龍的弱點就行了,不然她也不會仗着自己半吊子的探查術和記憶冒充占星師混到主角團裏。直面黑龍時她這個手無縛雞之力的研究員差點被龍威吓破膽,可真沒想到那黑龍居然就是脾氣溫和的墨甲騎士。
不過他們能活下來就是因為他們之前和薩迦有交情吧?
艾爾莎心情十分糾結,要知道她察覺自己穿到了這本神作裏的時候簡直欣喜若狂,立刻開始着手準備抱大腿。當時她給自己定下的“終身金大腿”就有兩個人選,一個是主角貝納爾,另一個就是神秘的人氣角色薩迦。在薩迦離開後她就只能遺憾地放棄了薩迦,轉而專心攻略貝納爾,可是眼看都已經成功了,誰知道還會出現這種大反轉!
黑龍就是只出現過一次的“墨甲騎士”;半路被炮灰的小透明煉金學徒祁沣和黑龍是一對;主角團完!全!打!不!過!黑!龍!
可憐的穿越女不知道世界意志之所以将獵殺黑龍的時間定在那個時候是有原因的,那時候黑龍接近成年,鱗甲骨骼的效用離成年龍差的不遠,而兩方的實力差距又不算太大。當然正常情況就算黑龍成年了,實力差距也不會大到這樣,主角團會跪得這麽幹脆完全是因為黑龍身體裏的靈魂是季文淵。季文淵的戰鬥天賦甩了原本的薩迦不知道多少條街,就光是特殊的發力技巧都能讓黑龍的實力翻好幾倍,更別提還有戰鬥直覺這種作弊的存在。
艾爾莎正在心塞,突然想起自己曾今學過的一個神術——“治愈術”!她眼睛一亮,不動聲色地走到貝納爾身邊裝作給霍格送茶水同時順便幫貝納爾掖被角,然後悄悄将一個治愈神術施展在了貝納爾身上。這個術和探查術那種隐蔽版精神魔法不一樣,是依仗着祈禱時被神賜下的“神力”施展的,艾爾莎不知道在這個無神的國度是否還能用,但如今看貝納爾這種快咽氣的樣子,不如就用魔力施展來賭一把。
她等了一會兒,貝納爾依然毫無動靜。
艾爾莎有點失望,之前施展成功她還以為能行呢,白高興一場了。
離開這個房間後,艾爾莎想了半天還是有點不甘心。她猶豫了一會兒,終于一咬牙用餐刀在自己手上破開一道傷口,然後給自己也施展了一道治愈術。
成功了!
艾爾莎驚愕地看着自己地傷口以肉眼可見地速度愈合,心一下子就亂了——既然有用,那什麽貝納爾一點好轉的樣子都沒有?是了,貝納爾有一半龍族血統,這些龍族血統可能就是屬于黑龍!
想通這一點,艾爾莎幾乎克制不住自己狂亂的心跳。
不,不,冷靜艾爾莎,冷靜,貝納爾只有一半的龍族血統,不一定能用。
她竭盡全力克制自己的面部表情,然後去拐彎抹角地從光明教廷的煉金師口中打聽出一個消息——位面之門需要的材料消耗很大,如果失敗一次黑龍的軀體就不夠用了。她聽見這個消息不知道自己是松了口氣還是失望,連黑龍這麽大的體型都難以支撐兩次實驗,貝納爾那小身板就更不夠用了。那怎麽辦?去尋找曾經死去的黑龍屍體?要是真能那麽做光明教廷早去幹了,何必折騰這麽多事,要知道龍族有自己的龍墓,從來沒有人找到過那裏,就連她這種知道劇情的穿越者都不知道龍墓在哪裏。
所以還是只能再制作一個“火神的制裁”,然後想辦法攻擊黑龍的致命弱點。
天真的穿越女不知道那個弱點早就不在了,依舊在做着成為屠龍英雄的美夢。
……
深夜,季文淵猛的驚醒。
睡在他旁邊的韓陽皓迷迷糊糊地睜開眼,不解地望着他。
季文淵抿了抿唇,沒有解釋。他也不知道是怎麽回事,打跑了主角團後那種萦繞在心頭的危機感一直沒有消失,反而日漸濃重。這種危機直覺救了他很多次,但這還是他頭一次完全弄不清楚這種感覺的源頭在哪。他站起身走出洞穴,擡頭看着繁星點點的夜空。他覺得,要是這次的危機避不過去,他可能真的會死。
韓陽皓打着哈欠跟了出來,半趴在他鱗片化成的黑甲上,嘟囔着問道:“你怎麽了?一副憂心忡忡的樣子。”
季文淵看了他一眼,不知道該怎麽開口。
韓陽皓敲了敲他的胸甲,黑亮的眼睛看着他,仿佛盛滿了星光:“你說話,說出來我們一起解決。”
季文淵張了張口,最終只是說道:“我就是睡不着。”
韓陽皓挑眉笑了一聲:“你也居然會睡不着?好吧,你睡不着那我也睡不着,我們出去兜風。你能保護好我吧?”他最後一句的語氣聽上去像是在調侃,但是季文淵卻心裏微微一沉。
他知道自己的心有點亂了。
“當然。”他凝視着韓陽皓的眼睛,心裏默默補充了一句:無論付出什麽代價。
……
時間慢慢流逝,艾爾莎說服了萊恩,開始了對“火神的制裁”的進一步改進,而季文淵這邊又渡過了一段平靜的時光。
在這兩方都沒有注意到的大陸東方,又一個在信仰修□□崩潰時幸存下來的漏網之魚邁出了他異界崛起的第一步。
“這是電燈,不像油燈一樣有刺鼻的氣味,也不像魔法燈一樣需要消耗昂貴的魔晶,它只需要這麽小小一枚電池就能點亮整個黑夜!”一個年輕人揮舞着手中發光的小燈,充滿激情地在高臺上演說。他看着臺下露出驚嘆表情的人們,心中充滿了得意。
這個世界的材料充滿了神奇的力量,用同樣的配方制作出的電池效果驚人的好。
他大聲宣布:“只要五十個銅幣你就可以買到一盞電燈,而後只要每天付出一個銅幣你就能購得讓燈亮一個晚上的電池!”
