敬業

第10章

沈言的聲音不大，顧榮铮卻只覺有千鈞的重量砸在自己心頭。

顧榮铮臉色蒼白喉頭發苦，身形晃了晃，幾乎要站立不住。

他不由擡手扶上自己的心口，那裏實在太疼了。

“沈言……”

再開口的時候顧榮铮聲音沙啞，整個人像是被瞬間抽光了所有的力氣，那些往日裏的意氣風發在此刻全都消失不見了。

顧榮铮忽然覺得自己這一生過得太愚蠢，從前以為是肆意暢快，卻不知萬事有因果，他落得今天這個下場，何嘗不是自己作來的。

“沈言，我放你走。”

顧榮铮說得艱難，沈言聽後不由睜大雙眼，像是不敢相信自己聽到了什麽。

顧榮铮見他這副反應不由苦笑一聲，嘴裏發苦，連喉頭都泛起一股血腥的氣息。

他從未像今天這樣痛苦過，見沈言這幅戰戰兢兢的樣子又怕吓到對方，放輕了聲音跟對方解釋：“你不要怕，我說的是真的。我放你走，等我們回去了你就可以離開，之後你想演戲就繼續演戲，我不會再糾纏你了。”

顧榮铮一連說了許多，最後頓了頓，對沈言說：“沈言，你自由了。”

沈言呆了半晌，幾乎不敢相信自己聽到了什麽。顧榮铮說放自己走，可是這話到底是真的，還是又一個圈套呢？

沈言看着顧榮铮，警惕又猶豫着輕聲問：“真的嗎？”

沒想到顧榮铮目光深深地看着他，對他說：“沈言，我只求你好好活着。”

沈言渾身一震，腦子裏像是有什麽東西瞬間炸開，他怔怔的看着顧榮铮，一時間竟做不出任何反應。

顧榮铮看沈言仿佛是被吓着了，又不由心疼，朝他伸出手來柔聲哄他：“你不要怕，我不會再對你怎樣了，你先過來，那邊風大……”

誰也沒料到，就在這時異變突生。

沈言前一秒還在怔怔的看着顧榮铮，下一刻卻看到顧榮铮胸前突然閃現出一個紅點。沈言跟在顧榮铮身邊多年，瞬間就明白過來那是什麽，還沒等他反應過來，身體已經本能的朝顧榮铮撲了過去。

顧榮铮這次來怕跟着的人多了沈言不得放松，只帶了幾個人跟着。此時他又跟沈言單獨站在甲板上，其他的人都遠遠的守在下面，一時間所有人都來不及反應，甚至都沒能第一時間發現顧榮铮身上狙擊槍瞄準的痕跡。

但是顧榮铮看到沈言突然驚慌失措的朝自己撲過來，瞬間便明白過來。幾年前也是這樣，在所有經過專業訓練過的保镖們都沒能意識到危機降臨的時候，卻是他身邊看上去最為弱小的沈言沖過來擋在他身前。

但是，他不能再一次讓沈言為自己冒險。

因為在沈言朝他撲過來的那一瞬，顧榮铮突然害怕了。

顧榮铮在這一瞬間突然爆發出驚人的力量将沈言緊緊罩進懷裏，順勢朝地上滾了幾圈。

連續幾聲悶響在他們方才滾過的地方響起，聲音不大，沈言被顧榮铮護在懷裏聽得并不真切，卻也明白那聲音意味着什麽。

緊接着便是一場混亂，等一切終于平息，沈言依然被顧榮铮緊緊摟在懷裏。

“沈言，你沒事吧？”

等确認形勢已經穩定下來，顧榮铮才緊張的查看懷裏的沈言看看他身上有沒有傷口。

沈言驚魂未定的搖搖頭，卻敏感的聞到撲面而來一股血腥的氣息。

那帶着鐵鏽般腥甜的味道近在咫尺，沈言突然猛的一驚，“顧榮铮，你受傷了？”

顧榮铮的傷在左側的肩膀上，子彈從背後射過來，硬生生射穿了顧榮铮的肩膀。

顧榮铮這才回過神來，大量的失血令他臉色蒼白，此時卻皺緊了眉頭發起火來，他松開了沈言，突然怒不可喝。

“剛才為什麽要撲過來？”

“我……”

沈言啞口無言，不明白對方為什麽突然發火。

顧榮铮身上的衣服都被血浸濕了，一向整潔幹淨的頭發現在也亂了，發絲垂在額前，讓他看起來有些狼狽，又因為升騰起的怒意讓他看起來有些吓人。

“你知不知道你剛才差點就死了！”

