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蘇青揚的眼睫微微顫動着,眼珠轉了幾下便朦胧地睜開了眼睛。蘇青揚剛一睜開眼就被屋中的各式鏡子晃了眼,她的眼睛慢慢對上焦,才看清這屋中的景象。
蘇青揚仰面咳了幾聲,沙啞道:“你就這麽喜歡鏡子?”
紅衣魅影流連在鏡中,這才看清是北笙從叢叢鏡中慢慢轉出,她臉上薄紗覆面,雙手戴着紅色的薄紗手套,懷抱着那把琵琶坐在蘇青揚的床邊,咯咯笑道:“你醒了啊。”
蘇青揚将頭向另一側偏去道:“你囚我在這裏也沒用,不如殺了我。”
北笙沒有立刻回答她,只是輕輕撥了幾下弦,半晌才道:“話不能說絕。你會回心轉意的。”
蘇青揚沒理她,将眼重新閉上。她的手放在被子中,稍一動就碰到了身側冰冷的東西。
蘇青揚的手縮了一下坐起,又伸出手指将在身側的光華劍握住,從被子裏拿了出來。她摩挲着劍柄,将光華劍抽。出劍鞘半寸。
北笙手中的琴音漸漸微弱,她仔細盯着蘇青揚手中的劍,等待着蘇青揚的動作,看起來像是在等待着狩獵的獵人。
“我現在殺了你,一切就都結束了。”蘇青揚話未說完,劍已直逼北笙命門。北笙從床榻邊上轉身一躲鑽進了身旁的一面銅鏡之中。
蘇青揚這一劍刺了個空,面上也沒有任何不悅,仍是神色淡淡,将劍重新收入劍鞘,重新躺回床上。
“這便是我喜歡鏡子的原因了,”北笙從蘇青揚頭上的一面銅鏡之中鑽出半個身子,“你殺不死我的。”
蘇青揚擡頭望向北笙,四目相對,蘇青揚微一搖頭輕哼了一聲。北笙道:“你會回轉心意的,不信我們現在就去看看。”
蘇青揚摸不清北笙這話是什麽意思,只是将光華劍抱在身前,面無表情地盯着她。北笙将蘇青揚從床上拽起,甩出一條捆仙索将蘇青揚綁了起來脫入鏡中。
捆仙索非使用之人不可解,蘇青揚掙了幾下絲毫沒有解開的跡象反而是越捆越緊,索性也不再掙紮。
從鏡中看出去的世界是變形的、颠倒的,屋中不時傳來異物落水的“咕咚”聲,那是北笙帶着蘇青揚在鏡中來回穿梭的聲音。
“終有一天你會發現,你所信任的人會将你傷的體無完膚,信任在利益和謊言面前會變得不堪一擊,”北笙的衣裙在鏡中穿梭時顯得格外飄逸,臉上的面紗被撩起的風微微掀起,從耳後蔓延至下巴的場疤掩不過她微微得意的顏色,她輕輕在蘇青揚耳邊道,“人人都有私欲,你信任任何人都不如信你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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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青揚被北笙拖在身後,鏡中世界虛無缥缈,因此她也跟着北笙的腳步躍來躍去,飄蕩無依倒也省去了跌撞之苦。蘇青揚微微閉眼:“旁的我不知道,有一件事我卻是知道的,就算誰都相信,也不會相信你。”
“話不能這麽說,你不信我也總得給我個理由,讓我死心的明白些。”北笙道。
蘇青揚沒理會北笙,她感覺已經完全恢複過來,與之前的渾噩狀态不一樣,再也沒有眩暈等狀況,似是魂魄已經完全被修補好了。
北笙見蘇青揚并未答話,回頭瞥了一眼,道:“你的魂魄受損如今我已經幫你修補好了。你連句謝謝都不對我說嗎?”
蘇青揚的這句“謝謝”卡在喉嚨裏始終說不出來,若是其他人幫她将魂魄修補好,蘇青揚這句道謝的話還是說得出的,可是這人是北笙,她不确定北笙會不會對她做出點其他什麽事。
半晌,蘇青揚最終輕咳了一聲清了清嗓子,她的聲音因為幹渴太久而變得沙啞:“多謝。”
北笙微一挑眉道:“百八十年了,還倔的跟頭驢似的,一點長進都沒有。”
“我今年不過十八歲,哪裏來的百八十年之說。”蘇青揚道。
北笙漫不經心道:“上承天地,下啓地靈。你上輩子活了八百六十三年,是天界第一戰神,其後沉寂不過百年,如今重新托生,中間可不是隔了百八十年。”
蘇青揚道:“我不是什麽光華君。”
“你說是不是都沒人在乎,重要的是旁人覺得你是,你就是,”北笙的腳步停下來,拖着蘇青揚鑽出眼前的鏡子,“快到了。”
夜半虛空之中飄蕩着兩個人,一個紅衣一個青衣配着如墨洗過的夜空看起來十分詭異。蘇青揚額前的頭發有些散亂,她迎着風胡亂甩了幾下頭道:“這是哪?”
“不認識嗎?你和梁宸初次見面,哦不,應該不能算是初次見面了,你們之前見過,他一直跟着你,你不知道罷了。”北笙道。
這周圍十分昏暗,但是眼前這棟樓閣一半銀色,一半金色在月光照耀下卻是十分耀眼。蘇青揚問道:“日月金銀臺?”
