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全球進化(18)
季文淵打開門,看見韓陽皓居然還坐在餐桌邊。他有點意外,奇怪地問道:“你怎麽還在這裏?”
韓陽皓支着下巴,盯着季文淵道:“因為我在等你啊。”
季文淵換好鞋進屋在韓陽皓旁邊的位置坐下,端起水杯喝了一口:“發生了什麽事?為什麽不打電話給我?”
韓陽皓面無表情道:“為了觀察你的表情。”
季文淵啞然:“那有什麽好觀察的。”
韓陽皓:“我喜歡你。”
季文淵愣住:“你說什麽?”
韓陽皓抿着唇,表情嚴肅得好像在做學術報告:“我喜歡你,你能接受同性戀嗎?”
季文淵沉默着看着他,既沒有點頭也沒有搖頭,就好像是在無聲的拒絕。
韓陽皓和他對視了足足有十多分鐘,終于還是先移開了視線,站起來語氣平靜道:“你不說話我就當你是默認。話既然已經說出口了,那我就不會輕易放棄。從明天起,我會開始追求你,請你做好心理準備。”
季文淵坐在椅子上目送着韓陽皓走出門外,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再次被合上的大門後。季文淵收回了目光,凝視着水杯裏自己模糊的倒影。
韓陽皓的告白好像很突兀,但是仔細想想,卻又覺得是在情理之中。季文淵的情商不是很低,這些時間的相處他已經意識到韓陽皓對待自己的不同。甚至再往前推,韓陽皓在末世還沒結束前對他的态度就有些過于親近了。
他早就隐約意識到了異常之處,但是一直都裝作不知道。
在諾曼帝國長大的他,當然是不在意伴侶是男是女的。在那個把基因技術研究到了極高水準的地方,婚姻已經不再是傳承下一代的唯一辦法了,如果你不想結婚卻想要個孩子,你可以去申請一個克隆兒也可以選擇去基因研究院領養一個孩子,而你的伴侶,只要擁有精神力,就算只是只甲蟲都可以在婚姻系統裏登記成功。在這樣的環境下度過了人生的前六百多年,季文淵對于伴侶的要求真的就只有喜不喜歡這一點了。
真正讓他沉默的原因,是他突然想起了在源界聯盟總部裏曾經看見的那個女人。
她愛上了小世界的原住民,可以想象她度過了多麽美好的一世。但是當她的伴侶走到了生命的盡頭,這個世界上就只剩下了擁有近乎無盡壽命的覺醒者獨自品嘗孤獨。覺醒者是和世界同等層次的存在,他們的力量和世界有着相近的神奇效果。在愛人死後,他們當然可以用源力強行将他們的靈魂保存下來,但是那又有什麽意義呢?非覺醒者的靈魂太弱了,一旦離開源力的保護就會崩潰,覺醒者就只能時時刻刻将他帶在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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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如果是那樣,這種不對等的愛情還能堅持多久?
加納皮卡就曾經說過,覺醒者要找伴侶最好也找一位覺醒者,除非你能保證不對你的伴侶動真感情。
季文淵知道自己是對韓陽皓有不少好感的,不然肯定會像拒絕裴修一樣直接拒絕韓陽皓。但是這種喜歡卻又沒有深到可以讓他不顧一切的程度。他知道自己不可能做到找一個伴侶卻不用心那麽渣,所以如果他愛上了一個注定無法長久陪伴他的人,那又會是一場不亞于抹殺信仰的災難。
在他知道自己是覺醒者之前,他曾經有一段時間因為察覺自己無法永遠守護諾曼帝國而無比恐慌。在那個時候,諾曼帝國就是他的信仰,為了它,他願意付出一切代價,一想到無法再守護它,他就覺得壓抑的無法呼吸。
他用了整整二十年,一點一點抹去了自己的信仰,才能夠平靜的面對生命大限的逼近。
作為帝國的守護者,季文淵沒有讓任何人察覺他的異常,但是他自己卻清晰的記住了那種感覺。
那種讓人永生難忘的痛苦。
他不知道韓陽皓是不是覺醒者,這只有等到他死了才看得出來。韓陽皓的确是幫助破壞了劇情,但是能否成為覺醒者并不只看這一點——靈魂強度是否足夠,是否反抗了世界意志的暗示……無數的先決條件讓覺醒者的誕生變得無比困難,若非如此,也不會直到現在聯盟裏都只有不到四千個成員。
