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技術大隊那邊剛從大約一個月之前的大安村監控裏找到了唯一一幀有關于趙廣交代的那個,經常在周末裏過來陪伴張涼的‘外來女人’的視頻截圖。他們二人從一家超市門前一閃而過,僅僅只有四秒鐘的時間。”江離在聽完她的話之後沉默了幾秒,接着開了口,順便從椅子旁邊的小矮桌上放着的檔案袋中抽出一張照片:“不過技術大隊的人通過那四秒鐘的身影與裴莎莎進行了走路姿勢、身高、及落腳習慣等等進行了比對,确定那個‘外來女人’就是裴莎莎。”
蘇言上前接過了那張照片,看着裏面推着輪椅包裹嚴實的女人好像正在低頭和張涼說着話:“所以根本沒有什麽‘外來女人’,一切都是裴莎莎的自我僞裝?”
“嗯,我覺得她刻意塑造出這個形象就是為了不讓村裏人發現他們二人之間有着太多的交集,估計原本想借此在事發之後能把自己摘除幹淨。”江離分析。
“但是後來在真正事發之後,她卻忽然改變了主意,沒有選擇隐藏自己,而是主動暴露在我們的眼前,進而出賣了自己的夥伴張涼。”蘇言的眼睛一直沒有離開照片上那個身影,喃喃道:“因為她忽然想到了一個能夠名正言順的讓她的父親死于非命的方法,而且她知道,窩在大安村犯案到底不是長久之計,但是張涼的身體狀況卻不足以滿足她的心理需求,所以她便幹脆舍棄了。一石二鳥,還真是好算計。”
“你想如何打破張涼對她的忠誠?”江離似乎對于她的想法十分的感興趣。
沉默了一會兒之後,蘇言突然擡起頭沖着坐在那裏的人展顏一笑,笑容裏帶着幾分狡黠的讨好:“江隊,打個商量,你可以帶我去檔案室看看嗎?”
……
市局的檔案室內光線并不算很好,因為密密麻麻擺放的都是高高的鐵架子,上面放滿了分裝着各種陳年舊檔的箱子,雖說近些年公安辦公已經實現了全國聯網化,但是很多東西仍舊是互聯網代替不了現實。檔案室的面積很大,最裏面的那一排箱子上甚至已經積滿了厚厚的灰塵,顯然是許久許久都沒有人去碰過了。
随着天色漸晚,屋裏的燈管也亮了起來,而檔案室的工作人員早就已經下班了,這會兒偌大的室內就只有蘇言一個人坐在長長的桌子邊。桌上面摞着的幾個大箱子幾乎将她的身形給遮掩了嚴實。
忽然,檔案室外的鐵門被人輸入密碼給打了開,沒過多久蔡成濟探着頭看了進來,半晌才發現她的蹤跡:“我說,你晚上是不是沒吃飯呢?”
蘇言擡起頭揉了揉略感酸痛的眼睛,看着蔡成濟走過來放在她面前打包好的份飯感激的笑了笑:“謝謝蔡哥。”
“張涼那邊你們審完了?”她一邊吃飯一邊好奇的問。
“怎麽會?”蔡成濟表情很是無奈,攤了攤手:“你項哥在那跟他熬着呢,我們這回還真就和他杠上了,咱倆商量好了,換着班的熬他,兩個人還熬不過他一個嗎?”說完之後伸出手摸了摸桌子上的幾個箱子:“倒是你,我回辦公室之後沒看到你和江隊,一打聽才知道你們來了這裏,不過江隊呢?我這還帶了他的飯了。”
“大概一個多小時前,來個電話把他叫走了,現在還沒回來。”蘇言嘴裏塞着飯,說話有些含糊不清。
“有沒有什麽結果呢?”
“先是在電腦的數據庫裏查了一下,篩選了一些張涼入獄這些年間疑似的案件,之後我一件一件的找出來翻開了當時的卷宗和證據。”蘇言指了指那邊擺了一地的箱子,沒有二十也有十七八個:“不過都一一排除了,無論從死因還是抛屍地點、方法,亦或是殺人手法方面,都沒有裴莎莎的半點影子。”
要知道一個連環殺手一旦形成她自己的固有模式之後,就幾乎不會改變自己的作案手法,因為那是代表着她身份的東西,沒有殺手會輕易抛棄自己的身份認證。
“會不會她就真的收手了?”蔡成濟問。
“不會。”蘇言三下五除二的将剩下的幾口飯扔進了嘴巴裏,然後擦了擦嘴繼續查看剩餘的幾份卷宗和保留的相關證物:“她要是真能控制住她自己,裴玲就不會成了現在那副半死不活的模樣,退一萬步來說,但凡她能夠控制一點渴望的感覺,就不會在大安村接連犯下兩起案子,這可是大忌。”
蔡成濟覺得她說的也有道理,擡起手腕看了看時間:“離着我換你項哥還有兩個小時,我幫你一起看看吧!”
有了另一個人的加入,這排查速度就比之前快上了許多,只可惜直到最後一本卷宗翻到了最後一頁,蘇言仍舊沒有找到她想要的。眉頭幾乎擰在了一起,難道真的像蔡成濟所說的,她想錯了?