“不錯,正是這裏,”北笙将蘇青揚拉到日月金銀臺的正面道,“眼看他高樓起,眼看他高樓塌,這裏已經是一座鬼樓了。況且這是我一手建的,有什麽關系。不必可惜,餘杭很快也會變成一座鬼城了。”
昔日日月金銀臺熱鬧非凡的景象猶在眼前,眼下卻已經是大門緊閉,雖未見任何失修的跡象但是卻還是十分蕭索,連帶着西湖邊都冷清了幾分。
蘇青揚猝然睜大眼睛:“你說什麽?”
“射人先射馬,擒賊先擒王,”北笙沒有理她,繼續道,“咱們先去千島門。”
千島門是駐守在餘杭最大的仙門,北笙這話已經說的非常明白了,蘇青揚一下子便明白了她是要去滅門。廣廈傾倒之時,率先受到牽連的總是無辜子民。
千島門若是已經守不住了,整個餘杭的百姓也會失去庇護。
不過片刻之間,北笙已經帶着蘇青揚來到了千島門。現在已經是入夜,萬籁俱寂唯有秋風瑟瑟。江南的秋天也是溫柔的,哪怕是秋風也只是微涼并不讓人覺得刺骨。
二人盤旋在千島門上空,院內只有幾個人在巡邏看手,院內屋中的燭火大多已經熄滅了,應是已經進入了睡眠,但仍見一間屋內有燭光搖曳。
北笙道:“那咱們就開始吧。”
謝掌門正在屋中秉燭夜讀,燭臺上的小火苗搖曳不停,他以為是燈芯太長于是拿起剪子剪了一段下來。謝掌門才剪下一段火信子,燈花就突然爆了一下。常言道“燈花爆,喜事到”,謝掌門想起這句話心中頗為高興。現下畢竟正逢動亂,憑誰都想圖個好彩頭,他心中喜悅,連看書都快了三分。
只可惜事在人為,這好景還沒來,壞事就先找上了門。北笙懷中憑空又出現了她那把琵琶,她漫不經心地用手撩撥了幾下琴弦,對蘇青揚道:“接下來看仔細了。”
修仙之人的五官感覺最為敏銳,謝掌門一下就聽到了院外的聲響,立刻将警惕性提到最高,提了劍出去。
北笙的指甲輕輕勾過蘇青揚的下巴:“我不會用濫殺無辜這種低劣的手段來逼你就範,我要做的是讓你成為和我一樣的人。”
“妄想”二字卡在蘇青揚的喉嚨裏始終說不出來,她感覺自己像是被什麽東西扼住了咽喉,最後只變成了咔咔聲。随後,頭腦裏一些屬于她的不屬于她的記憶全都一股腦的湧了出來,在她眼前不停的來回交替。她分明能分辨出一些錯誤的記憶,但卻根本不能控制自己的動作。
北笙手下的琵琶越彈越快,她眯起眼睛,微微仰了一下下巴,蘇青揚身上的捆仙索便自己脫落下來。
謝掌門聽到琴音便應聲追了出來,此刻千島門的一幹弟子也全部清醒過來,紛紛集合到院中。謝掌門已經囑咐好弟子,他一眼就看到了空中的北笙,獨自提了劍拿了拂塵與她對峙。
謝掌門半句廢話也沒有,見到北笙,出手就是一劍,另一手用拂塵就要卷了她的琵琶。北笙卻也不見慌忙,輕盈地躲到蘇青揚身後,對謝掌門道:“你看這是誰?”
謝掌門微微詫異,認清了在半空中木讷懸着的蘇青揚道:“蘇青揚?”
北笙抿嘴笑道:“正是。不過,你記住了今日殺了你們的人是蘇青揚,不是我。”北笙輕輕在蘇青揚耳邊道了句話,蘇青揚便情不自禁地将光華劍從劍鞘中拔。出。
北笙的手又重新撫上琴弦,微微撥動幾下,将手按在蘇青揚的肩頭道:“快去吧。”
蘇青揚緩慢地擡起頭來,神情寡淡,那雙平日裏靈動的眼睛此時盡是冷酷的意味,她道:“謝掌門,對不住了。”
“蘇姑娘,回頭是岸。”謝掌門說着,手一甩拂塵想将蘇青揚手中的光華劍奪下來,卻反被蘇青揚用劍一鉸,碎了大半,成了個雞毛撣子。
蘇青揚将身子微微側過,暗夜中看不清她的表情,她用僅能讓自己聽到的聲音喃喃道了一句:“該結束了。”
光華劍在暗夜中顯出了非一般的靈光,這把上等仙器被主人揮至半空,劍尖直指謝掌門,謝掌門似乎還在說些什麽,蘇青揚沒有細聽。電光石火間,她調轉劍鋒,将光華劍刺進自己的小腹。
作者有話要說:
下本可能會開古言朝代是清朝 ,不過目前還在構思之中
大概會在今年年末或者明年年初時開,想好了之後會挂文案,先預告一下哈哈
大家想看哪種類型的也可以評論哦,說不定會采納嘻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