季文淵不知道該怎麽辦,這是他自從離開諾曼帝國後第一次感覺到如此茫然。
……
韓陽皓走出了大樓,再次回頭看了一眼季文淵所在的樓層。他本來沒打算說破的。其實現在這樣的生活狀态對于他已經足夠了,如果能夠一直這樣過下去也沒什麽不好。但是今天的事讓他突然明白,他是這麽想的,但是季文淵不一定是啊。
季文淵足夠優秀,愛慕他的人肯定不少。沒有人能夠保證他不會在別人的追求中愛上別人。韓陽皓能夠接受像現在這樣好像單純的朋友關系過一輩子,但是絕對不能忍受像真正純粹的朋友一樣欣然看着季文淵和其他人交往。因此,他寧可冒着被絕交的風險告白,無論結果是拒絕還是接受他都必須這麽做。
但是季文淵的态度讓他覺得非常意外。
韓陽皓已經做好了面對最壞情況的準備,如果季文淵能同意當然最好,如果他堅定的抗拒,那韓陽皓也好早日抽身。他不是那種輕易就愛得要死要活的性格,如果事不可為,他相信自己一個人就能活得很好。
可是季文淵的表現既不直接拒絕也不像是想要同意。韓陽皓是第一次看見季文淵這麽深沉的眼神,漆黑的瞳孔裏神色莫測,那一瞬間突然讓他感覺到了近乎窒息的巨大壓力。
韓陽皓突然覺得自己根本沒有完全看透季文淵。他沒有害怕,卻覺得更加喜歡季文淵了。他一直認為,只有這種足夠強大的人才能有能力和他一直一直走下去。季文淵無疑是最完美的人選。
他不知道季文淵為什麽沉默,但這起碼不是拒絕不是嗎?
韓陽皓收回目光,給自己的助手打了個電話:“小李,幫我定一束紅玫瑰送到xx路xxx號xxx室,我要追人。”
助手小李吓了一跳:“院長,那是政府官員的專屬小區吧?您是看上哪位高官的千金了嗎?”
韓陽皓想起季文淵剛才的态度,有點心煩,甩出一句“你別問那麽多”後就直接挂斷了電話。
……
傍晚,季文淵突然接到了霍坤的電話。
“慕惟,快點去南寧市,那邊出現了一只七級異獸!”霍坤焦急的聲音傳來。
季文淵應了一聲,挂斷了電話。現在最高級的異能者還是裴修和季文淵,兩人都是七級。但是大家經過這一兩年的了解,都意識到裴修的戰鬥力比起季文淵差了一大截,所以有什麽危險都會找季文淵。為了安撫季文淵這個高級異能者安心給他們打工,他們給季文淵安了一個國防部長的職位。事實上這個職位沒有什麽實權,除了工資和福利非常好以外,無論是軍隊還是政府他都插不上話。
不過這對季文淵來說完全沒有關系,他本來就不想再當什麽官,再說這個世界無論多大的權利都比不上他自己擁有的力量。
他立刻收拾東西準備出門,又寫了條便條想貼在門上告訴韓陽皓今天晚上沒有辦法讓他蹭飯了,可是在紙條還沒有貼到門上前又停住了動作。
其實不告訴韓陽皓也好。
如果韓陽皓晚上來這裏,發現他一聲不吭的消失了,也許就會自己知難而退放棄了。而如果韓陽皓自己放棄了,那他就不用糾結了,不是嗎?
季文淵猶豫了兩秒,還是沒把紙條銷毀掉,而是壓到了門口的花瓶底下。
“咔嚓。”
大門上鎖,室內再次空無一人。
……
晚上韓陽皓敲了半天季文淵家的大門,卻始終不見有人來開門。他面色一沉,直接拿出季文淵給他的備用鑰匙開門進去了。
房間裏漆黑一片,看不見一個人影。
韓陽皓漆黑的瞳孔裏神色陰郁,扶着門框站了好久才慢慢收斂起外洩的情緒變回平時溫和的樣子。他仔仔細細的看過房間裏的每一個地方——這不對,季文淵沒有直接拒絕,應該不會直接用離開的方式和他斷絕聯系。
終于,他的目光停留在了門口的花瓶上。
韓陽皓有着卓絕的記憶力,季文淵家更是他來過無數次的地方,他幾乎能光憑記憶精确畫出這裏的所有東西的擺放位置和方向。而屋子裏只有這個花瓶,在完全沒有移動必要的情況下改變了花紋朝向。
韓陽皓彎腰搬起了花瓶,立刻看見了一張被折疊成了四層的紙條。他神色一松,眼中帶上了一絲喜意,動作有點急迫的撿起紙條打開,就看見了季文淵的字跡:我去南寧市執行任務,今晚不在。
韓陽皓的嘴角微微上揚,眼睛眯起喃喃自語道:“慕惟,你還在猶豫什麽呢?你也不想和我絕交,不是嗎?”
他将紙條重新疊好,小心放進了胸口的口袋,關好門頭也不回地走出了大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