不對,一定是有什麽被她給忽略了……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蔡成濟看着坐在那裏一動不動,甚至連眼睛都不眨的人一眼,心裏無端覺得有些發毛,他試着小聲叫了一下,沒有得到回應。咽了口唾沫,加大了音量:“言妹子……言妹子?!”
微微一顫,蘇言從自己的世界裏回過了神,将視線放在了蔡成濟的身上。
蔡成濟笑了笑,只是怎麽看怎麽都有些尴尬:“不是,你這想什麽呢想的那麽入迷?我說今天就到這裏吧?收拾收拾你也回家好好休息,跟着我們在外面跑了兩三天了,一個小姑娘怎麽能受得了?”
“蔡哥,當時賴向明來的時候,是不是說過裴莎莎高中畢業之後,沒有繼續念書,而是選擇了進入社會工作?”
“好像是吧……是這麽說的。”
“那你記得他很有提過裴莎莎的工作地點嗎?”她追問。
“沒有吧……我沒記得我聽到過。”蔡成濟撓了撓腦袋,不确定的回應。
“蔡哥,我突然想到一件事,現在需要回到辦公室确認一下!”蘇言急忙站起身,着急忙慌的就要往外走,走到一半卻又折了回來:“不好意思,這裏就麻煩您幫忙歸一下檔了,謝謝蔡哥!”話音落下,檔案室裏已然沒有了她的身影。
蔡成濟:……
雖說有些無奈,但是整個專案大隊就這麽一朵嬌花,還能怎麽辦,只能寵着呗!等他吭哧吭哧的終于将那些箱子都歸了位,回到辦公室之後,蘇言正撂下了電話聽筒,一雙眼睛比他們頭頂上的白熾燈管還要亮。
“什麽情況?”蔡成濟随口一問,瞧着小姑娘那精氣神滿滿的模樣簡直是和剛剛檔案室裏判若兩人:“給誰打電話來的?”
“賴向明,有些事情想要跟他确定一下。”蘇言微笑:“結果和我預想的一樣,自從裴莎莎高中畢業之後,就去了鄰市工作,說是找了一個什麽文職,不過裴玲和賴向明也不是特別的清楚。不過裴莎莎幾乎過兩個月就會回來南城市,有時候會回去大安村,有時候會到市內看看裴玲。”
“所以,你的意思是……她那些年有很大的可能是在江源市活動作案?”蔡成濟登時就來了精神:“卧槽,這人真是夠狡猾啊的了,不是說這種變态都不會輕易離開自己的舒适區的嗎?沒想到她還真反其道而行嘿!”
“因為當時對她來說,張涼突然入獄就屬于重大變故了,這件事也是有可能刺激到她走出原本的舒适區的。”蘇言說完之後搓了搓手,讨好的看着他;“蔡哥,這江隊被局長叫走估計還是因為大安村偷拍案的事兒,一時半會怕是也回不來,看看是不是勞駕您去給上面打個報告,咱們這回可是需要江源市公安局的配合了。”
蔡成濟氣的笑出了聲:“之前倒是錯看了你,沒想到你這個小丫頭片子還真是會使喚人!”
……
項陽硬挺到後半夜也沒能等來蔡成濟,最終還是另一位同事過來接的班,他也顧不上追問蔡成濟去了哪裏,回到宿舍倒頭就睡。結果等到第二日早晨在食堂吃過早飯之後,他回到審訊室準備繼續新的一輪審訊的時候,仍舊沒有蔡成濟的身影。他心中奇怪,精神飽滿的上前扒拉了兩下眼皮打架的張涼,看到對方勉勵睜開眼睛的時候,他回到桌子對面坐了下:“說說吧,你和裴安是怎麽在不被人發現的情況下,把倪悅綁架到……”他翻了一下之前的筆錄:“綁架到你們二人的作案地點,裴安家的儲藏室。”
張涼聽着這熟悉無比的問題,沒什麽反應,甚至連眼皮都沒擡。他心裏明鏡似的,這是警方在和他死耗着,為的就是消磨他的意志,一遍又一遍的重複問很多問題,期待他在某一次回答中因為精神不濟而出現漏洞。
“當天我搖着輪椅通過驕陽農家樂的門口,故意壓在了石頭上,然後請求了她的幫助……”他張嘴說道,答案和之前幾次一模一樣,一字不差。
項陽忍着心頭的怒火,正要問下一個問題,審訊室的門卻被人從外面給撞了開,接着蔡成濟帶着蘇言風風火火,滿面紅光的走了進來。
不知為何,張涼腦子裏忽然一陣清明,眼皮跳個不停。
蔡成濟先是問了問項陽什麽情況,聽聞他仍舊是死鴨子嘴硬之後,冷笑出聲:“你倒是忠心護主,只可惜啊……啧啧。”他把話說了一半,然後從蘇言手中接過文件夾,從裏面慢條斯理的拿出了幾張照片依次擺在張涼的面前:“看看吧,眼熟不眼熟?這幾名死者同樣都是後頸遭受過劇烈的打擊,由針管注入空氣造成栓塞而死,身上穿着的衣服你不覺得似曾相識嗎?”
瞳孔忽然縮小,張涼的臉上呈現了不可置信的神色,全身的肌肉都變得異常的緊繃。但是這種狀态僅僅只維持了不到兩秒鐘,随即他将眼睛撇向了別處:“你們簡直是莫名其妙!”
看着他的反應,蘇言勾起一抹若有似無的笑,這事兒……算是成了!