顧榮铮想到剛才千鈞一發的一幕，後怕得手指都在發抖，“你不是說你後悔了嗎！剛才還沖過來找死！”

沈言張了張嘴，卻突然說不出任何話來。

像是意識到了他的猶疑，顧榮铮突然清醒過來，放開了沈言轉過身去不再看他。

等沈言再想說什麽的時候，顧榮铮卻已經讓人将沈言送回了房間。

從始至終顧榮铮一直沉默地低着頭，只有在跟他擦肩而過的時候，沈言才仿佛聽到他輕輕的叫了一聲自己的名字。

只是那聲音太輕了，很快就消失在海風中，再也無跡可尋了。

從那以後，沈言再沒見過顧榮铮。

顧榮铮就真的像他之前承諾的那樣，放任了沈言的離開。

與此同時，沈言還發現他賬號裏之前被凍結的資金如今全都回來了。他拿着那些錢在郊外買了一間房子住了進去，他甚至還可以繼續演戲。

沈言就真的這樣，得到了自由。

顧榮铮真的再也沒出現在他的生活中，沈言跟他本就是兩個世界的人，如今彼此失去了一層包養關系，大概是到死都不會再相見了。沈言偶爾會從旁人口中聽到一些消息，知道顧家如今似乎是有一些變故，沈言聯想到那日的伏擊，猜到顧榮铮最近大概不會好過。可是他如今能得到的消息，也就只有這些了。

等過了許久，沈言在電視上看到相關的報道，才知道顧家的這場風波總算是結束了。

時隔多年，沈言終于回到了自己原有的生活中。偶爾失神的時候會想起那個人，忽然發現在那人身邊的那些日子如今想來，仿佛變得十分遙遠，像是場夢一樣了。

沈言這天拍戲到很晚，回家的時候已經是深夜了。他來到門口拿着鑰匙剛要開門，卻敏感地察覺到還有其他人在。

沈言的眼睛之前受了傷，如今在昏暗的地方幾乎看不見任何東西，也因此在黑暗的環境下十分敏感。他能感覺到就在不遠處的陰影裏，還有一個人在。

沈言緊張到喉嚨發緊，他盡量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不那麽驚慌，朝着那處陰影問：“誰在那裏？”

過了片刻，就在沈言不着痕跡地從口袋裏摸到手機打算報警的時候，陰影裏的人才終于走了出來。

那人身形十分高大，月光照在那身上，在他身前投出一道長長的影子。

盡管還是看不清來人，沈言卻莫名一顆心沉靜下來，突然就不怕了。

沈言任那人走到他身前，叫了他一聲：“沈言。”

沈言已經許久沒見過顧榮铮，只是如今任憑他如何睜大雙眼，在黑暗中眼前的人仍是模模糊糊的，看不真切。

“顧榮铮……”

聽到自己叫他，那人身形似是一頓，緊接着嘆息一般的說了聲：“沈言，我可真想你。”

沈言沉默着，沒有回應。

顧榮铮沉默許久，才重新開口，聲音像是帶着些許解脫：“我已經把那些麻煩都處理幹淨，之後再也不需要擔心不知道什麽時候又要你為我擋槍了。”

顧榮铮說的雲淡風輕，并沒令人從他的話裏聽出他這段時間為此付出多大的心血和代價。

顧榮铮頓了頓，再開口時甚至帶着小心翼翼的意味，“沈言，我現在還可以重新追求你嗎？”

可能是在黑暗中的時間長了，沈言的眼睛此時已經适應了黑暗，眼前人的模樣在月光中也漸漸清晰起來。

時光似乎特別善待顧榮铮，他的模樣這些年并沒有什麽變化。

沈言看着他的樣子，恍惚中又仿佛回到了當年兩人初遇的時候，那時的顧榮铮好像也如此時一般，目光灼灼的看着自己，又帶着些許緊張的問他：“沈言，我可以坐在你身邊嗎？”

人生若只如初見，如果當時自己沒有點頭，是不是就不會發生之後的一切。

如果今天做出了同樣的選擇，之後等着他的，又将會是什麽呢？

沈言想了很久也沒有想到答案，最後只能放棄思考。

他沒有回答顧榮铮，而是轉身進了門。

關上門的瞬間，沈言內心一片平靜，唯有一個念頭越發清晰。

只是他現在太累了，沈言靠在門上放棄再想下去。以後的事情就交給以後吧，如果明天顧榮铮再來問他一遍的話，也許自己會告訴他答案吧。

只是明天的事情，誰又知道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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