看着蜂擁而上想要購買的群衆,他仿佛看見了自己光明的未來。
與此同時,季文淵突然感覺到危機感在飛速加強。他猛的站起來焦躁地四處走動,每一根神經都在拼命叫嚣着危險,好像有一座大山壓在他身上,沉重得讓他無法呼吸。
在哪?到底是什麽?
韓陽皓抱着洗好的水果走進來,被他吓了一跳:“你怎麽了?別吓我啊。”
危險!危險!
季文淵從來沒有過這種感覺,好像每一寸空間裏都影藏着致命的危險,毛骨悚然的感覺就像無力躺在手術臺上等待被解剖的小白鼠。
“嘿!”韓陽皓猛的搖醒了陷在自己世界裏的季文淵,擔憂問道:“你到底怎麽了?”
季文淵心中靈光一現,突然調動影藏在靈魂深處的大半源力直接将韓陽皓的靈魂裹住推了出去,然後自己也猛的舍棄黑龍的軀體向反方向沖去。
“季文淵!”韓陽皓完全沒料到季文淵會這麽做,要知道在世界意志的眼皮子底下動用源力無異于自曝身份,季文淵這麽多個世界積累下來的源力都要在這兒消耗掉大半了。韓陽皓毫無反抗能力的就被半強迫半保護着丢出了世界壁壘。他驚怒地回頭看去,卻見這世界壁壘竟然和他進入時完全不一樣,整個比他記憶裏膨脹了一大圈,就像是被吹得幾乎要炸裂的氣球,仔細看去還能見到數不清的黑色細紋像是一張網一樣布滿了整個世界壁壘。
韓陽皓懵了一瞬間,還沒來得及想清楚是怎麽回事就看見世界本源能量不自然的向遠離他的方向蜂擁而去。他心知那是世界意志确定了季文淵外來者的身份要去“抹殺”他了。雖然以這個世界的等級肯定不能在季文淵逃出世界壁壘的範圍前抹殺掉這個外來者,但要是他們從一個方向一起離開,那也能節省不少源力啊!韓陽皓又氣又怒,暗惱季文淵突然發瘋。
噗——
一聲似乎輕不可聞又似乎震耳欲聾的聲音仿佛是從靈魂深處響起,然後原本鼓脹的世界壁壘就像是被戳破的氣球般癟了下去,緊接着世界壁壘的另一邊就亮起了一片細碎的光。
韓陽皓愣了愣,驚恐地向那邊沖去:“季文淵!”
他用盡全力穿梭空間繞到世界壁壘另一邊,就見密密麻麻的空間裂縫以一個小點為中心一點一點吞噬着破裂的世界壁壘,同時海量的世界本源也從那個缺口處不斷噴湧出來,在宇宙中形成一片絢爛的星海。但是這千年難遇的美景只會讓任何一個看見它的覺醒者想要遠離——無他,實在是那種爆裂的能量太過恐怖了!
但韓陽皓一點都沒有離開的意思,他幾乎是本能地在一片光中捕捉到了季文淵的身影,身體先于思維地沖過去把他從能量場裏拽了出來。
季文淵似乎是被空間裂縫擦到了,靈魂體顯得殘缺不全,好像已經失去了意識,虛幻的軀體不斷往外逸散着靈魂力。
“季文淵!季文淵你別吓我,季文淵!”韓陽皓吓得大腦一片空白,只能調動所有源力試圖去阻止季文淵的靈魂消散,但是他很快絕望地意識到他做不到——他的力量比季文淵差遠了,就像一個杯子無法容納一桶酒一樣,他只能勉強減緩一點這個過程。
“不要這樣對我,季文淵你聽到沒有!”
季文淵模模糊糊的聽見一個熟悉的聲音,他幾乎下意識的想露出一個笑。但是靈魂上傳來的劇痛讓他有點暈,也感知不到自己是不是已經笑了。他能感受到韓陽皓就在他身旁,安安全全。
好累……
他想着,聽見了韓陽皓恐懼悲傷到變調的聲音。
他好像很難過……他好像做不到……再陪着他了。
季文淵心裏很堵,他于是在徹底失去意識前又安慰了自己一下:沒關系,時間會抹平一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